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青玉

月明星稀,寒風林動。暗黃色的馬車在皓潔月光之下,淺淺散發出了一層淡藍光輝,在黑暗之中悄然前行。

幾個折彎過去,車輪叮叮咚咚一陣好響,顯是因為沙中碎石所故。凌赤也是不由得緊緊捏住了簡叮嚀冰涼的雙手,鎮住簡叮嚀稍稍晃動的尸身。

尸體散發出的寒氣從簡叮嚀的肌膚上緩緩傳入凌赤的指尖,如是月光般無形卻冰涼,又似是寒霜一般彌散而森森。

約莫是快要到了,馬車也漸漸慢了下來。又是過了幾處碎石地,花花突地一聲尖喝︰「停住 !」

凌赤抱著簡叮嚀的尸身跟在三過禪師的背後下了馬車,三過禪師同花花並肩而行。這馬兒竟就自己拖著馬車于這茫茫夜色之中而去,也不知去向了何處。

花花回頭對著凌赤嗤嗤地笑著︰「我家馬兒可乖了呢,它自己去棚里吃草了,你不必管它。」

凌赤不由得問道︰「可馬兒還拉著馬車,行動定極為不便吧?」

三過禪師笑著解釋道︰「這馬車之下有一樞紐,馬兒到了地方用後蹄一踩,便能卸下馬車了。凌赤少俠不必擔心。」

凌赤也是驚愕地點了點頭,這神秘的三過禪師已然在他的心頭留下了震撼,而這乖巧的馬兒與精密的機關又是給三過禪師蒙上了幾分神秘。

借著月光,凌赤只見眼前好一個二層樓高的驛站。只不過木材橫落、破洞遍處,一經打量,便可看出這驛站已然荒廢了良久。

花花頭一個飛竄了進去,很快,這陰森森的廢舊驛站便燃起了好幾般淡綠色的火光。

「這火石乃我開元宗的特制,點燃之後,火焰光芒呈現綠色,一如鬼火。」三過禪師笑著給凌赤講解道,「也多虧了這綠色的‘鬼火’,這地方也少有人敢來打擾。」

凌赤點著頭走進了廢舊驛站之中,腳底木板被踩得「咯 咯 」作響。

「嗤」的一聲,火光綻放,整個廢舊驛站明亮了起來。凌赤抬頭打量著四周,桌椅櫃台倒真是一應俱全。可隨處可見刀劍砍過的痕跡,也是不由得讓凌赤眯緊了雙眼。

凌赤笑著說道︰「先有慘案一樁,後有鬼火臨世,這驛站倒的確不是一般人敢來打擾的。」

三過禪師沒有延伸著凌赤的話語,而是敞開了喉嚨叫起樓上的花花了︰「花花,還不快把女客人好好洗干淨?」

「為何不叫她自己洗?」花花在樓上吐了吐舌頭。

三過禪師略顯尷尬地說道︰「這位女客人睡著了嘛!你快將她好好洗干淨,等會兒凌赤少俠自會準備好大餐候著你 !」

听說了有大餐,花花竟立刻從樓上一躍而下,從凌赤的背上奪過了簡叮嚀的尸身,便奔了上去。

花花奔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叫嚷了一聲︰「恩公,你可得好好給我準備一番大餐呀!」

這一聲天真無邪的叫喊,倒讓凌赤從簡叮嚀離開背脊的心頭淒涼緩緩轉化成了一股寂寞的溫暖。

三過禪師也是笑著,帶凌赤隨便去了一間房。這偌大的驛站如今僅有三過禪師與花花居住,空出的房間倒真多,叫人稱奇的卻是這房間竟是十分的干淨,毫無灰塵。可見花花與三過禪師平日里的喜好潔淨,不嫌麻煩地將整個驛站都好好打掃了一番。

此處乃是驛站,自然也有一汪水井;有了水井,這驛站里的水缸也時常滿著的。在大漠之中,竟讓凌赤感到了些許舒適之意。

凌赤與三過禪師各自洗漱干淨,見花花還在樓上不曾下來,想必定是極為用心地整理著簡叮嚀的儀容。

凌赤跟著三過禪師來到了下一層的廚房,凌赤乍眼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目。這底下的廚房之中,竟滿是各樣食材,哪里有絲毫荒涼的意思?

三過禪師笑著說道︰「花花愛吃,我跟她閑著沒事,就四處尋了許多可作美食的東西在此。想來,倒也囤積了不少。」

凌赤听罷,也不說多話,低頭便開始準備各項食材,開始烹飪。自打離開九鵬寨過後,他幾乎稍有做飯的時候,如今稍一動手,竟有些生疏了。

凌赤雖然廚藝不精,可九鵬寨一向打獵為盛,隨手做出幾道好菜,倒也不成問題。

凌赤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果然弄出了三道香氣逼人的佳肴端了上去。

驛站之中,花花與三過禪師早已坐好了位置,見凌赤端菜上來,雙目更是發出了精光。凌赤一將三道菜擺好,花花便已經迫不及待伸手便抓。

凌赤也跟著坐了下來,見花花狼吞虎咽、還不忘夸贊凌赤手藝極好的樣子,心頭微微一笑。凌赤突然想起了簡叮嚀,急忙問花花說道︰「花花,我那朋友,如今在何處?」

花花嘴里塞滿了肉菜,噎得滿臉漲紅。好不容易花花將嘴中食物吞進了月復中,這才回答道︰「恩公的好朋友一睡不醒,我便把她抱在了床上去好好休息。恩公你放心吧,我給她蓋好了被子,不會著涼的。」

凌赤點了點頭,心中稍稍放下心來。這花花也屬實天真無邪,竟絲毫沒有意識到簡叮嚀已然死去,或許三過禪師養她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什麼叫做死亡。

凌赤剛好動筷,卻被三過禪師給叫住了。只見三過禪師取出來一身衣裳,說道︰「孩子,你這衣服滿是泥沙,還是換了吧。」

凌赤這才想起來,自己洗了澡,去沒有更衣。他也是不由得苦笑一番,褪去了外袍,卻听「叮咚」一聲好響,什麼東西落到了地上。

凌赤疑惑地撿了起來,卻見這東西竟然是先前從萬骨淵洞窟之中所得的青玉白菜,于是便放在了桌上。

豈料到三過禪師一見這青玉白菜,竟雙目發紅,緊盯著凌赤問道︰「孩子,這塊青玉,你是從何得來的?」

凌赤也頗為詫異,然而想起來這三過禪師也算是昊天九鵬的傳人,或許也知道這青玉白菜的用處呢?

于是乎,凌赤便又將這青玉白菜的來歷同三過禪師好生的講述了一番。三過禪師微微咋舌,也沒想到這個年紀不過二十的少年,竟然已經經歷過了如此坎坷。

順著夜宵酒意,三過禪師與凌赤頗為相投,竟將彼此經歷都敘說了一番。三過禪師為凌赤的經歷,也頗為震撼。

良久,花花都已吃飽了趴在桌上睡熟。三過禪師拉過凌赤手腕,一把脈,微微搖頭,道︰「孩子,你這武功可算全廢了!」

凌赤一听這話,如是五雷轟頂。他以為這次不過只是尋常受傷,多加修養即刻好,豈料三過禪師竟然口出此言。

三過禪師解釋道︰「你先前雖然在那南海受傷極重,瀕臨死亡,可那是你外體之傷。如今你用那‘聚氣成形’的功夫太多太多,內耗無比加劇,要想醫治,恐怕就連那雨老先生都不大做到哇!」

凌赤心頭一凜,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的仇人們都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他如今的武功修為竟然全都廢了!那麼凌赤如今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麼動力可言?

三過禪師見凌赤這個模樣,心頭也是難受,然而目光一瞟,落到了青玉白菜上面去。

且听三過禪師突然皺著眉頭說道︰「看來這次,你還真得跟我一起去尋海德那個逆徒一番了。」

凌赤如今灰心喪氣,一杯烈酒下肚,頹喪道︰「呵,前輩,我凌赤如今都是廢人了。跟你一起去尋海德,那豈不是做你的累贅?」

三過禪師眼神有動,似有話語要說,但瞬即吞了下去,換了一副口吻,激昂說道︰「孩子,這海德如此惡徒,本就人人得而誅之。若是只有武功高手可以伸張正義,那只怕這整個人世界都得要大變樣了!」

凌赤心頭喪氣,然而酒過愁腸,凌赤心頭一陣烈火升起,被三過禪師這一番話惹得頭冒青煙。只見凌赤狠狠握拳,往桌上一拍,怒喝道︰「不錯!我凌赤即便是武功盡失,也決不能叫那群狗賊活得安逸長久!」

這麼一喝倒還將熟睡中的花花給吵了起來,花花揉搓著眼楮,嘟囔著︰「爹爹,你們說話可小聲點,我都睡著了呢!」

三過禪師哄著花花上樓入睡,隨後下來,對凌赤說道︰「孩子,有你方才一番話,老夫便是足矣。孩子,你信我一句話,上天絕不辜負有心人的,你等著便是。」

三過禪師說罷,又將青玉白菜拿起好生推到了凌赤身前,一臉正色,小心囑咐道︰「這東西的用處可大著呢,孩子,千萬要小心保存,莫要丟失了它。」

凌赤雖有疑慮,但也不便明說,收好了青玉白菜便繼續悶頭喝酒。

這一夜,當他知曉了自己武功盡失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心中滿腔抱負,可如今只是一個廢人,他不甘心,然而區區一個廢人,真的可以做到那些難如登天的事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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