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鹽商要咸魚翻身?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黃彥章回到通政司自己的公事房里,在長隨的幫助下,月兌下朝服,換上大紅公服,戴上烏紗帽。

他走到進奏處,翻了翻,選了幾本奏章。

「這幾份奏章非常重要,本官親自送去內閣了。」

帶著兩個隨從,黃彥章不慌不忙地直奔內閣閣房。在門口驗過腰牌和堪合後,黃彥章一人徑直進來。

一路上書辦和舍人們滿臉堆笑地作揖,「黃大人,您來了!」

黃彥章含笑一一點頭回應。

來到東閣房,走到洪次輔的閣房門口,敲了敲門。里面伏在案桌上揮毫疾書的中書舍人,聞聲抬起頭。看清楚是黃彥章,笑容瞬間涌上他的臉。

「洪大人,黃大人來了。」

中書舍人把黃彥章引到洪中貫的公事房里,端上一杯熱茶,又給洪中貫換了一杯新茶,悄聲離去。

「子明,今早的御前會議,看出些什麼來嗎?」

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甚至可能是將來的衣缽傳人,洪中貫和藹可親地問道。

「老師,那伙清流,真是不甘寂寞呀,什麼事都要摻和。」

洪中貫笑了笑,語氣平和地開腔道。

「清流?濁流?幾百年的老黃歷了,這些人還在這里如此標榜自己。詩詞歌賦,道德文章,是我們文人的傍身之技,進階仕途的敲門磚,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真要做好官,平步青雲,還得靠對人心世故的把控,懂得調和陰陽,理繁削冗。只是有些人,沒有這個本事,俗事庶務做得一團糟,偏偏又不甘寂寞,于是拼命鼓吹拔高所謂清流,好抬高自己身價。」

黃彥章撫掌贊嘆道:「老師目光如燭,一語中的。」

洪中貫又笑了笑,端起茶杯,輕輕地吹動著上面浮著的一層熱氣。

「子明,叫你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兩位懷了龍種的嬪妃,你知道她們各自的背景嗎?」

「老師,吳妃眾人皆知,是昌國公府的大姐兒。楊妃,听說是揚泰府瓜州巡檢司副巡檢的女兒。」

說到這里,黃彥章臉色微微一變,「老師,這楊妃難道跟江都鹽商們有瓜葛?」

「沒有鹽商們的鼎力相助,楊妃進不宮。要是沒有林佑輔流水般的銀子供奉,楊妃用什麼結好後宮諸位貴人?听說正是靠了司禮監周公公的安排,楊妃才入了皇上的眼,得了寵幸。」

听到這里,黃彥章眨巴著眼楮說道,「老師,這位周公公,可是出了名的拿錢辦事,童叟無欺。」

洪中貫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楊妃懷了龍種,極有可能誕下皇子。這事就變得微妙了。岑益之這次去江淮應天,皇命之一就是清除江都鹽商,改革鹽政。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不好辦了。」

「岑益之前些日子上奏的江都鹽商林佑輔收買凶賊,殺官亂政的折子,居然被留中了。皇上的心思,很明顯了,暫時放一放。所以我叫你來,就是讓你把這事通知下岑益之,叫他好生把握其中輕重分寸。投鼠忌器啊。」

說完,洪中貫抿了一口茶,聲音有些發飄,就像佛堂里回蕩的梵音,似乎很遠,卻又在耳邊響起。

「這事沒有那麼簡單。不止我們和明社,還有很多人不想看到楊妃誕下皇子。一介商賈,不好好做生意,也敢在這種大事上摻和。有錢就敢如此狂妄,難道不知道他的錢哪里來的?」

听了老師的話,黃彥章心中一凜,連忙答道。

「學生知道了,回去後叫範大友跑一趟。他是自己人,又跟益之相熟。」

「嗯,」洪中貫應了一聲,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兩淮鹽運使許奉賢的奏章你看了嗎?」

「回老師的話,送到內廷的復件還是學生親自謄抄的。」

洪中貫含著笑,沒有出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老師,許大人改革鹽政的條陳,學生似乎在別處听說過。」

「哈哈,沒錯。許奉賢這封震驚朝野的整飭兩淮鹽政的折子,表面是他們石鼓學派的主張,實際上裝的卻是王門明社討論已久的定略。」

黃彥章大吃一驚,「老師,你是說石鼓學派跟王門」

「天下之勢,分久必合。我們公安一派,跟尚公的杏城一門合流;南城學派改名同德會,與明社和覃北斗的秦嶺一派左右結盟。石鼓學派在鄭閣老致仕後,也在勵志求變。」

「老師,我听說許奉賢的舅舅,就是豫章藩台于大人?」

「沒錯,沈首輔的高徒于廣道就是許遇仙的舅舅,還是他的開蒙老師。石鼓學派在前陳朝鼎盛一時,出過五位狀元,六位宰輔相公。前盛朝日漸沒落,不復盛況。後來于廣道帶著石鼓學派,暫時依附在沈門翼下。」

「老師,石鼓學派與明社結盟,沈首輔知曉嗎?」

「肯定知曉。這只老狐狸,早早地開始謀劃退路了。我還听人說,東海商會與閩海商會要合流了。」

「老師,這可是大事啊。」

「是大事。我朝海貿,東海商會佔四成,越秀西關商會佔三成,閩海商會佔兩成,其余合佔一成。東海與閩海合流,子明,你說誰最著急?」

「回老師的話,肯定是嶺南的西關商會。東海商會和閩海商會合流,我朝海面上,幾乎無敵手了。下一步肯定是擠壓搶奪西關商會的生意。」

黃彥章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老師,這里面是岑益之弄的手腳?」

「沒有閩海商會源源不斷的銀子,石鼓書院能養得起那麼多名士?能送那麼多才俊去應試?而東海商會,我們現在都明了,背後連著明社。」

洪中貫看著虛處,目光深邃,仿佛看到遠在東南那些人的一舉一動,

「沒有天大的好處,兩家坐不到一起來。看這做事風格,應該有岑益之的手尾。」

黃彥章低下頭,過了一會緩緩說道:「難怪今早御前會議上,博翰公請求派監軍御史下去,皇上還是允了。」

洪中貫贊許地點點頭,不過他有些不以為然,「這是帝王馭臣之道。只是清流詞臣們要落空,派監軍御史又如何,真以為能拿捏得住岑益之?」

看著弟子不解的神情,洪中貫輕聲提醒道:「子明,你覺得岑益之平定兩淮鹽事漕運,朝廷以何為犒賞?」

黃彥章一個激靈,是啊,岑國璋二十多歲已經是三品大員,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勞,也要壓一壓,否則真的賞無可賞了。

這種情況下,岑國璋會怕那些專門打他小報告的監軍御史?

「老師,岑益之這叫無欲則剛啊!」

洪中貫笑得十分開心,一臉的孺子可教的欣慰。

範大友趕到淮安府清江浦時,已經是冬十一月。北邊席卷而來的寒風,就跟剔骨刀一樣,無孔不入,死命地剔刮著你的血肉,直至骨髓。

範大友先去最大的客棧,運來客棧住下。洗漱一番,趁著天色尚早,帶著隨從趕到了清江浦有名的如意酒樓,一邊用餐,一邊探听消息。

果真,沒一會,他想知道的消息從隔壁桌子上飄起,向耳朵里鑽來。

「昱明公去高家堰巡視去了?」

「沒錯。昱明公上任不過三個月,先從碭山沿著黃河一路下來,現在又去了高家堰,來回地實地勘察。听說想巴結他的官吏大戶們,天天住在清江浦,脖子都盼長了。嘻嘻!」

「昱明公和岑大人師徒倆,真的沒話說,那是真心要辦實事的。撂下那麼多權貴大戶,只管去到處勘察實情,這樣的官,你們見過幾個?」

「是啊是啊。」

眾人紛紛點頭稱贊。

「呵呵,說不定是故意做樣子呢?這年頭,不喜歡銀子的人真沒見過,倒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有不少!」

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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