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8、幼子登科

十二月二十七派出正月初一入宴的旨意一下,一眾皇子們就都趕緊忙碌了起來。

毓慶宮里,小十五看著十一哥和十二哥小心整飭衣裳,看著也覺新鮮。

他從前小,還不明白乾清宮入宴的意義,他能跟著額娘和慶妃額娘到坤寧宮跟著女眷們一起歡宴也就夠了。

可是他今年已經正式進學了,連住處都從慶妃宮里挪到毓慶宮了,他從自己心眼兒里已經將自己當成個大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可是他轉悠了一圈兒,發現一眾兄弟和佷兒們里頭,除了五哥臥病在床的緣故之外,就他一個被排除在這事兒之外了。

他忍不住,這便出去扯著永瑆的袖子道,「十一哥,你們的衣裳可真好看!」

自然好看啊,皇子們入乾清宮家宴,那可是要穿禮服的。最華貴鄭重的禮服,全套的朝冠、朝珠,別提多華貴熠熠了。

且他皇阿瑪剛在十月里,重新定了親王、郡王們的坐褥規制,定親王的坐褥,用猞猁猻心、周圍出貂毛的風毛。世子和郡王的坐褥,用貂毛為心、坐褥周圍出猞猁猻的風毛……連這坐褥都這麼好看,小十五早就看得眼饞了。

宮里未封爵的皇子,雖說衣著和待遇是相同的,可是到了這個年份,小十五的兄長里頭,四哥永、六哥永瑢都已經封了爵位了;大佷子綿德也承襲了親王爵……這便都有份穿各自身份的朝服,坐那些好看的坐褥去了。

其余,他七姐夫拉旺雖說沒比他大幾歲,可都是親王世子了,比郡王還高呢!即便七姐夫因還沒能成婚,還不能入乾清宮家宴,可是他皇阿瑪卻特準了他七姐夫的叔叔車布登扎布入宗親家宴——車布登扎布當然不是皇家自家人,之所以能入家宴,自然是代表七額駙去的呀!

人家車布登扎布,也是親王哎…….

小十五說得挺委婉的,說的就是小孩兒喜歡好看衣裳的話,可是永瑆卻也沒被騙過,一低頭看著小十五的神色,便是撲哧兒樂了。

「怎麼說,也想去,是不是?」

小十五嘟著嘴,「沒有,我就是覺著十一哥的衣裳真好看~~」

小十五小啊,雖說進學了,內務府給備下了皇子的常服去,上學用;可是小十五還不到參與任何朝務活動之時,故此還沒給做禮服,也沒有朝冠、朝珠兒呢。

永瑆想了想,「小十五別急,再過幾年,你就也能入宴了。」

一眾皇子里,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是乾隆十七年才開始入乾清宮家宴。那一年,三阿哥十九歲,四阿哥十四歲,五阿哥十二歲;

六阿哥永瑢和八阿哥永璇是乾隆二十三年入宗親家宴。那一年,永瑢十六歲;永璇十三歲。

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皇長孫綿德、皇次孫綿恩四人,是乾隆二十七年入乾清宮家宴。那一年,兩位皇子十一歲;兩位皇孫十六歲。

由此可見,所有皇子皇孫正式入乾清宮家宴,都得是滿了十周歲以後的事兒。那時候也快長成了,行容有度,也懂了規矩,至少坐在乾清宮的宴桌上能坐穩當了。

而小十五呢,乾隆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五的生辰,這會子不過五生日另兩個月。這麼一個稚童,別說對乾清宮家宴的規矩都不懂呢,甚至叫他在乾清宮里坐穩當都難。誰也不敢保證這麼一個小孩兒半道兒坐不住了,覺著沒意思了,再撒腿跑了呀~

永瑆蹲下來哄著小十五,「要不這樣兒,十一哥知道你愛吃好吃的,是不是好奇宗親宴上有什麼好吃的?告訴十一哥,想吃啥,十一哥偷偷兒給你存袖子里,給你順回來!」

永瑆說著故意苦著臉,「十一哥跟你說實話哈,乾清宮家宴其實可苦了,咱們到皇阿瑪和宗親們面前,規矩是半點兒都怠慢不得。就是桌子上擺滿了好吃的,可是也不敢動啊,要是貪嘴,哪個禮節不對了,皇阿瑪可不容。」

「等過完了年回來上學,師傅和諳達一準兒得了消息去,這便得罰咱們站,要不就得加倍寫大字呢!」

小十五終究這麼小,永瑆自以為這麼一說,小孩兒必定給嚇著了。

永瑆可不知道,小十五當晚去給婉兮請安,這便扯著婉兮的手問,「額涅,乾清宮家宴都有什麼規矩?額涅教導兒子好不好?」

小十五忽然說這個,倒叫婉兮和語琴都嚇了一跳。

婉兮和語琴對視一眼,便都笑,「你問這個干嘛?你還小,還不到入宴的年歲,還有好幾年的光景呢,由得你好好兒再玩兒幾年去,不用過去跟著立這個規矩。」

語琴也說,「可不是?你看你拉旺哥哥,今年也都十二歲了,可是你皇阿瑪還不叫入宗親宴,還得他叔叔車布登扎布王爺代替他入宴呢。你拉旺哥哥都沒急,你還差一倍歲數去呢,著什麼急啊我的兒?」

啾啾淘氣,從隔扇門伸頭過來沖小十五做鬼臉,「再說你也沒有朝服朝冠呢,你怎麼去呀?難道光p股去麼?」

小七在外間炕上跟著白果學刺繡呢,听了啾啾淘氣,便也笑,「他可真不用穿朝服去,光不出溜也不要緊,只要肚子上圍個大紅珠孩簾兒去就行了。」

小七的話叫婉兮和語琴也是大笑。

白果一拍手,「七公主說的怎麼那麼對?咱們十五阿哥,只要掛個大紅的兜兜去,那就活月兌月兌是年畫兒里的大福啊!」

大家都在笑,可是小十五卻當真揣了心事,垂下頭有些不樂呵了。

婉兮心疼兒子,將小十五拽過來摟在懷里,「過年又不止乾清宮一處樂呵,咱們也可以在坤寧宮里熱鬧著啊。便是哥哥們的朝服好看,你暫且沒有,也無妨。額涅和你慶妃額娘早就給你預備好新衣裳了,咱們也好看,等三十兒晚上就給你里外都換上!」

語琴哄了小十五走,小十五還是噘著嘴的。

皇帝忙完了,從前殿過來,便問,「圓子這是怎麼了?走的時候兒,從窗戶里都能看見他嘴撅二尺高了!誰惹乎他了?」

婉兮無奈地笑,「小孩兒心性兒,爺別在乎。」

皇帝坐下來輕輕模模婉兮的肚子,「……是小孩兒心性,可是咱們圓子卻不是頑童,他一向早慧懂事。今日不高興,必定有緣故。」

知子莫若父,皇帝如此說,婉兮也知道瞞不住,這便輕嘆一聲,將事情原委說明。

皇帝沒說什麼,卻只是笑。

「爺還笑?」婉兮伸腳,用腳尖兒輕輕捅了皇帝一記,「我都愁死了,說了那麼多開解他的話,可是看樣子那孩子是自己有老主腰子了。」

皇帝大笑,順勢握住婉兮的腳脖,輕輕按摩著,「他有老主腰子了還不好?他是皇子,越早有老主腰子,爺才越高興!」

婉兮抬手按了按額角,「大過年的,我倒不知道該怎麼哄著他去。就剩這三天的工夫,他要到正月初一還撅個嘴,那可怎麼好?」

皇帝輕輕拍了拍婉兮的腳心兒,「不用你操心,還有爺呢。你自管好好兒養著身子去,什麼都別想。回頭爺跟他說去!」.

皇帝說他來負責跟小十五說去,婉兮起初還不以為意,只以為是皇上去哄著小十五罷了。

乾隆三十一年的大年初一這一天,婉兮小心翼翼下炕,更換朝服,準備赴坤寧宮行家祭之時,高雲從忽然從前殿跑過來,興奮得滿臉通紅。

婉兮倒是輕笑,「今兒你是第一個來拜年的。壓歲的錁子,賞雙份兒。」

高雲從趴地下磕頭,「奴才可不是為了討賞來的。奴才是來給皇貴妃主子賀喜了!」

婉兮也是挑眉。

她如今就住在養心殿東耳房呢,皇上如今只陪著她一個,皇上早上才離去,也沒听皇上透露什麼口風兒啊,這是何喜之有?

高雲從樂得已是閉不上嘴了,「皇上剛剛下旨︰十五阿哥亦著入宴。欽此。」

婉兮雖說驚喜,可是驚其實大于喜。

「這,這可怎麼辦?」

雖說是家宴,可這是大年初一的乾清宮家宴,故此皇子和宗親們都得穿朝服,這是規矩最大的衣冠……小十五還不到預備朝服的時候兒,這冷不丁下了聖旨來,倒要到哪兒給小十五找朝服、朝冠去?

「難不成……真叫那小子光p股,掛個大紅兜兜去?」婉兮自己都給急樂了。

門外腳步響,皇帝一挑簾子進來。

高雲從趴地下不敢吱聲兒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還是個管不住嘴的!不過你今兒這事兒,朕倒可以饒了你去!還不敢到敬事房、內務府傳旨去?」

高雲從自是撒腿就跑,婉兮給皇帝行禮拜年,卻還是難掩憂色去。

皇帝輕哼一聲兒,從身後取過一個小包袱來,擺在婉兮面前。

「過年穿新衣,爺也早給小十五預備了一套。」

婉兮的心便是激靈一跳。

忙伸手展開,果然是一套皇子的朝服金龍褂!

既是朝服,與吉服相比,額外要多披領去。眼前這一套小衣裳,就連披領都正正經經地預備好了——這還是婉兮進宮這些年來,第一回看見這麼小號兒的披領呢。

這道理跟後宮的進封是一樣的,便是大年初一能臨時下旨,可是相應的衣冠等必須都得是提前就預備的。且朝服的規制最高,絕不是三天兩天就能預備好的,至少得幾個月去。

婉兮真是又驚又喜,已是忍不住要哽咽,「爺是什麼時候預備下的?」

皇帝聳聳肩,「反正今年不是得給你預備皇貴妃的冠服麼?剩下些邊角余料,糟踐了也是糟踐了,爺就忖著,就也先給小十五預備下一套唄。」

皇帝促狹而笑,「你進封為皇貴妃,小十五已是爺的嫡子……這朝服雖說預備的早了些,可是說不定用得上呢?」

婉兮真是要喜極而泣,「皇上既然早就預備好了朝服,那皇上還大年初一才冷不丁下旨叫他入宴,真是嚇著我了!」

皇帝眨眼一笑,「要不怎麼是驚喜呢?就是不讓那小子事先知道,他今天才能樂得顛餡兒了去!」

皇帝說著輕哼了一聲兒,「得告訴那小子去,這大過年的,旁的皇子還有賞銀可領;他的,就沒了!」

婉兮抱著小朝服笑得捂住臉去。可不是,這一套貴重的朝服做下來,又哪里是旁的皇子們過年領的那點子賞銀可比的去?

歡喜過後,婉兮還是有些擔心,「可是規矩……我還來不及教他。到時候兒乾清宮里,皇子皇孫、宗親王公們在座,他要是鬧了笑話去,可怎麼好?」

皇帝伸手輕輕點了點婉兮的額頭,「好了,還擔心?都說童言無忌,他這麼小,誰能拿那些勞什子的規矩要求他去?」

「到時候,爺自將他身邊就是,爺賜給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你還不放心?」.

這個正月初一,皇帝率領皇子皇孫和宗親們,在乾清宮賜宴;婉兮奉皇太後,率領內廷主位、公主,以及皇子皇孫福晉、宗親福晉們在坤寧宮家祭之後,再賜宴。

婉兮已是到了五個月,肚子隆起。雖說身子有些沉,不過還是親率六宮,行家祭之禮。

至于本該親手來做的煮福肉、上供等事,自然有舒妃、慶妃,並內務府的官員福晉們一起來分擔。

在這第一個沒有皇後親自主持的坤寧宮家祭,沒有人能因皇貴妃身子沉了而能越俎代庖、取而代之。

反倒是坤寧宮里沒有了愉妃,竟然頗有人沒能留意到去。

而乾清宮里,已經是事實上的皇長子、且剛剛封了榮親王的五阿哥永琪,非但沒能榮耀而來,接受一眾宗親的道賀,反而——缺席了這一場最重要的家宴去。

永琪沒來,宗親宴上卻多了個比豆兒大不了多少,白白胖胖的十五阿哥去。

十五阿哥自己還沒桌子腿兒高呢,卻鄭重其事地穿著小號兒的朝服,頭頂最為奢華隆重的朝冠。

皇子朝冠,以燻貂為之,十一月朔至上元用青狐頂,金龍二層,飾東珠十,上餃紅寶石。

皇子冬朝服,色用金黃,披領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燻貂繡文,兩肩前後正龍各一,襞積行龍六,間以五色雲。

皇子朝帶,色用金黃,金餃玉方版四,每具飾東珠四,中飾貓楮石一,左右佩絛如帶色。

整套朝服穿戴下來,金碧輝煌、珠光寶氣,將一個小孩兒白玉似的小臉兒都映得光芒熠熠。

偏小十五自己也懂得這乾清宮家宴的隆重,故此從走進宮門來的一刻起,面上就沒有五歲小孩兒的嬉鬧,反倒是隆重莊嚴,滿是超乎年紀的莊重神色。

小十五能入宴,已是讓一眾皇子和宗親都嚇了一跳;再看這小孩兒毫無緊張拘謹之色,反倒滿面莊重的神情時,更叫眾人心下不由得生起異樣的感覺來——這個五歲另兩個月大的皇子,在皇上的心中,絕不是這麼豆兒一般丁點兒大。

甚或從這十五阿哥完全不合其他皇子入宴年紀的做法來看,所有的皇子里,皇上對這十五阿哥,這是獨此一份,其他的皇子全都無法相比了去。

因小十五年紀小,與他挨著最近的就是永瑆和永。

永瑆自是陪在小十五身邊兒,親自伸手領著小十五去。

而永以曾經唯一的嫡皇子之身,這是頭一次如此尷尬的身份來參加宗親宴,尤其是在眾人對小十五驚愕的視線里,更是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小十五忽地偏首望過來,「十二哥,也領著我吧!我走不穩,這條路可真長呀。」

永長出一口氣,忙上前也領住了小十五的另一只手去。

小十五堅定地緊緊攥著永的手指頭,「十二哥,待會兒要是有人給我敬酒,十二哥萬萬替我擋。」

永一怔,隨即被小十五這童真的老氣橫秋給逗樂了,「他們誰敢給你敬酒?皇阿瑪必定第一個不饒了。」

小十五認真想想,「終究還有那麼多佷兒,甚或孫兒輩分的呢……我雖年紀小,總歸是他們叔父、叔祖父。他們若來敬酒,我也不能跑。」

永沒忍住,仰頭大笑出聲,「好好好,若有人來敬酒,十二哥替你擋了!」

小十五與十二阿哥之間的模樣,倒叫在場一眾宗親們都看直了眼兒去。

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大清奠定江山這些年來,真是看過了太多為了儲位的爭斗去。在他們看來,如今皇後被鎖在冷宮,皇後所出的十二阿哥與皇貴妃所出的十五阿哥之間,必定有一場龍爭虎斗。

而十五阿哥才這麼小,十二阿哥又是名正言順的嫡皇子、且是純正滿人血統的嫡皇子,而且帶著些「哀兵必勝」的意味,自然更得宗親們的支持。

可是誰能想到,這兄弟倆之間非但沒有橫眉冷目,反而是言笑晏晏。

看看他們兩個的手啊,竟然是那麼親熱地緊握在一起的。

兩兄弟當真能忘卻兩位生母之間的勢不兩立去麼?可是他們兩個既然能做到這個地步,那究竟是皇後一向賢惠,對十二阿哥教導有方;還是……皇貴妃賢惠,得勢而不跋扈呢?

皇帝看著小十五一手拉著一個哥哥走進來,也不由得微微揚眉。

若是永瑆和永主動如此,他不驚訝。終究皇子也有皇子的生存之道,在人前總要維系這般手足情深的畫面來——可是小十五才五歲多兩個月,他還不會這些客套。

那小十五若此,只能是憑著天生的仁厚,全然出自本心的親情了。

皇帝欣慰地笑,遠遠招手,「小十五,到皇阿瑪身邊兒坐著。皇阿瑪給你預備了一把小椅子。」

小十五卻趴地下跪倒,「回皇阿瑪,兒子想跟十一哥和十二哥一起坐!」

皇帝自是揚眉,「哦?你真的不想到皇阿瑪身邊兒來?」

能在皇帝身邊領宴,這是多少皇子的夢想。這個小圓子,這是還太小,還不明白這意義的所在啊。

小十五白白胖胖的小臉兒上卻笑得將眼楮都給擠沒了,「回皇阿瑪,十一哥說替兒子夾菜,兒子就不用擔心胳膊短夠不著了;十二哥說會替兒子擋酒,那兒子就也不必擔心佷兒們來敬酒啦!」

皇帝大笑,「瞧你這個小東西說的!皇阿瑪就不能替你夾菜、擋酒了麼,嗯?」

小十五繃嚴了小臉兒,認認真真道,「今日是乾清宮宗親家宴,皇阿瑪不僅是兒子的阿瑪,更是所有宗親們的大家長。皇阿瑪不必只顧著兒子,兒子自有哥哥們照顧著;皇阿瑪自將君恩廣賜給所有宗親們吧!」

皇帝今兒破天荒令幼子入宗親宴,且小小的十五阿哥能在君前如此對答,一眾眼光老辣的宗親已是紛紛起身向皇帝行禮,「十五阿哥雖年幼,卻天生仁孝,頗有皇上當年之風。奴才等雖多活了幾十歲,都比不上十五阿哥去……」

皇帝歡喜得合不攏嘴,便點頭,「好,小十五,皇阿瑪就準你跟你十一哥、十二哥一起坐著!」

永瑆也忙道,「兒子必定照顧好十五弟,還請皇阿瑪放心。」.

過年了,便是作為冷宮的永和宮,這一日也好歹多了絲喜氣,膳單中多添了兩個菜去。

從天不亮開始,外頭就不斷傳來炮仗聲。那拉氏知道,那炮仗聲是跟著皇上的,皇上只要從哪兒起駕,炮仗就跟著響的。

她貼著窗子听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都覺著自己可笑啊。皇上已經這樣對她,她又何苦還要那麼在乎炮仗聲從哪個方向響起來?就好像,皇上還能過來看她似的?

只是她還是有些不習慣。過年了,往年的大年初一,她自己也跟皇上一樣地忙碌啊。皇上從天不亮起來明窗開筆,然後到各處供神處去拈香行禮;她也一樣,她得到各處娘娘、女神供前去行禮啊。

用罷早膳,皇上去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賀,她也得在後宮接受內廷主位的朝賀啊!

可是今天,她怎麼能這麼清閑?她還是皇後,她還沒有被正式廢後,那她怎麼能什麼都不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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