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護短

阿冽推著李奏順著游廊往前走,此時他們已經能隱約听見不少男聲。

蹴鞠場離這里不遠,郎君們應該是過來觀戰了。就這麼隱隱約約的嬉戲喧鬧,讓李奏恍然回到了長安太極宮。

祖君在位十五年,他的父親在東宮一住就是十五年,對父親來說是煎熬,卻也給了他一個安穩、簡單的童年。

可祖君殯天,短短六年間,那把龍椅上,先後換上了父親、長兄和二兄。

臉變得太快,容易讓人忘了,哪一張才是大唐該有的模樣。李奏突然改了主意︰

「掉頭吧,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我們進來的時候,不是看見一座長滿松樹的土山?上面有個小亭子,考考你倆,能否把輪椅抬上去。」

「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阿冽笑道。

主僕三人掉頭穿過游廊,忽見發現花牆後有動靜,幾個女人不知在後面說什麼。

本來他們已經走過去,卻听到有人說「裴刺」二字,李奏手一抬,阿凜推著他避到樹後,阿冽則湊上前去偷听︰

「蠢!在外面說話,不許提名字!」一個穿著華麗的女人低聲叱道,旁邊的婢女低著頭不敢出聲。

「說。」

那婢女繼續低聲道︰「就是……就是那男人信了我的話,已經往滴雨台去了,只是蘇……啊,另一個女人不肯去,她說她要投壺……沒空……」

「不肯去?不可能啊,她不是很愛纏著她表兄的?」

「變心了唄。」

「那戲不是唱不成了?」

「慘了!我們驢駒媚都下了,豈不是便宜了那小娼婦?」

「是啊,阿姊,想想辦法,把那傻女人從投壺場騙過去,那才有熱鬧看。」一個胖乎乎的、梳著高髻才與旁人一般高的女人著急道。

阿冽沒再听下去,弓身離開了花牆。

等他小聲復述完,李奏暗叫不好︰「裴刺」,莫不是裴刺史裴 ?第二個女人姓「蘇」又傻,難保第一個不是姓杜的「小娼婦」。

對裴 與杜芊芊的事,自己千防萬防,怎料到會有人橫插一腳,給他們下媚藥。

「阿凜、阿冽,你們快去滴雨台,若真是裴 ,無論如何阻止他,不清醒就打暈扛出來。」

「那您不是沒人保護」

「快去!。」

他倆沖著涼亭旁的老太監跑過去。

李奏看看四周,從花牆里出來附近只有一條路,在兩段游廊中間,正對著亭子方向,他慢慢推著輪子朝那個路口移動。

這輪椅說起來更像推車上裝了張椅子,有人推挺好,自己不怕手髒,扶著輪子也能動,只不過速度非常慢。

最重要的是,後面沒人控制,遇到下滑,坐輪椅的人沒法剎車。

李奏表面平靜,眼楮盯著那個中點,咬牙把自己往那里推。他剛在路口停下來,花牆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幾個女人從花牆後面走了出來。

「宮苑怎麼回事?什麼人都能進來。」走在最前面的胖妹皺眉道︰「閃開!瘸子也敢擋在這里,沒看到小娘子要過去嗎?」

走在中間那位個子高挑,衣著華麗,她看著李奏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又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听阿兄說,漳王造反未遂,被聖人打斷雙腿,貶到洛陽。這人雖然長得貴氣,但手上、衣袖上都髒兮兮的,身邊連一個僕人都沒有,絕不可能是巢縣公。

李奏來到東都月余,除了那夜跟到雲水間酒樓,再沒公開露面。

剛才他一不注意,還把手上的灰蹭到臉上,更沒有一點皇族該有的儀容。

不過,他冷冷的語氣里卻似不容冒犯︰

「某愛停在哪,就停在哪。」

「喂!好狗不擋道,你是哪家的狗?竟敢擋李娘子的道,活得不耐煩了?」

李蘭枝身邊一個忸怩作態的紅衣女子甩著帕子,扯著嗓子說到。

狗?李奏心中光火,手一抬,那把扇子展開飛了出去。

只听「啊!」的一聲尖叫,扇邊如同刀刃,切著那紅衣女子的臉飛過去,臉上頓時多了一道血印子,還慢慢滲出血來。

幾個女子都被鎮住了,這人竟然還有點能耐。李蘭枝皺眉道︰

「看戲要緊,我們往旁邊走。有本事他別走,一會我讓阿兄來收拾他。」

「妹妹!我的臉就這麼任他毀了?不行!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紅衣女子邊哭邊喊,推著前面的婢女就往李奏身上撞。

李奏沒有和女人打架的經驗,更不想讓這些女人踫到自己,只好扶著輪子往後退。

他這一退,路口就讓出一條縫來,最前面的那個胖妹,也沒了顧忌,氣呼呼的擠過去,繞到輪椅後面,把他使勁往前推,想把他從旁邊的斜坡上推下去。

路口的花牆後面,是平坦的草坪,沿著斜坡一直延伸到湖邊。

「推他過去,這瘸子滑下去,定能掉進湖里,淹死他!」胖妹囂張叫道。

李奏忙用手固定住輪子,喝到︰「大膽!誰敢推本公子,讓你們全家陪葬!」

李蘭枝看他這氣勢又猶豫了,此人身份不明,她不想惹事。那邊好戲肯定開場了,雖然安排了柳姑姑帶人過去,可自己不去看,總差了點意思。

「別理他……」

可她這句話,此刻已經攔不住身邊這幾個復仇心切的姐妹,她們一擁而上,其中一個,甚至彎腰去咬李奏抓住輪子的手背。

不要臉的女人撒起潑來,跟瘋子一樣氣勢磅礡。

李奏一手要推開她們,一手要固定住輪子,輪椅漸漸被胖妹和發狠的紅衣女子推動,正當李奏忍無可忍,要動手打女人之時,一個身影擋在輪椅前面,熟悉的聲音響起︰

「住手!你們瘋啦?他是我表兄,我看誰敢欺負他!」

她一只腳踩在輪子下邊,用腿頂住輪椅,一手狠命揪起那咬人女子的發髻,拽著她直到仰起頭,才將她推倒在地。

李奏驚了︰原來女人打架是這樣子!

「蘇洛泱,你把個瘸子帶進來又不管好他,他打傷了我阿姊。不打他也行,那就讓我們劃花你的臉!」

那胖妹叉著腰,果盤一樣的圓臉都快懟到洛泱面前。

以前,她們還忌憚洛泱三分,現在祖君回來了,官比蘇將軍還大。听阿姊說,祖君和蘇將軍是對頭,那她們就算打了蘇洛泱和她的瘸子表哥,也不會被家里罵。

這個想法給她們壯了膽。

洛泱似笑非笑,假意打量她們的臉,問到︰「哪里打傷了?我怎麼沒看見?」

「你眼瞎了才看不見,看!還在出血呢!」紅衣女子猛地松開自己捂著臉的手,那道血痕露了出來。

李奏其實只是嚇唬她,並沒用太大力,血痕都已經干了。

可憐這京師王府里來的謙謙貴公子,萬萬沒料到,東都這些貴女竟然會如市井潑婦一般,沖過來又抓又咬。

洛泱卻歪著頭,抿嘴笑道︰

「撒謊,哪里有出血?也不可能是我表兄劃的。我表兄他武功高強,要真打你,根本不會切你臉,而是直接切斷你脖子。」

她不過是隨口嚇人,李奏听了卻很受用。

那紅衣女子急了,沖到她的面前,指著自己的臉吼道︰「蘇洛泱,你以為你裝瞎就行了嗎?你們蘇家」

她話音未落,洛泱捏著桃花針尖,揚手朝她面上劃過去︰

一條疤叫丑,兩條疤叫惡心,都差不到哪去。

尖叫聲再次響起,其他女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嚇得連連後退。

洛泱一手叉腰,一手點著那幾個女人,咬牙道︰

「就算我表兄打你怎麼了?我說沒出血,你偏要說出血,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出血。

還敢罵我是瞎子?信不信我讓你們嘗嘗當瞎子的滋味!」

她手里也沒刀子,難道用指甲就能在人臉上劃出這麼深的口子?頓時讓她們的腦瓜子里,出現了妖精吃人的故事。

恐怖!

幾個女人驚恐的看著洛泱,都後退離她一丈遠,站在後面的李蘭枝快步上前,皺眉道︰

「李蘭春,還不快閉嘴,先去找郎中止血。我們走!」

紅衣女子李蘭春,看看剛沾到手上的血,聲嘶力竭的大哭起來。

李蘭枝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來,轉頭對洛泱冷笑道︰

「蘇洛泱,你別得意,這個表兄算不得什麼,還是去找找你的裴表兄吧。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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