「駕……」
牛車裝著滿滿一車干糧出了城門，方小小雖然被堆成山的包子包圍，但在出城的那一刻，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那陸陸續續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
危險！
這是那些目光給她的感覺。
很快，這種感覺就被印證了。
看到他們車上堆成山的包子饅頭和大餅，這些人瘋了一樣朝著他們的牛車撲過來。
張啟風也沒有閑著，在人沒趕到的時候，就抱起包子朝著眾人丟過去，每次丟出去，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被人哄搶完。
「愣著干什麼，你想讓他們拆了我們的牛車嗎？」張啟風吼了一聲，方小小瞬間回神，學著他的樣子，不停把周圍的包子饅頭都丟出去，牛車一路往前疾馳，他們的包子就丟了一路，但沒有一個是掉在地上的，只要飛出去，就都被人精準的接住。
當牛車駛出一段距離的時候，車上的食物已經分發一空，那些災民懷里拿著食物，在身後不停的對著他們鞠躬致謝。
方小小回頭看了一會兒，直到牛車過了拐角，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
「是不是要去福祿寺？走吧。」張啟風給自己留了一個包子，半躺在牛車里，翹著二郎腿吃了起來。
方小小懷里也藏著一包點心，是給林大胖他們的，如今見師父這瀟灑的模樣，也不由的拿出來一塊，靠著車筐悠閑自在的吃了起來。
她知道，憑借師父的本事，可以過上很好的日子，但他卻在鄉野小地住著茅草屋，一身粗布衣裳，想來，師父掙來的銀子，都這樣用出去了。
那一瞬間，方小小好像找到了方向，她搖了搖頭︰「要不，咱再進一趟城吧。」
張啟風轉頭看她︰「你瘋了？現在進城，他們能生撕了你。」
完了還怕她沖動之下做錯事兒，又道︰「這些人都很可憐沒錯，但是他們現在因為一口吃的能大打出手，你有心要幫他們，但也不能太過靠近，除非你身邊有很多人，能壓得住他們。」
他又例舉了官府或者寺廟施粥的粥鋪，這些都是很大的陣仗，絕不像他們這樣，兩個人就敢做這種事兒。
他是做出經驗來了，所以不怕，但若是方小小一個人這樣做，最後肯定會手上。
那些人是沒有理智的。
「人在很餓的時候，是不講道理的，乖徒兒。」
方小小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那還是去福祿寺吧。」
她把那一半的銀子以林正和的名義放進了功德箱里，主持告訴她，因為她的大善之舉感動了佛祖，已經可以在寺里點一盞長明燈了。
「長明燈是什麼？」方小小不是很懂。
「阿彌陀佛，乃正覺之心，祈求福壽延綿，長命百歲。」
方小小最喜歡福壽兩個字，欣然點頭︰「那便請主持為相公點一盞長明燈。」
主持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唱一聲阿彌陀佛。
從福祿寺下來，牛車徑直回了下河村，到了村口，她就將懷里那包點心分給了林大胖等人，又抱著酒壇子吭哧吭哧朝自家走去。
張啟風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當即就結了牛車的錢，背著兩個竹簍朝自己的茅草屋走去。
林家新蓋的房子距離他的茅草屋不遠，兩者之間只隔了一片農田，他經過的時候，而進的院子已經頗具雛形。
方小小拿了個寶貝兒回來，迫不及待的就想讓相公瞧瞧，可惜相公這兩日也忙得很，並未在家。
大嫂見她抱著一個大酒壇子，立刻迎上來接了過去。
「咱家又沒人喝酒，你買這一大壇子酒做什麼。」
「這是師父給相公炮制的藥酒，對相公的身體有好處的。」方小小擦了把汗道。
「你那師父對你可真好，據說是雲游江湖的郎中，莫非要在咱村里常住不成？」
咦？方小小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她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此時的她額頭上帶著細汗，小臉蛋兒白里透紅，粉女敕粉女敕的，讓李秀芳一時看呆。
「小小，你這幾日未曾吃藥，可覺得難受？哎呀，小叔竟疏忽至此。」她想起來，打從小叔子好了之後，便沒見方小小吃過藥了，但她的氣色卻是一日比一日更好。
方小小見她責怪起相公來，當即搖頭道︰「我有吃藥，相公給我買了藥丸吃。」
藥丸？
藥丸都是比較貴的藥，她這天生體弱的毛病，能吃什麼藥丸？
她打听了一番，立刻就知道是什麼藥了。
「可是十全大補丸？」她問。
方小小一臉意外︰「嫂子你竟知道？」
李秀芳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十全大補丸她知道。
以前都是她跑城里給方小小買藥，與劉大夫也熟，曾當著劉大夫的面感嘆過，方小小這病，只怕是不好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身體越來越差了。
劉大夫則表示並不是什麼大問題，若有銀子，買幾瓶十全大補丸吃吃，很快就能調養好了。
她當時就被那價錢給嚇到了，覺得方小小這輩子是吃不上這救命的藥了。
哪想到，這不聲不響的，她竟然吃上了？
「小叔給你買的？」二十兩銀子一個月，小叔竟然給她買了。
方小小點頭。
李秀芳今日算是被酸死了。
娘請了媒人去馬家說親，這親事都沒說成，就已經開始張羅聘禮了，說是要給六兩的聘金，外加兩匹布，一頭豬，一對兒鴨，一筐雞蛋，一石米，一袋面，一副銀飾頭面兒。
如此大的排場，比她當年嫁過來時不知豪氣多少。
光是那聘金，便比她多了二兩，她當年嫁過來，只給了半頭豬，鴨子倒是一樣的，雞蛋米面也相同。
但是當年，她哪里有那一副銀飾頭面兒？
光是那一副銀飾頭面，就不知值多少銀子了。
再看方小小，身上穿著新衣裳，嘴里吃著只有富裕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十全大補丸，小叔還要教她讀書識字……
都是林家的媳婦兒，她還是大房，怎麼就比她們差了這麼多……
晚飯的時候，李秀芳便覺得提不起勁兒，听著家里人都在討論新媳婦兒，沒人顧慮她的情緒，更覺得煩悶，匆匆吃了兩口便回房去了。
方小小在師父那里吃了晚飯，又被自家相公接回來，便迫不及待的拉著他進屋，興致勃勃的指著那個酒壇子告訴他，泡兩個月就可以喝了。
林正和盯著酒壇上大紅色的貼紙，上面醒目的三個大字，眸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