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12、朕能給你的,也只到此處

他一向是個謹慎到近乎自卑的孩子,畢竟他的額娘門第低、且不得寵,比不得其他皇子的額娘都已經是皇後、皇貴妃這樣的位分了……故此他從懂事那一天起,每一日的言行舉止就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哪一句話、哪一件事觸怒皇阿瑪,或者是落了把柄在兄弟、佷兒手里。他凡事都只想做到最好,以自己的孝順和進取之心,來爭取在皇阿瑪心目中的分量,彌補額娘地位的不足。

他的努力,在乾隆十三年,嫡次子永琮和孝賢皇後相繼離世之後,終于開出希望的花朵來。

那時候雖然還有純惠皇貴妃、淑嘉皇貴妃所出的幾個兄弟在,但是他明顯能覺察到,皇阿瑪的屬意是在他身上。

那幾年,是他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他潛心修習,靜靜期待未來那一天的到來……日子對他來說既寧靜又充實。

直到,多年從無所出的皇貴妃,忽然像是肚皮上解開了封條似的,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誕育皇嗣了!

若從未曾擔著皇阿瑪的期望,若從不曾知曉皇阿瑪對他的屬意,那也許他的心還能平靜些;可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曾經是皇阿瑪屬意的人,可是卻要眼睜睜看著皇阿瑪對自己的屬意,不知不覺地、一點一滴地消失殆盡……他才會不甘啊!

況且那個從皇阿瑪心里搶走他地位的人,根本就不是能與他相比的,因為那畢竟都是剛剛下生的小孩兒!——只因為是皇貴妃所出的,便要從娘胎里就要超過他去了麼?

這是什麼道理?又是憑什麼!

這些話憋到今天,也有好幾年了。他原本一忍再忍,一再地想用自己的努力,將皇阿瑪的心給重新爭奪回來!

可是,上天卻不肯助他。

自打成婚以來,孩子一個一個地有,卻有一個一個地夭折,叫他不能不背上「福薄」的惡名去;更要命的是,他的腿忽然就變成了這樣,拖累得他現在已是連炕都下不了了!

從前笑話老八永璇,說皇阿瑪絕不會叫一個瘸子繼承大位;如今倒好,他還比不上人家老八呢。人家老八依舊還能上馬,陪著皇阿瑪去行圍;而他,已是癱在了炕上,成了一灘爛泥!

他心里的這些話,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便都再壓不住。

今天既然皇阿瑪殺他個措手不及,既然皇阿瑪將他最不堪的時候給堵了個正著,那麼也好,是時候當面向皇阿瑪問個明白!.

永琪心下委屈至極、憋悶至極,可是這一刻卻怒極反笑。

「小十四沒了,小十五同一年就又來了。從小十五一下生,皇阿瑪您就變本加厲,更是大失常態……說什麼他最像您,說什麼他下生為‘天衍之數’;那年的大年初一,您抱著他入《萬國來朝圖》,後來您又繪他的巨大貼落貼在寢宮里!」

「皇阿瑪啊,那會子您的眼里是不是只能看見這個剛下生的小孩兒,將我們其余的兒子都忘在腦後了?便是當年的二哥端慧皇太子、老七悼敏阿哥,您也沒說過是最與您相像的啊……我們兄弟都是您的兒子,誰不像您?您憑什麼說唯有他最像您?」

皇帝靜靜听著,面上卻反倒越來越是平靜下去。

唯有他不斷敲著扳指兒的指尖兒,才能約略泄露他內心的波瀾。

「說完了?」皇帝眸光清淡,「原來你早就對朕起了怨氣,怪不得到這幾年,你對朕更是積怨已深。」

皇帝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朕從前的確屬意于你,可是後來漸漸對你的期望越來越淡。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朕心下何嘗沒有對你的憐惜?故此朕才給你初封的爵位就是親王!「

「永琪啊,朕雖然對你的屬意已改,可是在諸子之中,依舊是器重于你的。」

永琪的喉頭一陣一陣的發甜,他壓不下自己心緒,就也平抑不下喉嚨里的波涌。

他死死咬住牙關,拼命抵抗喉嚨里的不適感。這便從牙縫兒里向外擠著話說,「皇阿瑪……被您屬意過的皇子,卻終究只得一個親王的爵位……您說,這究竟是寵,還是辱?」

皇帝閉了閉眼,輕輕搖頭。

「你果然已經病入膏肓!便是朕封了你為親王,也不能為你沖喜,當真是救不了你了!」

皇帝垂眸盯住那已經癱軟在地的探子,冷冷道,「拾掇了吧!」

魏珠上前,與高雲從合力,拽著那探子的脖領子就往外拽了去。整個殿內都回蕩著那探子哀絕的慘叫,「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帝卻頭都沒回,只盯著永琪,「病入膏肓的人,還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出這些勾當來!是你太拿自己的病和性命不當回事,還是你根本就不將朕放在眼里?!」

皇帝越說心下越冷,負手而立,指尖已是在袖口里攥緊。

「從你身上,朕果然看見了當年允的影子去……當年以朕皇祖之聖明,允都敢私下結交大臣,圖謀儲君之位——永琪,今日的你,如此病重之時,還不忘了與外頭人交接,窺伺朕意,你與當年的允又有何分別?你甚至比允更為喪心病狂!」

皇帝冷然勾起唇角,「永琪,好好養病,病好了就出宮就府去吧。」

皇帝說到此處,轉身就朝外去。

可又在暖閣的門前停了停,並未回頭,只幽幽道,「朕賜給你的王府,是貝勒喀爾楚琿從前的府邸。喀爾楚琿卒于順治八年。」

「喀爾楚琿卒後,承繼這座王府的,是他的兒子克齊、孫子魯賓。這座王府里,最後的一個貝勒就是魯賓……魯賓的生平和下場,你也該耳聞過。」

貝勒魯賓,初封貝子,雍正元年襲封貝勒。在康熙年間,曾為「八爺黨」成員。

雍正四年,雍正爺下旨︰「貝子魯賓,在西寧時,諂媚允。允曾遣魯賓屢次寄書與允往來,同謀奸宄。」

雍正爺指責魯賓在當年的八爺和十四爺之間充當聯絡的信使,促成八爺與十四爺的共謀。

「今在眾人前詢問時,魯賓仍感允之恩,朦混具奏,理應即行正法!但魯賓之父克齊只有魯賓這一個兒子,魯賓自己又無子。若將魯賓正法,必致斷絕其嗣矣。朕不忍絕人之嗣,魯賓、著從寬免死。並伊妻妾,俱著監禁高牆。」

雍正爺在旨意中強調,魯賓該死,只不過念在身為宗室,且無子嗣,若處死則令這一脈絕嗣,故此才饒魯賓一命。

就在那一年,皇帝下旨將魯賓削去貝勒,並與妻妾等一並圈禁。並且「伊之佐領,諒伊亦不能約朿,俱撤回置之公處」,將魯賓這一脈所世襲的世管佐領也剝奪,變成了公中佐領去。

皇帝淡淡垂眸,將拳頭展開,紓了口氣。

「永琪,你說,朕是不是給你找了個最合適你的王府去?」

皇帝說完,抬步而去,再不回頭!.

兩日之後,亦即二月初五日,太醫院後來派去的太醫便驚慌來奏,說五阿哥越發不好了。從皇上那日看望之後,接連兩天,竟是嘔出血來。

皇帝坐在勤政殿里,靜靜抬眸。

「是誰將永琪給氣成這樣的?」

魏珠和高雲從伺候在畔,眼珠兒都不敢動,連看對方一眼都不敢。

皇帝自己哼了一聲兒,「朕想到了!高雲從,傳旨給宮殿監總管王常貴︰朕于初三日至兆祥所,看視五阿哥病癥。于無意中問及,現在患病,何能坐起剃頭?據五阿哥奏稱,福園門外,有一民人剃頭甚好,著人喚進來剃的。」

「朕想阿哥剃頭,自有按摩處太監,何用外邊民人?今五阿哥既用民人剃頭,阿哥中用民人剃頭者,諒不止一人,著總管查明具奏。」

「再福園門系園庭禁地,不應令外人出入。今既將剃頭民人領至阿哥住所,若優伶等輩亦可喚入乎?!該總管及五阿哥諳達等,交宮內總管治罪!」

高雲從都暗暗一咧嘴,趕緊跪倒︰「!」

好嘛,如今五阿哥這麼病重之時,皇上先將五阿哥身邊兩個太監給治罪了;回頭又將五阿哥所里的總管太監,連同從小伺候在五阿哥身邊兒的諳達都給治罪了。

所謂「打狗看主人」,皇上這麼將五阿哥身邊兒的人都給處置了,這幾乎已經是向眾人昭示︰是五阿哥本人有不可告人之事…….

皇帝在二月初五日將永琪之事處理完畢,二月初十日,婉兮滿了七個月,正式報遇喜。

遇喜處開始為婉兮臨盆而預備各項,婉兮的身邊也正式添了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

一切都只等瓜熟蒂落。

皇帝將這些事都親自過問完,這才當日起鑾謁陵而去。

臨行前,皇帝來看婉兮,攥著婉兮的手,眼中雲淡風輕。

「安心養著身子,等著咱們的孩子臨盆。便是朕這些日子不在京,這宮里也都會安安靜靜,再沒什麼叫你煩心的了。」

為了叫婉兮安心養胎,實則皇帝處置永琪的這些事,婉兮都還是並不知曉的。她納悶兒地望著皇帝,心下情知皇上是話里有話,只是一時也猜不透。

皇帝就喜歡這樣打啞謎,難得有點兒什麼是她一時猜不透的,叫他心里頗有些得意。

他伸手過來拍拍婉兮面頰,「別勞神!爺都告訴你沒什麼煩心的了,你還自找煩惱去?」

婉兮便笑,垂首點頭,「好,爺說什麼就是什麼,總歸奴才什麼也不想去了。」

「倒是爺,這一路平安,早些回來。」

皇帝將婉兮的頭攬過來,在她嘴上小心地親了親,「人參你也乖乖噙化著,別斷了。到時候臨盆,好有力氣!」

婉兮點頭莞爾,「這幾個月來噙化的這麼些人參,在我肚子里攢起來,都夠一個人參女圭女圭了!」

皇帝愉快大笑,「好,那這回就給爺生下一個人參女圭女圭來!」

婉兮卻撅了嘴,「……可是人參在民間啊俗稱‘棒槌’。若要當真生下個人參女圭女圭來,卻愣得像根棒槌可怎麼好?」

皇帝一想,也是忍俊不已,「棒槌就棒槌,朕倒想看看,朕的兒子還能怎麼棒槌去!」.

皇帝當日起鑾,恭謁東陵而去。

整個圓明園都安靜下來,婉兮倒覺著有些寂寞。

這個京城、這座偌大的御園啊,若沒有皇上在,就真是一座座空房子了。

因為已經正式報了遇喜,從此後婉兮的寢宮外便要由宮殿監加值房,又有太醫等的值房,已經不方便內廷主位們再每日早晚來請安了。

婉兮便在二月十一日叫了最後一次請安,要在這一日將後宮諸事分派給其他主位去,叫大家各司內職。

婉兮便是不想主動打听什麼,卻也還是瞧著愉妃和鄂常在是一日甚或一日的不對勁了。

六宮散去,唯有語琴留下來陪婉兮說話兒。婉兮輕聲問,「這幾日瞧著愉妃和鄂常在都有些神色不妥……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語琴垂首笑笑,「皇上不準任何事擾你養胎去,故此連我都不能隨便進你寢宮去看你……」

婉兮握住語琴的手,「姐姐不必顧慮,便告訴我吧。要不我自己心里也得犯嘀咕,反倒勞神。」

語琴便眨眨眼,「皇上二月初五那日,忽然又下旨,將永琪兆祥所的總管,還有他身邊的諳達,一並治罪了。」

婉兮都是揚眉,「永琪已是病重,連正月里兩場宗親宴都無法入宴,皇上這麼忽然再度治罪他身邊人,豈不是雪上加霜?」

語琴攤攤手,「要不怎麼說,皇上對永琪的父子情分,怕也是就到進封親王這兒就止了呢~皇上能給永琪的,也就是這麼一個親王的爵位了。」

婉兮蹙眉,「我倒不擔心旁的,我就是擔心英媛去……姐姐,玉蕤不在了,我便得替玉蕤照拂英媛母子去。如今兆祥所里這樣的情形,那鄂凝又失了孩子,我怕英媛母子的處境要困難。」

語琴按住婉兮的手,「你現在身子沉了,這些事便不該你擔心去!還有我呢,我自會替你盯著去。你這會子唯一要懸心的,只是你自己個兒的身子,是這個將要臨盆的孩兒。旁的,你自都放給我去!」.

語琴回到自己的景仁宮,也是約略躊躇。

她雖已是高居妃位,可終究是江南漢女出身,在這宮里如果沒有皇上和婉兮,她並無旁的倚仗去。

她這會子要替婉兮擔下照拂英媛母子的事兒,她需要能幫她辦事的人手。

語琴左右想罷,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英廉了。

當年她母家奉旨入旗,傅恆特地挑選了英廉來管理她母家所在佐領,且英廉頗有孝敬之心,這才有後來語瑟進宮之事。

語琴這些年都刻意遠著英廉,可是這會子為了英媛母子,也只能破例。

語琴吩咐,「晴光,叫語瑟來。」

祿常在過來,听了語琴的話便笑,「原是為了這個。可是姐姐緣何放著一個現成兒的德保不用?德保可是英媛格格的叔父,倒比英廉更方便。」

語琴點頭,「是這個話。只是就因為德保是英媛的叔父,故此凡事才該避嫌一些的好。況且德保是瑞貴人的阿瑪,瑞貴人才走多久,何苦又牽連德保去?」

語瑟想想,便也點頭,「姐姐如今身份貴重,自不便親自去見英廉。此事便交給妹妹我吧。」

英廉這些年始終都有孝敬語琴之心,尤其是在語琴正式撫養小十五之後,英廉更是殷勤。這回好容易接了語琴一個差事,自是用心綢繆。

也是恰好,這個二月里,正是英媛的小阿哥種痘之時。

身為總管內務府大臣,太醫院都在內務府治下,只需英廉一句話,太醫們便上奏,說這位皇孫小阿哥先天羸弱,種痘之時最好有生母陪伴在左近,否則當真不敢說能不能順利送聖去。

皇子皇孫種痘,太醫們一向要將每日里的情形報給皇帝、皇太後、皇後三宮知曉。此時皇帝不在京中,皇太後年歲大了,而宮中皇後又早已形同虛設,故此所有的奏報都自是送到婉兮的宮里來。

太醫院的這般奏報,自是婉兮想要的。婉兮自是欣然應允。

英媛順利陪著兒子從兆祥所挪出來,暫時避開了重病的永琪和滿心怨恨的鄂凝去.

皇帝二月初十從京中起鑾,赴東陵;二十日便從東陵回來,沒有直接去謁泰陵,而是特地進京,回到圓明園來。

哪怕中間只有一天的時間,他也得回來看看即將臨盆的九兒啊。

皇帝雖說牽掛婉兮,可是也謹守孝心,還得先到暢春園去給皇太後請安。

皇太後看著兒子這風塵僕僕的樣,也是嘆氣,「你在京里能歇幾天?」

皇帝含笑道,「謁陵是大事,兒子哪里敢多歇呢?兒子只在京中停留一日,後天就赴泰陵。」

皇太後搖搖頭,「你從前將謁東陵和謁泰陵給分成兩半兒,中間非得折騰回京一趟不可,我倒也沒少見過你那樣。可是那時候你還年輕,折騰就折騰了;可是你如今都是五十六歲的人了……皇帝啊,你這會子可不能再隨便折騰了。」

皇帝倒是淘氣一笑,「可是在皇額娘跟前,兒子才二十六呢!這胳膊腿都年輕著,沒什麼折騰不起的。」

皇太後便揚眉,「這是你說的!既然還這麼年輕,你怎麼這次出巡,身邊一個人都不帶著?」

「我是年紀大了,不能跟著你一起折騰了。可是你後宮里那些人,誰跟著你去伺候著,又有何不妥?」

皇太後繞來繞去又繞到這個話題上,倒叫皇帝頗有些皺眉。

「皇額娘不能去,按例兒子是應該由皇貴妃陪伴。可是皇貴妃剛報了遇喜……」

皇太後沉沉嘆氣,「皇帝,你不是只有皇貴妃一個!那麼些年輕的孩子,誰不能陪著你去?」

皇帝只是笑,卻不答話。

皇太後抬手指了指永常在,「瞧瞧,這麼個水靈靈的大姑娘,難道就不好?你就不能多看一眼去?」

皇帝倒是淡淡垂下眼簾,「永常在從進宮以來,一直都在皇額娘跟前伺候,皇額娘自然是一天都離不了的。兒子便是缺人伺候,也不缺永常在一個。」

皇太後懊惱地盯了皇帝半晌,繼而緩緩道,「那圓明園里,你不在,該由誰做主啊?該是你那皇貴妃吧?」

皇帝嘴角抿起,抬眸望過來,「皇額娘有話請講。」

「哼!」皇太後瞟了永常在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那皇貴妃如今遇喜,自是顧不得外頭的事。可是她顧不得,便自然會交給妃位上的來幫她分擔。那慶妃自然是頭一份兒的!」

皇帝點點頭,「慶妃若能為皇貴妃分擔,倒也是內職的分內之事。」

皇太後冷笑一聲,「可是我怎麼听說,慶妃那個妹子祿常在,頗有些不安分呢?一個小小的常在,無寵又無子,她能憑什麼?還不是靠著慶妃,又或者說靠著你那皇貴妃啊!」

皇帝一眯眼,「祿常在?她怎麼了?」

皇太後搖搖頭,「具體的,你自己回去問!總歸,內務府里頭有些大臣,借著與她們陸家的關系,十分殷勤周到呢!」

皇帝淡淡一笑,起身行禮,「回皇額娘,兒子後天啟程赴泰陵,就帶蘭貴人一同去吧。」.

十天沒見,看著五十六歲的皇帝如此風塵僕僕而歸,婉兮自是心疼。

婉兮卻也沒有忽略皇帝眉眼之間的一縷不快。

「爺……累了吧?」

皇帝捏了捏婉兮的手,「誰說的?沒有!只是這十天來懸心著你和孩子,也許眉頭皺得太多,這便留下褶兒了。」

婉兮莞爾,伸手替皇帝去撫平那眉間的印痕去。

「爺不必擔心,我和孩子都好著呢。就憑吃下去的那麼些人參,這個小家伙也注定是個活蹦亂跳的。瞧他天天在我肚子里恨不得折跟頭這個勁兒,臨盆的時候必定都不用我費什麼勁,他自己都能忙三火四地跳出來!」

皇帝這才寬心一笑,「嗯,爺瞧著他也不是個穩當客。」.

暢春園里,皇帝離去,永常在一腔的希望再度落空,不由得跺著腳回到自己的偏殿去,惱得直撕手絹兒。

「皇上又贏了,皇太後果然還是更向著她鈕祜祿家的人,這便瞪眼又被皇上給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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