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破碎和假象

蘇清就是在這樣的情景中醒來——

躺在軟榻上,累的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面對著臨水的窗戶躺著,而壓在她腰間的沉重胳膊,昭示將她攬在懷中的……顯然是她那個所謂的夫君。

蘇清睜著盈盈一雙大眼,盯著窗前的那片月光出了神。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她才眨眨眼楮,收回目光,靜靜地從軟榻上坐起身。

將那只胳膊小心地撥下去的時候,男人顯然是不依的。

大約是醉得沉了,又消耗了那麼多的體力。嘟噥了一聲,也就睡過去了。

回頭看看看于絮沉睡的樣子——沒有清醒時的疏遠,秀美干淨的面容上猶帶一絲魅惑。

懷中忽然空了的不適,又令男人的神情帶點疑似不甘的稚氣……

蘇清不覺有些可笑。

然而唇角的笑意未來得及綻開,便迅速隱沒了。

借著月光將地上散亂的衣物拾揀了,腳步有些虛浮,但終究還是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間屋子。

機關重新落下,她最後看了一眼那滿牆的畫像,對著畫中美麗的女子,淺淺勾出一抹笑。

只是那笑容,出現在蘇清臉上,卻格外燦爛。

嘴角勾出的弧度剛好,不過分張揚,卻帶著感染力。

若是徐子川在這里,見到如此笑容,定然會離得她越遠越好。

他可不想殃及魚池,一般蘇清臉上帶著這種笑容。

那只說明一點︰有人要倒霉了

蘇清此時的內心毫無波瀾,仿佛此前的一切不過都是鏡花水月,一場虛無的幻境罷了。

于絮,你不該如此快的就將自己的心性暴露。

所以,這一切你都知曉麼,亦或者你我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

那個女人,你為什麼不娶了去。

忍了如此久

從一開始他對她替嫁的身份沒有感到疑惑時,她就該察覺才是。

這于絮,壓根就不是往年里,她所見到的那個男人。

她所見著的,不過都是他想讓她瞧見的一切。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成為那名動天下,且手握實權的重臣。

所以,一切都是她小瞧了這人。

南族,究竟是什麼?

那個名叫淺淺的女子又跟于絮有何淵源。

此時的蘇清,腦子比往日里更加清醒,似乎只是一夜之間,她明白了很多過去不理解的事情。

因為,那人在醉酒的朦朧里。

在她微紅的耳畔里。

說了很多的話,而那些話代表著的︰

是破碎和假象。

于絮,你最好祈禱,祈禱我心中所想並不是真的。

不然,那可就太可怕了不是麼。

一步,兩步,三步。

踏著清晨的朝霞,迎著滿面帶著淡淡青草味道的風。

她朝著某個方向走去,似乎那里有著許多未知和待采摘的神秘果實。

此時的院子里,林青正同秋霞說著話,只是隱隱听去,倒像是在爭吵。

「林青!你究竟是做什麼吃的,夫人昨夜不見了,若是她又離家數月,那這件事全部都是你的問題!」

林青自然是知曉秋霞的意思。

無論是他林青還是她秋霞,都是主子的人。

他在蘇清眼里只是一個學過幾年書的,類似書童一樣的下人。

但在于絮眼里,他卻是他的暗衛。

秋霞自然也不可能只是一個丫頭,她算是一個于絮放置在夫人身邊的一雙眼楮。

所以,于絮從一開始就已經從秋霞提供的信息里,知曉了關于蘇清回來的事情。

而林青就作為了暗中「看著」蘇清,不讓她再次逃離他視線的人物。

那麼,當秋霞發現蘇清不見了的時候。

自然第一想法,便是找林青。

「夫人沒有走。」林青如實道。

她一直都待在主子的密室。

這話他沒有說出來,因為沒什麼好交代的,他更沒有那個義務去跟秋霞報告這些信息。

「吱呀——」一聲輕響,將屋內兩人嚇了一跳。

「……夫、夫人?!」

正說著話的兩人怎麼都沒想到,夫人居然回來了。

蘇清沒有出聲。

一身殘破的衣衫和散亂的長發,顯得這氣質月兌塵的女子從未有過的狼狽。

林青一張臉漲得愈發的紅了,眉目都收斂了,不敢多看一眼。

秋霞則是愣住了。

「……夫人?!」

她何嘗見過夫人如此狼狽過?

「……」

蘇清有些尷尬。

但,她也不是什麼未出閣的小姑娘,沒什麼可矯情的。

她用眼神看著一旁帶著一絲驚訝的秋霞,再看向一旁,蘇清終于開口︰「林青,你且回去吧。」

想到自己確實不能再待,林青連忙低著頭往門口去了。

「……夫人?」

最後卻還是忍不住,背對著那分明是身體瘦弱的女子,猶豫著喚了一聲。

「事情總會有個了斷……」

蘇清亦不回頭,語氣淡然又堅定,「且勿跟他提起便是了。」

什麼意思?秋霞有些不明白。

饒是她仔細思索也沒能明白蘇清話里的意思。

蘇清說著便往內室去了。

秋霞也顧不上再問責林青,匆匆跟著蘇清進了里屋。

洗浴完畢,折騰了大半夜的主僕兩個終于安靜地坐在了一塊。

蘇清身上換了干淨衣物。

「夫人……」秋霞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做聲。

「秋霞,真是辛苦了。」蘇清靠在床頭,神色有些疲憊,眼神亦有些朦朧。

幸苦做著那一雙多余的眼楮

清晨,涼爽的風從窗口潛入了小小的暗室,送進縷縷夾雜著花草氣息的暗香,同時亦吹起了牆上一幅幅畫卷,撞得畫軸「劈啪」作響。

早起覓食的鳥兒們相互啾啾低語,三五成群圍繞著窗外斜伸而過的樹枝,「唧唧喳喳」地鬧得正歡。有一兩只膽兒大的,還飛下枝頭,撲稜著翅膀停在了窗台上,歪著小腦袋好奇地往屋子里頭看。

床上一個一臉餮足神色的男子,大概是不堪其擾,側過身,微微皺了皺眉。

鳥兒亦被驚動,趕緊從窗台跳了下去,扇著小翅膀回到枝頭,繼續與同伴玩耍去了。

房內,于絮縴長的睫毛動了又動,似是不大習慣眼簾外刺眼的亮光,過了好一會兒,狹長的鳳眼才緩緩睜了開來……

很快,宿醉之後帶來的頭痛,令他習慣性地伸手按住額頭。

早知道不能喝酒,卻還是忍不住學人,借酒澆愁啊……

搖了搖頭,一咬牙從床上翻身坐起,男人強迫自己又一次咽下,那非常人可以忍耐的刺痛──

每當這種時候,他的目光就習慣性地去搜尋一個身影──

牆上的畫卷依然隨著清風微微舞動,畫上輕靈美麗的少女如春花般絢爛,令觀者的心情不自禁就能生出暖意。

看著少女無憂無慮的笑容,他的心也仿佛安定下來。再激烈的痛,亦好像隨之消散了。

淺淺……

呵,狼狽醉酒也是因為她,反過來,能夠安慰他的,亦恰恰只有她。

頭痛稍有緩解之後,他才能靜下心來,思考一些問題。

散落遍地的衣物,凌亂得皺巴巴的床單被褥……

很顯然,昨夜的他做了不少「好事」。

揉了揉鼻子,男人有些困惑,轉頭看牆壁上的機關──是有人進來過?

他這院子很少有女人出入,府里的下人一般只有林青回來他的房間。

林青負責幫他處理大半的瑣碎事務,其他的一些下人沒有得到允許,是絕對不可能進入院子內室的,更不用說大著膽子擅闖密室。

靜靜地回憶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帶任何女人回來之後,于絮心底除了疑惑之外,還微微衍生了一分疑似興奮的東西……

興奮什麼呢?

盯著床上那凌亂的床單,依然有些混沌的思緒跳躍著、糾纏著,急著想要將答案公諸于世……

心跳驟然加快,快到令男人自己都有些不適應。

捂住莫名雀躍的胸口,于絮秀麗的眉頭再次皺起。

伸出長腿踩著地面,他彎腰拾起了地上的衣物,長長的青絲隨之傾瀉而下,幾乎觸及地面。

迅速將那長發在手中繞了一圈,松松地綰在腦後,男人隨意地披上衣袍。

轉開機關,最後又看了一眼,牆上大大小小的畫卷。

隨著暗門緩緩闔上,他與畫中少女的對望的亦隨之緩慢地被切斷。

當門徹底關上的那一刻,于絮心里明白,自己以後,大概都很少會再出入這間密室了……

轉過身,剛準備回自己房間梳洗更衣,驀地撞上一個杵在大堂正中的黑影。

「……大、大爺!」

林青如果不是面色黝黑,他的臉皮此時大概是紅色的,「您、您……」

看到下屬結結巴巴的模樣,于絮波瀾不驚地淡淡一笑。

「有事嗎?」

說著,也不等他回答,徑自繼續往房間走去。

一邊慌忙跟上,一邊看著自家大爺若無其事的背影,林青更加忐忑不安了──大爺難道什麼都不記得了?不、不是吧……那夫人,他又該如何交代呢?!

他一直守在這里,就是因為秋霞匆匆趕來通風報信,說夫人竟有意頭再次外出了……

天啊,兩人好不容易要相見了,卻演變成了這副局面。

要是夫人真這麼走了,大爺听說後,一定會打死他的。

原先夫人就已經「出走」了大半年,要是再一走,那豈不是又要大半年?

且不說大爺會怎麼樣,小公子也一定會鬧死他們的。

那個小公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

特別是上了學堂的小公子,能力更之前相比,完全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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