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43、我們不一樣

「魏婉兮,你敢羞侮我的永?!」

那拉氏痛心疾首,驚怒大叫,「他是皇上的嫡皇子,而你是包衣奴才,更是最低下的辛者庫的漢姓奴才!你不配叫我的永給你行禮,我永也不稀罕你什麼荷包!」

「那就是皇後娘娘你的不是了!」婉兮不慌不忙,眸光含笑,「皇貴妃冊封,所有公主、福晉、皇子皇孫都要行禮,這規矩不是我魏婉兮定的,是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定的,是我朝《大清會典》定的!」

「不管永是不是嫡皇子,只要他是皇子,他就得來給我行禮。如果他不來,不是我對他網開一面,反而是他不遵祖制,不守規矩!」

婉兮靜靜凝住那拉氏,「皇後娘娘當真希望你的十二阿哥,落下個如此的話柄兒,叫所有皇子和皇孫們都眼睜睜看著去麼?」

「你!」那拉氏指住婉兮,喉頭險些一口老血,卻不甘地生生忍住。

婉兮輕嘆口氣,「我倒要問皇後娘娘的示下︰你到底是想叫十二阿哥按著祖制去給我行禮,還是甘願叫十二阿哥冒了違反祖制的罪名,就為了替你這個本生的額娘出氣,就當真不去給我這大清皇貴妃行禮,嗯?」

「如果皇後娘娘當真不願意,就直說。我今兒好歹來一趟,我不介意將你這句話帶回去,回稟給皇上、皇太後。總歸那麼多皇子皇孫、公主福晉都要來給我請安呢,缺了誰都不要緊,我魏婉兮,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

那拉氏的手還舉在半空里,指頭還指著婉兮去,可是喉嚨卻像是被誰給掐住了,方才那些話是怎麼都不敢再出口了。

婉兮倒是平淡而笑,「看樣子,皇後娘娘已然是默許了。這就對了,這個時候兒皇後娘娘千萬別再攛掇著十二阿哥做不合時宜之事。皇後娘娘自己落得如此下場,就別再連累自己的兒子也跟你一樣兒去了!」.

那拉氏的性子,何時肯甘心受這般的委屈去。

她緊咬牙關,嘶聲低吼,「就算我今日如此,就算我的永不得不遵祖制去給你行禮,我也要警告你,不準你羞侮我的永!」

「我的永不缺你那幾兩銀子,你那對什麼小荷包,你留著賞給自己的兒子吧!」

婉兮靜靜抬眸,「哦?這樣啊。好,那我就如皇後娘娘的意。只是到時候兒,我給諸位皇子公主都賞了小荷包,卻獨獨叫十二阿哥手里空著……皇後娘娘當真覺著,這樣好看麼?」

「我倒是不介意,我反倒是忍不住替十二阿哥著想。皇後娘娘若已經拿定了主意,我到時候兒就與十二阿哥說明白,是他額娘不讓他收的,皇後娘娘看,我這樣辦,是否就遂了皇後娘娘的心願去了?」

那拉氏舉在半空里的手,終于微微顫抖了起來。

也不知道她是手舉了半天,累了;還是終于被婉兮的話打動,肯設身處地替自己兒子的處境著想了。

婉兮輕嘆口氣,「皇後娘娘總想強調十二阿哥是嫡皇子,與所有皇子的身份都不同。所以這多年來,皇後娘娘總想叫十二阿哥與眾不同,甚或有些特立獨行去,便叫十二阿哥這些年來漸漸在兄弟中被孤立了起來。」

「可是我卻不贊同這樣。我希望自己的兒子,與兄弟之間都能結下真情厚意去。不管將來皇上選了誰來繼承大位,這兄弟手足之間的情意卻不能改了去。唯有兄弟之間互相扶持,待得皇上百年之後,這大清的江山才能有人支撐,才能撐得穩當去。」

那拉氏緊咬牙關,「永才跟你們生出的那一班皇子不一樣!瞧瞧你們那些皇子,無論是純惠生的、淑嘉生的,還是你生的,你們那些兒子身子里都有一半兒的奴才的血去!不是漢人的,就是高麗人的,沒有一個是我純正滿洲人的!」

「這大清江山,便還輪不到你們那些兒子來繼承!你們那些兒子都該是我永的奴才,我的永才不稀罕跟你們的兒子成為手足兄弟!」

婉兮蹙眉搖頭,「皇後娘娘,我早知道你固執、凶戾,但是我這會子才知道,原來你對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這樣的自私!」

「你為了你自己的顏面,為了你自己標榜的地位,你不惜叫十二阿哥自絕于眾兄弟,從小到大總刻意端著與眾不同的架子去!」

「皇後娘娘啊,咱們都是四十歲的人了,皇上也都五十五歲了。上天留給咱們的日子,還有多久?你難道不明白,等咱們都先走一步之後,孩子們要依靠誰去?唯有兄弟之間互相扶持,他們將來的日子,才不是孤身一人啊。」

「魏婉兮,你說得好听!」那拉氏「呸」了一聲,不屑地冷笑,「自古天家無父子,又哪里來的什麼兄弟手足?當年聖祖康熙爺年間又如何,便是聖祖爺英明絕頂,到頭來還不是發生了九龍奪嫡、手足相殘之事?」

婉兮靜靜垂眸,「就因為有那樣的前車之鑒,咱們這些後來的內廷主位,咱們這些當皇子額娘的,就更應該懂審時度勢,就更應該要小心教著自己的兒子們去——身為皇子,在那最慘烈的儲君之位的競爭里,什麼該爭,什麼不該爭。」

「身為母親,當真舍得為了慫恿自己的兒子去爭去奪,卻要背上眼睜睜看著兒子失去一切的風險麼?皇後娘娘興許肯如此,我卻不願意,我寧肯自己的兒子一輩子當個逍遙王爺,豈不更快活自在?」

「嘖嘖……」那拉氏滿臉的譏諷,「你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听。你也不看看你的小十五,早早兒地就有了什麼身份和地位去!」

婉兮搖頭,「那些是皇上給的,不是我教孩子去爭搶來的。」

婉兮眸光寧和,繞住那拉氏堆滿戾氣的臉,「就如後宮的恩寵一樣,誰能得寵,誰不得寵,從來都是皇上自己的心意,看皇上喜歡誰,願意給誰;不是誰想動手腕去爭去搶,就能得來的。」

「我呸!」那拉氏老羞成怒,早已將什麼中宮的儀態都給丟到一邊去了。況且,她現在反正本來也都已經被剝奪了中宮之實去,那她還端著中宮的端莊給誰看?!

「你少在我眼前顯擺你得寵!你別忘了你自己也都四十了,同樣人老珠黃了!你還得寵?你當皇上還能如從前那般對你去?」

婉兮依舊淡淡微笑,「都說花無百日紅,咱們這些後宮里的女人啊,誰能戰勝得了歲月去呢?容顏易改,可是我卻相信,人心卻有常在。就像那句老話兒說的,‘少年夫妻老來伴’,咱們老了,皇上其實也到了這個年歲,年輕的容顏也許吸引眼楮,然則心卻還是眷戀舊人的。」

「總之,面對未來的無常歲月,我倒並未有皇後娘娘你這般的擔心和害怕。再說我要的從來都是皇上的心,而不是所謂的‘得寵’。我連‘得寵’都不稀罕,‘失寵’二字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去呢?」

那拉氏忽然笑起來,笑聲孤傲而又蒼涼,「我懂了,懂了。你今日來,不是來給我行禮,你甚至都不是來與我算賬的。你是來——與我顯擺你今日的風光的!」.

「恭喜皇後娘娘,你說對了。」婉兮滿面含笑,目光迎住那拉氏滿含怨毒的眼。

「說到算賬,我原本是有幾本賬,是要好好兒跟皇後娘娘您算算的!過去的那些年,那幾本賬壓在我心上,讓我疼……就算我剛進宮的時候兒,皇後娘娘與我之間的那些舊賬,我可以選擇淡忘了去;可是自打我的小十四薨逝,我與皇後娘娘之間,便注定了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去的!」

「所以我也曾無數次設想過,終究什麼時候我才能與你好好兒將那些賬細細算算去。我也曾無數次憧憬過,若這樣一天終于到來,我該用如何的神情面對你,又該與你都說些什麼去……」

「可是,當這樣一天終于到來之時,我卻忽然發現,我已經沒有必要再與皇後娘娘你,如當年設想一般地去算賬了。因為啊,皇上如今已是替我將咱們之間那些舊賬全都算得明明白白了!」

「皇後娘娘你已經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什麼都沒有了,生不如死……那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去?便是我與你算賬,我都做不到皇上如今替我做到的去。」

婉兮說著心滿意足地笑,甚至還沖那拉氏淘氣地眨了眨眼,「所以說,我還跟皇後娘娘你,算的什麼賬啊?我今日來,只是想好好兒看看皇後娘娘的處境去,光是這麼看著,就已經叫我心下的氣,盡數都解了去。」.

婉兮的話,當真比當面甩她幾個嘴巴子,還更讓那拉氏心里疼!

「魏婉兮,你別得意得太早!是,我是淪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叫你看著解氣去了——可是你焉知,你自己就沒有這樣一天!」

婉兮靜靜挑眉,「哦?原來皇後娘娘心底下,還有勇氣藏著這樣的指望去呢?」

那拉氏冷笑,「如何就沒有?!從前,孝賢位居這後宮之巔,後來是我。這後宮里的女人,不管先來的,還是後到的,總歸沒有一個是安分的!這些女人自然都仰起頭來,盯著後宮那個最高的位分看!」

「她們心下都在設想著,有一天她們自己也能攀上這後宮之巔去,成為這後宮里位分最高的女人!」

「孝賢和我,一人在上,被你們如虎狼似的環視周遭,卯著勁兒地嫉妒、算計、陷害去!終究,我們在明,你們在暗!」

「終于,孝賢和我先後都著了你們的道兒,叫你們一班漢人蹄子得了手去!你們可以得意,你們可以笑,但是我提醒你,這一切對于你來說都只是暫時的得意!」

那拉氏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得意。

「因為,從今天開始,是你站在了後宮的最高處!從前是你仰望孝賢和我,可是如今,換成別人仰望你、嫉妒你、算計你了!這些人中,甚至還包括這二十年來與你狼狽為奸的所謂姐妹……她們也會為了這個最高的位分,同樣再聯手將你給拉下來的!」

「魏婉兮,你現在感受到了麼,那身在後宮之巔的高處不勝寒?這就是你二十年來算計我的代價,你會發現,從這一日起,你的周圍再沒有了陪伴,你將獨自一人站在這高處!什麼風雨襲來,都不會再有人替你擋,唯有你自己扛!」

那拉氏臉上這殘忍的得意,來自于她自己在失去之後的領悟,來自于她循著自己失敗的規律也推定婉兮也會步上她的後塵,走上與她相同的一條悲慘的路。」.

婉兮耐心地听完,中間都沒打斷過。

婉兮只欣賞著那拉氏面上那殘忍的得意,靜靜莞爾。

「皇後娘娘說完了麼?」

那拉氏眯起眼,「你不用強自鎮定,我不信你無動于衷!我瞧著,你怕是這一會子已經體會到了那種冷颼颼的感覺!」

婉兮故意打了個冷顫,「哎喲,真是好可怕啊。皇後娘娘體嘗了這些年,真是體會尤深啊。」

「那麼皇後娘娘今日被剝奪一切皇後之實,皇後娘娘是不是反倒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了去?那,我就給皇後娘娘道喜了。恭喜皇後娘娘,終于苦盡甘來。」

那拉氏氣得眼珠都向外凸出。

「魏婉兮,你離這一天也不遠了!我在這兒,等著看你一步一步地同樣走過來!」

婉兮卻靜靜搖頭,「不,皇後娘娘,你錯了。我跟你不一樣,便是同站在後宮最高處,我也絕不會步你的後塵。」

「我相信事在人為,凡事都會因你的心意,有善惡兩面。只要凡事分得清善惡輕重,知道凡事給自己留一線;最要緊的是永遠與皇上站在一處……那我就永遠都不會走上你的路。」

婉兮說著一笑,「說起來,我這些心得還都多虧是皇後娘娘你給我的。從今往後,這後宮里的萬事,我都按著與皇後娘娘你相反的法子去處置,那就一定是最簡單、最正確的法子。」、

「皇後娘娘你為我豎起的這最生動的反例,我一定會深記于心,事事背向而行。」

那拉氏原本也刺痛婉兮一記,至少叫婉兮在剛冊封為皇貴妃的好日子里,心下生寒去。可是她也沒想到婉兮竟然這樣快就反擊回來,且又準又狠,到頭來真正被扎疼了的,還是那拉氏自己的心!

婉兮說罷緩緩一笑,「話說到此,想來皇後娘娘也沒什麼想跟我說的了。我也一樣。」

「從此後宮無皇後,還有那麼多事等著我去料理,我當真再沒閑工夫來看望皇後娘娘你了。這永和宮後殿的大鎖,將繼續陪伴著皇後娘娘朝夕,不知下一次打開,又將是多少光景之後。」

「是又三個月呢?還是……一年,三年去?」

婉兮說完,最後向那拉氏勉強半蹲為禮,「最後一面,最後一禮。皇後娘娘,你我就此別過。從今往後,我主我的後宮,而你,也空守著你的冷宮吧!」

婉兮說完,含笑轉身。

卸下心上多年的鉛墜,婉兮的腳步雍容而輕盈。

「魏婉兮!……我,我不準你欺侮我的永去!你與我的賬,你盡管來跟我算,你不準借我的永撒氣!」

婉兮背後,傳來那拉氏絕望而不甘的吶喊。

婉兮緩緩勾起唇角,停下腳步,端然回身,指尖兒繞住袖口,「欺侮十二阿哥?怎麼會呢?」

婉兮抬眸望住那拉氏,「十二阿哥也是皇上的親生骨肉;而我已是皇貴妃,那從今往後,十二阿哥就也已經是我的兒子了。故此,我不但不會欺侮十二阿哥,我反倒會——將十二阿哥視若己出。」

那拉氏只覺全身的血液倏地都涌上了頭頂去。

「魏婉兮,你究竟想要怎麼對我的永?」

婉兮說著淡淡一笑,「皇上不準你們母子相見,那即便你還活著,卻也已經與永永遠別過了。那永就也算是沒了娘的孩子……嘖嘖,我心疼還來不及,哪里還舍得用他撒氣去?」

「皇後娘娘放心吧,我會如同愛護我自己的孩子,如同愛護永璇、永瑆他們一樣地愛護十二阿哥去。人心都是肉長,我有信心與十二阿哥終有一天,也能情同母子去。」

那拉氏驚得怒目圓睜,「魏婉兮,你是想把我的永從我身邊奪走,變成你的兒子?!」

婉兮揚了揚眉,柔聲道,「皇後娘娘,我是大清皇貴妃,本來所有的皇子就都是我的兒子,十二阿哥也不例外。」

「不過話又說回來,母子血緣是這世上最親的情,絕不是誰想搶就能搶走的。只要十二阿哥不恨皇後娘娘你,依舊與你母子情深的話,那我怎麼可能搶得走他?」

婉兮輕輕抬眸,望那澄澈高天。

「皇後娘娘,還記得我的小鹿兒、還有乾隆二十四年那個原本即將臨盆的孩子麼?如果你忘了,也無妨,你總歸還記得我的小十六吧!」

「你奪走了我的三個孩子,我便是奪走你一個兒子,你還有什麼資格想要抱怨?!」

那拉氏驚得倒退數步,顫抖著手指住婉兮,「你果然安的這個心,你果然!」

婉兮冷冷看著那拉氏,「如今你淪落到這個地步,四份冊寶都被收回,母家佷兒的承恩侯世職也被革除……除了一個皇後的空名號,試問你在這世上還剩下什麼去?」

「思來想去,你仿佛也不剩下什麼了,除了一個——十二阿哥。」

「也是啊,女人在這世上最珍貴的是什麼呢?其實是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總歸我是願意用我自己的一切去換我孩子的平安和健康……皇後娘娘,那我就讓你在這世上,什麼也不剩了,好不好?」

婉兮說罷冷冷回頭,伸手搭住玉蟬的手,抬步下階,再不回頭!

後頭,傳來那拉氏沙啞又不甘的嚎哭聲。

婉兮只靜靜抬眸望向她自己前方的路。

從此,生死、尊卑、榮辱……所有的路,她都已經與那拉氏這個女人,永遠岔開,再不相逢!.

回到儲秀宮,一眾皇子皇孫、公主福晉早已列班等候。

婉兮含笑升座,接受貴人及皇子、皇孫,公主、福晉、命婦們行四肅二跪二拜的大禮。

婉兮垂眸,在這一眾人群中,有她自己的孩子︰小七、啾啾、小十五。

也有她的女婿︰拉旺、札蘭泰;

還有她曾從小視若己出的四公主和嘉、永瑆和永璇。

以及她曾用心呵護過的永瑢,甚至——五阿哥永琪。

當然,這其中還有從小就並不喜歡她,將她只當做奴才看待的三公主和敬。

還有,一眾皇子皇孫們的福晉,這里有她欣賞的八阿哥永璇的福晉慶藻,也有她同情的大阿哥永璜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今日永琪的福晉鄂凝因懷著身子,沒有到她眼前來行禮。

這一日,不管是誰,他們總歸都在她這皇貴妃的位前跪倒,行叩首大禮。

禮成,眾皇子公主等起身,婉兮含笑看著這一群子孫輩,雖說自己還不到四十歲,心下卻也忽然生起一股子孫滿堂的滿足感來。

都說天家親情薄,父子兄弟妯娌之間總有算計。然則這一刻,她卻真心希望這一大家子人能真心和和美美,再無勾心斗角去。

婉兮這便含笑吩咐「賞——」

玉蟬、玉螢等一眾儲秀宮內的官女子,個個手捧朱漆盤,將早已預備好的荷包,一對一對賞賜下去。

婉兮約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格外又叫了三對荷包來,一並賞給了永瑆、永和綿德去。

「因為你們三人,都是今年剛由皇上指婚。我便額外預備了一對荷包,叫啊你們帶給你們未來的福晉去。」婉兮含笑道。

終究還是沒忍心單獨多賜給永一對去,沒讓永惹人側目去。

婉兮抬眸靜靜望向永。

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迎向永的目光。說不定是含著仇恨的,因為她這一刻搶盡了他額娘的風頭去。

婉兮也沒想到,她撞見的,竟是永一雙閃爍著瑟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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