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七點。
帝國醫學院的操場上。
諾亞已經跑完了好幾圈。
正緩步調息著。
昨天晚上干掉的密克幫,他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
一把大火燒了個干淨。
放火是為了毀尸滅跡。
畢竟死了這麼多人,難免還是擔心有人會追查下來的。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普通人被殺了警方不知所蹤,壞人被殺了,他們就拼命破案。
仿佛觸踫到他們權力圈的人,才是那個罪大惡極的人。
諾亞想起前世偵探里,看過的一句話︰
「當法律無法給當事人帶來正義時,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
之前報警警察不來,那時候結論就已經出現了。
他們選的嘛。
就像是之前那個捅完人,還來大學門口挑釁比割喉動作的傻逼。
大概是日子過的太過平和,面對挑釁和主動的攻擊,善良和沒有力量的人,總會選擇沉默和承受。
以至于讓這群逼愈發猖狂了起來。
諾亞覺得有必要宰幾個,告訴他們,代價是有的,而且是巨大的,並且都是他們自己選的。
你用什麼招對付我,我就用什麼招還回來。
我接下了,你接不下,那麼不好意思,你只有下輩子注意點了。
……
在學校里呆了一晚的兩位傷員,因為真菌將髒器和體外上全部修復了,輸血後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早上八點的時候,他們和諾亞一起在校門口,諾亞準備回去上班。
而杰斯他們準備搬到已經全家失蹤的約翰家居住。
他們住的地方就在中學中。
諾亞沒有告訴他們昨天那群人,已經全被他一波送走了。
畢竟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作為一個便宜叔叔,他已經做得夠好了。
還有一點,他去干掉對方,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心情,沒有高尚到說是為了別人。
這一點他還是擰得清的。
臨別前,諾亞將自己買的20斤鹽燈,交給了杰斯。
「……」
兩人分開後,諾亞叫了一輛馬車,朝著港口區而去。
一路上他開始和車廂前面的車夫聊了起來。
這些像是前世出租車司機的人,總會掌握城市里第一手資料和八卦。
他詢問,有沒有什麼新聞。
不出他所料,果然听到了昨天夜里,被自己燒毀的廢棄廠區的新聞。
車夫還挺會聊。
如數家珍的將那密克幫的發家史,說了一遍。
然後說密克幫的老大,已經發了懸賞令,提供放火人線索的,獎勵100鎊。
抓到放火人的,獎勵1000鎊。
諾亞擰著眉頭,沒想到這背後還有個老大沒有被收拾。
現在竟然想找人抓他。
听車夫說,因為懸賞,警察和私家偵探一大早都出動了,開始在扶起的廠區,找尋蛛絲馬跡。
只是馬夫又笑稱,許多被密克幫搶過的普通人,都拍手稱快,說是報應。
還說其他幫派,肯定會將密克幫的老大攆出去。
因為他小弟全死了,現在已經沒有競爭力了。
最後感慨,克林街的人渣,一茬接一茬,仿佛永遠都有。
諾亞也沒有追著話題聊,而是想著,昨天晚上有沒有留下什麼破綻。
除了之前在巷子里,殺了那四個胖子的時候,可能被人看到過。
但三角帽的陰影,對方是絕對看不清自己的臉的。
現在對方老大,出了這麼多錢來逮他,諾亞思考著,是否親自去找他一趟。
順便將他的錢和命都給收了。
反正都是些不義之財,諾亞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不過他暫時是沒有空了。
今天他打算去報考二階國家注冊法師。
同時還要準備明天去赴約的禮物。
休斯侯爵家的銀月女神誕辰宴會。
馬斯隊長和格羅瑞婭都邀請了他。
也不知道送個什麼好。
特別是送葬鐮刀這東西,還欠了格羅瑞婭一個人情。
看來需要請教一下某位貴族議員了。
剛到港口區,海面上就飄來了一片烏雲,不一會兒就將倫底紐姆的上空遮擋了起來。
這天說變就變,還不等他到銀月教廷的總部門口,天上就開始下起了大雨。
車夫這時候突然笑道︰
「天都不幫密克幫的老大,這雨一下,還有個屁的證據。」
諾亞一想還真是,沒想到一個車夫,想得比他還多。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
天色暗了下來,一陣電閃雷鳴。
風刮著路旁的紅色楓葉,滿街亂飛。
沒帶傘的行人,躲進了周圍的屋檐下。
雜貨店的雨傘被一搶而空,趕著上班的人們,不管打濕褲腿和皮鞋,用傘盯著風,開始艱難前行著。
海邊的鬼天氣就是這樣。
諾亞下車後,馬車馬上就被其他人坐了上去。
給完錢後,諾亞急忙跑進了銀月教廷總部。
沒開門的教堂門口,有不少躲雨的人。
看他們的裝扮,基本上都是附近的準備出早工的碼頭搬運工。
掏出懷表,諾亞翻看了一眼,還有幾分鐘才到九點。
和昨天的到達時間差不多。
這時候的辦公室,估計還在打掃清潔。
他打算現在這里等一會兒。
這時候,諾亞看了一眼身邊因為穿著單薄衣服的搬運工,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看他們的年紀都不太大,應該是十四五歲,和身邊那些中年人的淡定相比。
這個小子,明顯就準備不足。
別人都是搬運工的麻布外套,套著一件別的衣服保暖,他就只有一件外套。
麻布衣服穿起來,那可是又硌人又透風。
既不保暖也不舒適。
一陣恍惚間,諾亞想起之前在碼頭遇到過的那群孩子,他記得當時在曼海姆碼頭上,送人走的時候,群小子還是和他打了招呼。
他們在漁村中逃出來的母親也還在。
現在估計全部安排到了農場生活,不知道過的怎麼樣了。
外面的街道上,那個烤土豆的,還是沒挪動位置,依舊還是在那個老地方,烤著土豆,一陣陣香味傳來。
諾亞听到身邊的孩子,吞咽口水的聲音。
說實在了,早飯他也沒吃,現在也餓了。
雨漸漸小了不少,諾亞走出去,買了一袋六個土豆,用昨天的首都日報兜著,走了回來。
重新回到了屋檐下,默默的掏出一個準備吃。
其他人聞到香味,有的受不了,看到雨也小了,叫上同伴就朝著碼頭趕去。
不一會兒這里就沒剩下幾個人了。
他身邊的那孩子,朝著一旁退了幾步,諾亞還是能听到他的吞咽聲。
諾亞本來買了六個,就是打算給他四個的。
他幾口吃完後,笑著轉過頭,看向了對方。
被諾亞有些魔性的微笑搞的有點不知所措。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隨後諾亞將手里拿著的土豆給了他。
他另外一只手,拿著另外半個,說道︰
「不好意思,買多了,能幫我吃點嗎。」
男孩有些拘謹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用。
諾亞笑著又伸了過去點,說道︰
「幫個忙……」
「好……好吧!」
男孩接過遞過來的烤土豆,看了諾亞一眼,卻發現對方已經轉過臉,一邊吃剩下的土豆,一邊看向外面的街道了。
吃著還翻著白眼,打了個飽嗝。
男孩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烤土豆,小心翼翼的將土豆皮上面的灰撥干淨後,吞咽著口水,猶豫了一下,將土豆掰開成兩半。
然後將剩下的收進了自己的挎包里。
接著又看了一眼諾亞,發現對方依舊沒有看自己。
他才開始剝起土豆皮來。
他剝的及其認真,不像諾亞那種撕開就啃。
還將土豆皮直接撕下捏在手上,並搓成一個球,一邊吃,一邊搓著玩。
這男孩,將土豆皮撕開後,還將上面的東西吃的干干淨淨才肯罷休。
將半個土豆的皮認真剝離後,他開始大口大口吃起剩下的半個土豆。
黃色的軟糯土豆,在他眼里仿佛是一件藝術品一樣。
他吃的極其認真,沒口都要咀嚼數十下。
讓香味充滿了整個口腔後,才咽下去。
將一旁悄悄觀察的諾亞,人都看楞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吃什麼山珍海味。
男孩陶醉的眯起了眼楮。
突然發現身旁的人,在看著他。
一時被看愣住了。
「喔~那什麼……看你吃的好香……」
被發現的諾亞,尷尬的撓了撓頭。
頭一吃見人吃飯這麼認真的。
這時候對方用一種不太正宗的瓦爾蘭特語,對諾亞說道︰
「我父親教我們,對待食物要認真……」
諾亞還是第一次听到,在這個時代的這種言論。
他不由得感慨道︰
「那你父親一定是個不錯的……」
諾亞掙扎了一會兒,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美食家?廚師?
扯犢子呢,這孩子現在當碼頭工吶。
他隨後憋了幾秒,才說出︰
「他一定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說完還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這孩子看起來有些靦腆,諾亞隨意的和他交談著。
听他的口音知道不是本地人,不過卻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淪落到這里。
諾亞甚至覺得,這孩子家里人都死光了。
不然誰會讓孩子出來當搬運工。
卻听到他說道︰
「我父親是個廚師,在我們家鄉他是非常有名的,好多人都來我們家餐館吃飯。」
「因為戰爭我們從阿爾梅利亞,花錢移民到了這里,本來他打算開一家我們家鄉風味的餐館的。」
「可是在路上他和母親都感染了疾病,下船後,我們就在城外的安置營地一直等待著」
「直到半個月前,我們放出來,父親病雖然好了,但是已經完全失去了勞動力。」
「母親還有些力氣,不過因為語言不通,打工也沒人要她……」
「……」
男孩說完後,看向外面,雨已經停了,天空漸漸放亮。
海上的風變得輕柔起來。
他這時候對諾亞說道︰
「雨停了,我該走了……先生謝謝您,您是我在倫底紐姆見過的第一個好人。」
說著還對諾亞鞠了個躬。
隨後便微笑著朝著外面跑了出去。
諾亞被這句不算標準的好人,觸動了某根神經,呆了一會兒後,撓了撓頭,朝著左手九部不辦公區走去,嘴里喃喃自語的道︰
「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