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這就是父慈子孝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岑國璋這次北上,一共三艘座船。第一艘是專屬幕僚屬官們的,第二艘最大,行駛最平穩。玉娘和施華洛帶著兩女一子,還有老媽子、丫鬟坐這艘船。岑國璋被趕去了第三艘,陪他的是白芙蓉和俞巧雲。

剛才唱曲的正是白芙蓉,她見老爺與諸位幕僚們談得興起,又見瘦西湖如此美景,一時興起,自告奮勇唱了一曲,卻不想把揚泰一霸林懷良給引來了。

白芙蓉自小在江寧長大,深知林家的權勢。

世代皇商,做了一百年的鹽商綱首,家里金山銀海,與地方、京里的關系錯綜復雜,實屬江南第一家。就算是應天府尹、江南藩台這樣的當路政要,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

岑國璋進內艙時,白芙蓉連忙站起身來,歉意地說道︰「奴家給老爺惹禍了。」

看到她滿臉的愁容,岑國璋伸出手去,將她抱在懷里,用寬厚的胸膛慰藉白芙蓉。

「跳梁小丑而已,不足掛齒。」

「老爺,听說林家跟京里權貴們關系密切,我擔心影響老爺的仕途。」

「哈哈,我的仕途前程取決于皇上,林家影響不到的。他們的底細我知道一二,跟內閣和宮里連著線。內閣好說,新的幾位,他還沒來得及巴結上去,舊的那位,明哲保身,暫時顧不上他。宮里的那位」

「那些沒卵子的家伙,最見不得銀子。林家大把的銀子喂飽了他們,現在兩邊正熱乎著,確實有點麻煩。」

白芙蓉的臉一下子又白,「老爺,那可如何是好?」

「要想讓老爺免禍,簡單啊,讓老爺收了那二十萬兩銀子,把你轉賣給林府。」

俞巧雲從窗戶外面翻了進來,笑嘻嘻地說道。

她一出聲,把白芙蓉嚇了一跳。雙手輕輕用力,推開了岑國璋,轉到另一邊坐下。

岑國璋看著白芙蓉的背影,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俞巧雲一眼。

「你不要胡說八道。芙蓉本來就在惶恐之中,你還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俞巧雲走到白芙蓉跟前,笑嘻嘻地說道︰「白姐姐,我胡說八道的。你擔心什麼?老爺是個什麼人你還不知道。」

說完,她神情復雜地看著岑國璋,「我們老爺,膽大包天,風流成性,但有個好處就是非常有擔當。你跟了他,就是皇帝老子來討要,他也敢三拳兩腳打跑了。林家少爺算什麼,比當年的蘇征文能強到哪里去?他親爹過來,老爺照樣叫無相扔進湖里去。」

看到白芙蓉臉色轉緩,俞巧雲轉過頭來,搖著頭說道︰「我還以為你一進屋就會問起我,生怕我跑去把林家父子的狗頭梟了。想不到你連問都不問,真是傷心。哼,男人都是這樣,沒得手時,時時刻刻噓寒問暖,得手了,就全然不當一回事了。」

岑國璋哭笑不得,白芙蓉被逗得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要是在地面上的驛館,我還有這份擔心。但是在船上卻不用擔心了。你有些怕水,雖然坐船無憂,但死活是不肯下水的。剛才座船旁的小船不見少,難不成你長了翅膀飛過湖面去到地面?」

白芙蓉笑吟吟地說道︰「巧雲妹妹,老爺可是岑神斷,想跟他玩心眼,還差點火候。」

「誰跟他玩心眼?」俞巧雲笑眯眯地答道,然後白了岑國璋一眼。

「我知道,巧雲玩得就是那個情趣。夫妻之間,關鍵在于一個浪字。」

白芙蓉臉色一紅,俞巧雲好氣又好笑地啐了他一口,「沒個正形的,虧得你還是三品官,要是做了一品大員,那還了得?」

浪,怎麼了?不是只有浪蕩才是浪,浪漫也是浪啊!

「呵呵,一品大員,只要他還是個男人,也是這個德性。不過兩位小娘子放心,我很長一段時間升不上去啦。繞來繞去,就在二三品官打轉,不用擔心我沒個正形,有損官聲。」

與此同時,在江都城東林府後院里,鬧得雞飛狗跳。

「我不活了!趕緊去給我買繩子去,買毒藥去!我活了二十多年,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我不活了!」

林懷良在一丈見方的紫檀木大床上來回翻滾,湖綢杭織的被褥床面,皺得就跟剛揉過的酸菜一樣。

「祖宗,我的祖宗哦!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誰膽子這麼大?敢欺負到我們林家頭上來!」

說著話走進來的是林夫人,她是林懷良的親小姨。

當年她親姐生下林懷良才四五年,就得病過世了。她過來幫著照顧年幼的林懷良,沒多久就續弦給林老爺,成了林府的夫人。

她只生下三個女兒,從骨子里心痛這位自己打小帶大的林府獨苗。

「是個江淮按察使,他居然當眾打我的臉,還把我丟進湖水里。親娘哦,我差點被淹死了。」

林懷良見到林夫人進來了,越發地撒潑叫屈,看模樣下一刻就要撞死在床方邊上。

「不就是個臬台嗎?還是江淮那個偏遠地方的。待會等老爺回來,請他寫封書信去京里,轉眼就能剝了那混蛋的官服。到時候要打要殺,全憑我啾啾兒的興致來。」

林夫人輕輕地撫模著林懷良紅腫的臉蛋,心痛不已,叫著他的小名,就像是在哄幾歲的童子一般。

「你們這些個死人,還不趕緊拿藥來。」林夫人對站在旁邊的幾位姬妾厲聲說道。

「是!」這幾位姬妾瑟瑟發抖,就跟寒風中的鵪鶉。听到林夫人的話語,如得大赦,連忙跑了出去拿藥。

自從前年林懷良的第二任正妻被活活氣死後,林府的大少女乃女乃就一直虛位以待。

林夫人接過藥瓶,小心翼翼地給林懷良輕輕抹上消腫去淤的藥膏,還嘟著嘴,對著傷處輕輕地吹動著。

「老爺回來了。」

管事在門外稟告道。

「好,一定要請老爺給我們啾啾兒做主!」

不一會,林老爺緩緩走了進來,他長得跟林懷良有六七分像,但是五官的位置都無比精確,顯得那張臉非常的俊秀。

「怎麼回事?」林老爺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兒子,他的臉抹著厚厚一層藥膏,就跟抹了一層黑芝麻的狗不理包子。

他揮了揮手,示意姬妾和婢女們全部退下。

林懷良添油加醋地把「受辱」的過程說了一遍。不過他沒說自己上船見面就說要拿銀子買人家的如夫人。

在他的描述里,他簡直就是溫良恭讓的代名詞。他懷著一顆對音樂藝術的追求之心,前去討教,結果被那狗官當成了卑賤的商賈之輩,狠狠羞辱了一番。他為了林家的尊嚴,奮起反駁了幾句,結果被那狗官仗勢欺人,不僅打了自己兩巴掌,還叫惡奴逞凶,把自己扔進了湖水里。

林夫人此前只知道自己兒子被欺負了,詳情卻是一概不知。听林懷良自述一番,氣得肺都要炸了。

她捶胸頓足,頭上的步搖玉簪晃得都要掉下來。

「老爺啊,我們林家什麼時候受過如此大辱!要是不好好打回去,以後阿貓阿狗都敢對我們蹬鼻子上臉了!」

林老爺冷冷地看著林懷良。自己兒子什麼德性,他比誰都清楚。剛才的講述,他知道需要反過來想。

停了一會,林老爺問道︰「你打听清楚了,真是新赴任的江淮臬台岑國璋?」

「我當然打听清楚了。這消息還是江都東水關的老區告訴我的。進運河北上的船只,都要在他那里備案。」

「你怎麼惹到他頭上去了?」林老爺微皺著眉頭說道。

「老爺,什麼叫我們惹到他頭上去了?啾啾兒從小就老實,長大後又謙遜懂禮,揚泰江南,誰不說我們啾啾兒有教養,是翩翩公子。他怎麼會惹到那狗臬台頭上?明明是他仗著自己是一高官官,欺負我們家只不過是鹽商」

「好了!」林老爺呵斥了一聲,「慈母多敗兒!要不你如此寵慣他,能惹下這麼大的禍事?今天敢惹臬台,明天敢沖撞藩台,後天連閣老都不放在眼里。」

林夫人被如此一罵,低著頭委屈地只掉眼淚。

林懷良看到姨媽兼後媽敗下陣來,眼珠子一轉,又開始在床上打滾。

「我不活了,快給我買繩子和毒藥去!好,你們不買是吧!我餓死我自個,我要叫林家絕了後!叫你出殯都沒人打幡摔瓦片!」

林老爺氣得臉都白了,渾身發抖。

這時,他的首席智囊章師爺湊了過來,在耳邊低聲道︰「老爺,這岑臬台既然知道少爺是林府的,還敢下如此重手。來者不善啊。听京里的消息,皇上和那個覃閣老,有整飭鹽政的意思。」

林老爺一下子冷靜下來了,背著手往一邊緩緩走了幾步。章師爺緊緊地跟在身後。

「你是說岑臬台這一番舉動是項莊舞劍?」林老爺緩緩地說道。

「老爺,現在滿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和內閣大行新政,全靠昱明公帶著王門一脈在地方全力推動,而岑臬台更是先鋒大將。」

「那師爺你的意思?」

「這世上的事,有來有往唄。既然那邊先放了一招過來,我們也得還一手,否則的話,這盤棋,我們就沒有資格入局對弈了。」

林老爺不由地打了個冷戰,緩緩地點點頭。

「好,我馬上去書房修書兩封,連夜送進京去。」說罷,林老爺轉過頭去,朗聲說道︰「你個孽子,不要再鬧了!為父會找這岑臬台好好討個公道!」

「謝謝嗲嗲!」林懷良馬上轉哭為笑,還嬉皮笑臉地唱道︰「跟著嗲嗲采蓮蓬,采得蓮子三五捧,蓮心挖出嗲嗲吃,剩下白肉給我吃。」

林老爺听了後,臉上滿是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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