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做了就要做絕!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胡思理听完岑國璋的匯報,一時無語。他微皺著眉頭,看著岑國璋,似乎想從這張年輕的臉上看出真實的意圖。

岑國璋給他出了個難題。

順風堂和大江盟在碼頭鬧事,可能發生大規模械斗。岑國璋帶人去彈壓,屬于職責所在,任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問題是大家都知道彈壓只是做做樣子,一般流程應該是兩邊先把事情談好。不論是文談還是武講,總之兩邊談妥了,官府再出來做個見證人,皆大歡喜。

偏偏這次就不按套路走。

按照岑國璋的說法,他的確是帶人在旁邊看著,等兩邊講數。誰知道大江盟的人罵了順風堂一頓,他們就把邪火發在中間人身上,二話不說就舞刀弄槍,往岑國璋和官差們身上招呼。

這就壞了規矩。

你順風堂再橫,也該知道岑國璋和官差,代表著朝廷的顏面和威嚴。打了他們,就是打朝廷,就是犯上作亂!傷了富口縣典史,就是殺官造反,沒有任何托詞可講。

否則的話,朝廷法度何在?對這種違法作亂的行為不加以嚴懲,規矩不就要被廢了?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可是順風堂背後的幕後大老板怎麼交代?

豫章官場上都知道,順風堂是樂王府養的一條狗,一陣風是他養的一只惡狼,一明一暗專門用來斂財。

樂王爺啊,當今聖上的叔叔。在豫章地面上,是跺一腳就地動山搖的大人物啊。現在這岑國璋卻下手把他的狗給打了。打狗還要看主人,消息傳到洪州城,樂王爺能開心嗎?能不報復嗎?

「益之啊,你知道順風堂背後的靠山是誰嗎?」胡思理想得頭都要炸了,最後決定,還是模模眼前這位年輕屬下的底。

「回縣尊大人的話,屬下听說是位大人物,只是不清楚具體是哪一位。」岑國璋老實地回答道。

胡思理更加無語,你不知道水深水淺,就一頭扎進去,不怕被淹死?

可是轉念一想,人家才十九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肯定受不住那種氣。再說了,他就任典史才幾天?還沒有接觸到官場的一些忌諱和內幕。

「洪州城里的樂王爺,益之知道嗎?」

「樂王爺?」岑國璋差點跳起來,看來自己嚴重低估了順風堂背後的大靠山。

樂王,當今皇上的親叔叔,親王爵,王府在豫章省府洪州城東,食邑為洪州府豐城、進賢、奉新、靖安,星安府建昌、義安,饒州府余干、萬年、安仁九縣。恩旨選撥校尉六百、精壯軍士一千,隨侍王府。

可謂皇恩浩蕩,勢焰燻天。

在豫章省,樂王就是這天。自己居然打了他家的狗!他生了氣,後果很嚴重。自己這小小的典史,在他眼里就跟只螞蟻一樣。

岑國璋有點後悔自己太沖動,當時忍住就好了。但是這點悔意,在心中一閃而過。事情做都做了,腸子悔斷了也于事無補。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胡思理看到岑國璋的臉上先是露出畏懼和懊悔之意,心里暗暗嘀咕,你這小王八蛋,終于知道害怕了。可是轉瞬間,卻再也看不到那些畏懼和懊悔,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和深思。

胡思理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聲,好小子!

這世上的人,太多拘泥于過去的錯誤,很少人能如此果斷地拋下一切,直面問題。

胡思理不做聲,靜靜地等待著岑國璋開口。

先看他想出的對策如何,實在不行,自己再補充。不是他動了愛才之心,想維護這位屬下。而是在這件事上,岑國璋這個典史,胡思理這個知縣,包括整個富口縣縣衙,都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問題解決不好,他胡思理也逃不月兌干系!

「縣尊大人,屬下建議,盡快行文府里、省里,內容是苟一時等人,勾結星子湖湖匪一陣風,意圖在富口城西碼頭犯上作亂、殺官造反,被縣尊大人及時察覺,運籌帷幄,調度人手,一舉剿滅。現人證物證皆獲,听候上級有司處置。」

「縣尊大人,既然牽涉到匪亂,省里的都司衙門,還有分巡豫章的僉都御史衙門,都要行文告知。」

胡思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已經明白岑國璋的意思。臉上又浮現出往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高人神態。

他淡淡地說道︰「益之啊,這件案子你盡了全功,不必謙虛,文書上多寫寫你自己。至于我,偶爾提幾筆就好了。寫好後,呈給田師爺,我過目後用印拜發。」

「遵命!」

回到西廳簽押房,岑國璋剛坐下來,宋公亮就進來了。

「大人,順風堂苟一時以下,兩百二十六人,悉數被收監在縣衙牢里。苟一時等十九人,手腳受傷,屬下已經找來郎中,給他們包扎上藥。性命無虞,只是傷好後會不會影響行走日常,就不好說了。」

「那是他們自找的。能保住他們的小命就不錯了。」岑國璋不以為然地說道。

「大人,縣尊那里怎麼說?」宋公亮一臉的關切,低聲地問道。

岑國璋把自己跟胡思理的對話簡述了一遍,宋公亮微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大人,縣尊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只要這事不會危及到他,他是絕不會去管的。」岑國璋冷笑道。

「大人,這事就算過去了?」

「說過去也就這樣過去了。我們此舉,就是把苟一時等人的罪名釘死了,再把事情鬧大了。從府里到省里,從地方到都指揮使司,包括監督地方的僉都御史,全部通知一遍。樂王他再一手遮天,也不可能讓所有的衙門唯命是從。尤其是省都司和僉都御史那里,十分特殊敏感,樂王肯定插不進手。」

「如此一來,樂王府就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造反這個罪名,對于目前的樂王爺,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大人,那事後樂王爺會不會暗中報復?」宋公亮想了一下,遲疑地問道。

「這個現在說不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樂王爺就算想報復,也要緩一緩,避開這個風頭。所以我們的知縣大人,才會如此不慌不忙。」

宋公亮模著下巴,緩緩地點了點頭,「縣尊是進士出身,背後還有一堆的人,恩師,同門,同鄉,同榜,千枝萬葉,不是那麼好惹的。只要緩過一段時間,任期一到,好好運作一番,離開豫章省,樂王爺就算是想報復他,也鞭長莫及。只是」

「只是我這個典史,無依無靠,樂王爺會不會殺雞駭猴,殺一儆百,就真的不好說。還有你們這些小嘍,我倒霉了,你們也逃不離啊。」岑國璋笑著幫他補充完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既然大人想到這些,肯定心里有了萬全的應對之策吧。」宋公亮抱著期望問道。

岑國璋看著這位自己一手提上來的刑房掌案,突然笑了,「公亮,我要說沒有什麼萬全應對之策,你信嗎?」

「大人,如果沒有萬全應對之策,你怎麼會如此鎮靜?」宋公亮不敢相信地問道。

「公亮,做事情不能瞻前顧後。凡事想得太多,就什麼都做不成了。越是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就越要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因為我們是草芥,就算博輸了,還能壞到哪里去呢?」

宋公亮盯著岑國璋,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人,還是此前人見人欺的刑房面團嗎?

果真,不管一個人表面如何,內心深處都有一只猛虎。現在宋公亮心里的那只猛虎,慢慢地被岑國璋給喚醒。

看到宋公亮由驚恐到彷徨,再到現在的鎮靜如水,岑國璋笑了,「公亮,不要把樂王想得太厲害。剛才縣尊告訴我,順風堂背後的靠山是樂王,當時也把我嚇得六神無主。可是冷靜一下,發現事情還有一線生機。」

「還請大人不吝指點。」

「順風堂是樂王的走狗,一陣風是他的惡狼。堂堂王府為何要暗中養一群幫會人士,以及匪類為其斂財?你看人家韓尚書韓老大人,致仕不過一年多,府上的田地從一千頃猛增到三千多頃。巧取豪奪,還不用擔風險,何等地灑月兌。跟他一比,樂王就是一苦哈哈。」

「大人,這是為何?」宋公亮驚問道。

「因為皇上對樂王有戒心,加了種種防範。朝廷和地方有多少雙眼楮在盯著他,等他犯錯,然後有借口削藩,甚至奪藩,送交宗人府看管。」

送交宗人府看管,等于是永遠監禁,不要想活著出來見天日,是皇親宗室最嚴厲的懲罰之一。

宋公亮臉色更加驚訝,「大人,樂王爺既然知道皇上的意思,怎麼他不養光晦韜,偏偏還要暗中豢養爪牙狼犬?」

岑國璋笑而不語,宋公亮卻是越想越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場江湖幫會的械斗,居然引出這等驚天動地的秘密。

抬頭看到岑國璋臉上的不以為然,宋公亮不由自主地心也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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