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35、預示著又一次的遠離

趁著正月里還沒散的喜氣,婉兮這晚與皇帝獨處時,含笑問,「從前內廷主位遇喜,都要報與中宮。爺,您說如今這事兒內務府要不要報給我?」

皇帝一挑眉,左右小心打量婉兮神色,「這是怎麼了?怎麼能不報給你去?」

「況且又什麼遇喜啊?」皇帝甚或伸手過來撫婉兮的肚月復,「難道說你又?」

婉兮連忙伸手將皇帝的嘴給捂上,「沒有,不是我!小十七都是用人參堆出來的,我這身子哪兒還折騰得動了?」

皇帝有些憾然,收回手去,「那還什麼遇喜啊!不是他們不報給你,是上哪兒找遇喜的信兒去啊?」

婉兮撲哧兒笑出聲來。

她自沒當真,只是逗著皇上說話兒罷了。

兩夫妻之間,若連拈酸吃醋的這點子小情趣都沒了,那相對著多沒意思啊。

便是多年夫妻,偶爾也得沒事兒卻故意找點小事兒,小吵小鬧、小怨小嗔一陣子,那才有滋有味兒。

皇帝心下有些覺景兒,便眯了眼問,「怎地,又有人號稱自己有喜了?」

反正前頭都有過戴佳氏虛報遇喜的舊事去了,況且太醫們都只憑著嬪妃們月事來判斷是否有喜脈。故此太醫們也自有時常看走眼的時候兒去。

婉兮點頭,「可不是嘛都說爺去年秋的時候兒,常貴人已經侍寢了。爺是十月前後回來的吧,那算著月份,到這正月里啊,常貴人也該有動靜了。早些預備著,也是應當的。」

皇帝表情已是木了。

婉兮輕嘆一聲道,「常貴人終究是皇太後母家的晚輩,身份貴重。況且年紀小,才進宮來,這還是第一胎,自應格外體恤著,才是我這個當皇貴妃的應盡之責不是爺說呢?」

皇帝盯著婉兮,仔細分辨婉兮眼中神色。

片刻過後,便也放松下來了,抱起膀兒來,哼了一聲,「行,你預備去吧。就看她十月期滿之後,能生得下來不」

「要是生不下來,那爺可跟你要孩子」

婉兮已是繃不住了,笑著滾到皇帝懷里來。

「爺還要治我的罪不成?」

皇帝伸手給了婉兮一記腦瓜崩兒,「那是爺的萬壽,爺白日里在皇額娘那邊陪著皇額娘設宴慶賀,喝多了兩口,皇額娘就叫常貴人送爺回寢宮。」

「皇額娘的心思你還不明白麼?再說那天終究是爺的萬壽,也是額娘的受苦之日,爺再怎麼著,也不好意思在那天卷了皇額娘的顏面去。那就把常貴人留下唄,反正翻完了牌子,皇額娘就也放心了。」

婉兮用指頭卷著皇帝的辮子玩兒,「我忖著,也是這麼回事。」

皇帝有些著惱,「可是皇額娘在你面前又故意氣你了?又或者,是那常貴人自己口無遮攔,在你面前顯擺了?」

婉兮忙抱住皇帝,「爺別擔心,沒有都知道爺懸心西南,皇額娘她老人家也絕不想在正月里掃爺的興,她老人家這些日子對我可好呢;常貴人呢,終究還是個小姑娘,今年才剛二十歲不是?」

皇帝眯眼凝視婉兮,「那這話是誰嚼舌頭的?說這話,又對她自己有什麼好的?」

婉兮含笑搖頭,「爺別放在心上,我啊就是听見了動靜,這便想著這個孩子怕是我晉位皇貴妃以後的第一個孩子,我好歹也得盡好這份責任去,這才跟爺問起的。」

「如若沒有這事兒,那爺就也當我沒問吧。」

皇帝輕哼一聲,伸手刮婉兮鼻尖一記,「還不肯說,還替那嚼舌頭的瞞著?爺心下卻也有數兒!」

宮里的年,一般是過到正月二十五的填倉日。過完了填倉日,這個年才算是過完了。

正月二十六日,皇帝赴長春仙館,親自奉著皇太後從長春仙館起駕,從圓明園給送回暢春園去了。

就在這麼個過程中,蘭貴人和常貴人也都幫著皇太後宮里的一起收拾東西,皇帝格外關照一件今年過年他才進給皇太後的汝瓷「出香」。

「出香」就是香爐,只是因為做得更為精致,形制更為復雜。皇帝進給皇太後的這一件汝瓷出香,是卷葉蓮花的,一改汝瓷一向清雅秀麗的風格,整個蓮花豐厚肥麗,珍貴又富態。

人年歲大了,反倒更喜歡這樣看著熱鬧喜慶的物件兒,皇太後十分珍愛,就擺在寢宮的炕桌上,每日起臥都能看著。

原本御前的小太監如意要上前去捧著,結果剛捧起來就有點趔趄,叫皇帝給喝止了。

皇帝挑眼盯蘭貴人一眼,「這蓮花出香是雅器,叫奴才們捧著倒不對。」

蘭貴人趕忙上前,「回皇上,那不如妾身捧著吧?這些日子伺候在皇太後駕前,妾身倒是捧過好幾回,拂塵擦拭都是妾身親手辦的,手底下自是有準兒。」

皇帝便也點了頭,「準了,你上手吧。」

結果,蘭貴人手一滑,竟將這出香給掉地下摔碎了。

蘭貴人嚇得跪地下,顫抖得如風中柳葉。

皇太後一時沒顧上,皇帝已然冷然下旨,「打碎皇太後心愛之物,蘭貴人,朕也留不得你了。來啊,傳朕的旨意,蘭貴人降位為常在。」

等皇太後听了信兒從外頭趕回來,那傳旨的小太監如意早已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皇太後這個嘆氣,「皇帝!不就是一個出香麼,何至于就再說她又不是誠心的,都是因為那出香的造型這麼肥厚,故此對應著這里頭這些日子用的香料也都是肥膩的,留下來的煙灰漬子會有些打滑。這本是香料的事兒,當真算不得她的錯處去。」

皇帝听了也是嘆口氣,「唉,不管怎麼說,終究是她打碎了。兒子的旨意已經傳下去了,就暫且先委屈她些兒吧。」

皇太後也是無奈,回頭盯著匍匐在地的蘭常在,只能搖頭。

好好兒的鈕祜祿家的女兒,進宮這都十一年了,進宮之初就是貴人,結果兜兜轉轉十一年來還在原地打轉,就是因為這位分就是降了升,升了再降啊!

她何嘗不想抬舉這丫頭來著?可這丫頭就是抬舉不起來!

所幸這會子還有個常貴人。那孩子剛進宮,年紀又小,一切都是嶄新的,更有未來可期。

皇太後便也嘆了口氣,「罷了。叫她得個教訓去吧。回自己寢宮好好兒關起門來琢磨琢磨,自己究竟錯在哪兒了。等想明白了,去找皇帝說說。」

因為此事,皇太後回暢春園去了,自然再不能帶著蘭常在去。

永常在終究在皇太後跟前伺候的日子久,更有經驗,這便重又回到皇太後身邊兒去了。

此事塵埃落定,皇帝啟程謁泰陵去了。

語琴教訓了祿常在幾日,待得知道了常貴人那事兒壓根兒就沒發生,這才松下一口氣來。

這日兩姐妹閑坐,語琴便道,「語瑟那話我都不信,虧你還信了,還跟皇上問起來真是叫我揪著心去。」

婉兮笑,「姐姐別擔心。其實是這些日子來皇上被西南那事兒困擾著,再加上舜英與和嘉的離世、溫惠皇貴太妃的病重我便也用這事兒當個小法子,故意在皇上面前撒個嬌去罷了,好歹幫皇上松快松快。」

語琴這才松了口氣,卻反過來糗婉兮去,「反正啊,我從小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四十歲的女人還會撒嬌去的呢這回,我可見著活的了。」

婉兮紅了臉去,舉拳輕捶語琴肩膀,「那我也跟姐姐撒嬌去,叫姐姐笑我」

兩人笑鬧一陣,語琴攬住婉兮,幽幽嘆一口氣。

「姐姐這又是怎了?」婉兮問。

語琴搖頭,「就是忽然想起咱們小時候兒來了。當年咱們倆剛進宮的時候兒,你十四歲,我十七歲;可是這一晃啊,咱們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姐姐」婉兮抱住語琴,「這中間偷偷溜走了多少年,卻也就是咱們姐妹共度了多少年去啊。姐姐可還遺憾?」

語琴含笑搖頭,「那就值得了。」

兩人相依相偎良久,語琴道,「這次蘭常在降位,倒是叫永常在得了益去。」

「嗯,我知道。」婉兮緩緩道,「永常在進宮這幾年,一直主動為我效力。我自顧著她與我的淵源去,雖說並非看不懂她的用意,不過倒不想欠著她去;雖說不能給她想要的,卻也好歹能護著她些兒的時候,就回報她幾分去。」

語琴也是認同,「自從玉蕤走後,咱們跟內務府倒是斷了橋梁去。的確有好些消息都是永常在送過來的,且又快又準。不管她居心何在,卻至少的確是幫襯到了咱們不少去。」

「正是如此,看她在皇太後跟前失勢,我自不能看見了也當沒看見去似的。況且這個後宮啊,便是咱們早已過了爭斗的年紀,也沒有了那個心思,可是後宮就是後宮,沒有爭斗怕就也不是後宮了。」

「所以這些年輕的里頭,自然還是要爭的。她們還都年輕,位分也都還低,更還沒有皇嗣想要在這後宮里博得一席之地,就只能爭啊。」

語琴也是點頭,「可不是麼,更何況現在皇上都已經這個年歲了。我說句不遜的,皇上這個年歲了是否還能有孩子,都難說;況且皇上是最重養生之人,這會子也不肯那麼折騰去了——所以能留給她們的機會,已是越來越少了。這些年輕的小孩兒們,就更得爭得不惜頭破血流去的。」

「姐姐說得對,就算不是永常在,也還是有別人去。」婉兮輕垂眼簾,「能在這後宮里生存下來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如果在兩個鈕祜祿氏和永常在之間選,那我寧願是永常在。」

語琴深深吸一口氣,「你說的對。永常在終究跟咱們一樣,是漢姓人,她阿瑪官職再高,她們家的旗份卻也是內務府包衣。若此,她將來的位分終究有限;可若是換成是鈕祜祿家的那兩個有皇太後在後頭扶著,那兩個的位分自然水漲船高。咱們便不是為了咱們自己,也得為了咱們的孩子,防備著她們去。」

正月的喜氣剛過,二月里西南就傳來了壞消息。

剛剛因為率軍攻克蠻結的明瑞,因孤軍深入,後顧無援,拼死沖殺,結果身受重傷,自縊而亡。

明瑞和福靈安這對堂兄弟,以年輕軍官之姿,雙雙在西北立功,為自己贏得功勛之後,卻又雙雙殞命在了西南這平緬甸的戰場上去。

消息傳回京中,無論是皇帝,還是九爺傅恆,無不痛心。

明瑞一人身死事小,更要緊的是整個朝廷大軍還在雲南,小小緬甸依舊不能平定。

皇帝環顧前朝。

這幾十年來,朝廷幾次大的用兵,平定回部的兆惠已溘逝,平定噶爾丹的班第已薨逝,平定阿睦爾撒納的成袞扎布要為朝廷看守喀爾喀蒙古諸部,穩定北部邊疆皇帝的眼前,只剩下了平定大金川的主帥,九爺傅恆。

此時緬甸戰事的膠著,情形又與當年的大金川相似。原本是朝廷佔盡優勢,可就是因為當地的地利之勢,令朝廷大軍頻頻鎩羽。

皇帝心下已有人選,卻遲遲不忍明言。

九爺家里,剛剛失去一子、一女、一婦、一佷啊

皇帝思量再三,下旨命傅恆為經略,阿里袞、阿桂為副將軍,舒赫德為參贊大臣。除傅恆之外,其余將軍、參贊大臣等即時開赴雲南。

九爺傅恆雖說尚未離京,可是接到皇上的旨意之時起,他的心中也已經有了準備。

皇帝同時下旨,命四額駙福隆安為兵部尚書,在軍機處學習行走。

散朝回到府中,傅恆難得將九福晉、芸香和篆香都召集在一處,說從此一家人都在一處用飯。

三個妻妾,從前芸香與九福晉、篆香都是刻意避開,九爺也不願意叫她們合在一處。

而今日,九爺已是發下這樣的命來,倒叫三個女人互相看一眼,心下各自沉重。

都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爭寵之事都已退成過往;如今三人都經歷著失去孩子的痛苦。

篆香還好些,終究是福鈴臨盆在即,這是好事;九福晉和芸香都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

這時候的三個人,最怕的其實還是失去九爺。三人一听便都站起身來,心下止不住的緊張。

「皇上不是沒叫老爺也開赴雲南?老爺雖說擔了經略軍務之職,可是老爺如是當朝首揆,戰場上需要老爺,可是難道朝中就不需要了麼?」九福晉先急著問。

九爺倒也只是淡淡笑笑,「先坐下吃飯吧。去與不去,終歸都听天意、看皇命。」

「總之現在還沒去,那一家人就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用飯,不好麼?」

三個女人都心下惴惴地坐下,誰還有心情吃飯呢。

九爺便也起身,走到另外子孫那桌去,親自給兩個孫兒豐紳濟倫、豐紳果爾敏夾菜。

福康安的福晉敏怡忙行禮道,「老爺,還是媳婦兒來吧。」

九爺含笑點頭,卻凝注福康安,「可吃好了?若吃好了,隨為父來,為父有話要對你說。」

福康安忙起身道「吃好了」,給九福晉等三位行完禮告退,乖乖跟著九爺到了前宅的外書房去。

九爺坐下,福康安乖乖侍立在旁。九爺卻笑,指著椅子,「坐,咱們爺倆說說心里話,別拘著。」

福康安坐下,卻欠著半個身兒,不敢坐實。

九爺欣慰地望著這樣的兒子,點點頭,「成親之後,你的性子果然收斂了許多。這麼看著,像個男子漢了。」

福康安竭力地笑,心下卻全都是苦澀。

在阿瑪眼里看起來是他長大了,沉穩了,殊不知對于他自己來說,是放下了所有的希望,這一顆心都已經是麻木的了,又哪里還來從前那些歡蹦跳躍的心情去

九爺凝眸看著眼前的兒子,輕嘆一聲,「都說你是與為父相貌最為肖似的阿哥,可是從前無論家里外頭都說你可惜性子與為父是南轅北轍。其實他們都說錯了,為父我當年也不是現在的模樣;在你的這個年歲,為父的淘氣不遜于你。」

後來也同樣是因為失去了一個人,而被迫地忽然長大,學會了隱忍,扛起了肩頭的責任。

「麒麟保,為父要感謝你。」九爺目光溫暖,滿面含笑,「謝謝你听從了為父幾乎不近人情的命令,這般順順當當地成了親,叫為父放下了這一樁憂慮去。」

倘若不是麒麟保這次這般配合,那如果他赴雲南的日子就在眼前,他又將如何放心得下家里,尤其是這個天性不馴的兒子去啊?尤其,兒子心中的人又是那再不可攀的金枝玉葉若他不在京中時,這孩子再惹出什麼禍事來,又叫蘭佩她們怎麼辦?

難道又要再去為難九兒麼?不,自己兒子這一片痴心,已經叫九兒為難不少了。

「若此,便是皇上下旨命為父立即啟程赴雲南去,那為父也能安心前往。因為為父知道,家中除了有你哥哥撐起門戶之外,更有你可以助你哥哥一臂之力去。」

九爺笑,猶豫了片刻道,「只可惜你剛成婚不久。如若能看見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為父再赴雲南去,便更能放心了。」

這一刻父子相談,可是福康安卻如何听不出來,阿瑪已經是意有托付了。

這種感覺叫人總覺有些不妙——終究,就在西南那片戰場,他家里剛失去了一個哥哥,一個堂兄去!

福康安騰地站起身來,「阿瑪,叫兒子去吧!古時尚有木蘭替父從軍,木蘭尚且是女流,兒子自可替父奔赴軍營!」

九爺都忍不住笑起來,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將福康安摁坐下來。

「傻兒子,你有這份兒孝心,為父自是欣慰。可木蘭替父從軍,她所替的不過是一個士兵的責任,或者是一個將官罷了;可是為父我,卻是經略之職。」

「這經略之職,又豈是你一個年方十五、剛剛授予侍衛之職、還從未上過戰場的阿哥能代替得了的?就算你有這份孝心,為父也不敢將朝廷軍務如此兒戲了去啊!」

福康安頹然跌坐,「那兒子可以陪阿瑪赴雲南軍營!兒子可以一邊伺候阿瑪,一邊為國效力!」

九爺含笑搖頭,「你有這個心,為父自是欣慰。只是這一次就不必你去了。你好好留在家里,陪著你母親、姨娘們。」

「你哥哥剛被皇上命為兵部尚書餃,那對于此次雲南之戰自要在後方安排諸多事宜,家中他暫且顧不上,一切都交給你去。」

福康安越听心下越是有些慌,他垂下頭,兩拳攥緊,深深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痛苦。

「阿瑪您當真就不能不去麼?以您今日品階,朝中之事又有哪一天是能離開您的?」

九爺又笑了,「傻兒子,為父如何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品階,皇上又如何不明白為父的職餃去?可皇上還是授為父為經略,那幾乎也就是說,皇上已經別無人選。」

「到了此時,這就是為父必須要扛起的責任;既然別無旁人,那就只有為父親自披掛上陣了。」

「這才是一個當朝首揆之人,這才是一個深受君恩數十年的臣子,應該為國為君所盡之忠、之責。」

听到九爺在繼大金川之戰後,再度被皇上任命為經略之職,婉兮也坐在寢宮里,愣神兒了半晌。

當年大金川那一戰,還是她鼓勵九爺去的;可是這一回,她卻沒辦法再找到當年的心境去。

終究大金川之戰,已是二十年了,那年的九爺才二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意氣風發之時;可此時九爺已經年近五十了。

況且家中也才逢那些變故,便是鐵人,心也碎裂了。帶著這樣的心情奔赴雲南那般遙遠的軍營去婉兮的心高高地懸起,有些扯著五髒六腑一般地疼。

「額涅」小十五從外頭走進來,給婉兮請安。

見婉兮失神的模樣,小十五上來抱著婉兮的手臂輕輕地搖,「額涅怎了,身子何處不自在麼?」

兒子的呼喚,叫婉兮回神。婉兮忙用力一笑,「沒有,額涅是走神了。」

婉兮垂首瞧見小十五手里的一卷冊子,不由得挑眉,「喲,你這是打哪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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