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29、該如何能讓你不心痛

皇帝從陸路提前回到京師,駐蹕圓明園的四天之後,亦即四月二十五日,婉兮終于陪著皇太後從水路回鑾。

皇太後御駕回到暢春園之前,皇帝先趕到了三間房(地名,朝陽區東,有過去的朝陽門)前去問安。

見了皇上,婉兮卻不由得朝皇帝後頭看。

已在京師,說不定皇上此來,會將小十六也給帶來啊!

從種痘之始,到此時都四月底了,已經是三個月去了。再怎麼著,小十六也該已經平安送聖去了。皇上自是知道她心下有多著急,那以皇上的性子,怕是必定又要給她藏著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去……

那是不是說,最可能的驚喜,就是皇上干脆直接將小十六給帶到三間房來了呀?

為了這個,婉兮在今天一大早就囑咐小十五,將從山東地界上帶回來的石榴給預備好了,等小十六來了,就正好叫他捧著,看看到底是哪個「石榴」更好看。

可是婉兮望盡了皇帝身後所有隨駕之人,卻終究沒有看見小十六的身影。

小十五因早早兒得了額涅的這個囑咐,他心下跟額涅是一樣的著急,這便只簡單跟皇阿瑪行了個禮,這便趕緊跑出去親自尋找去了。

他知道,額涅想弟弟想得,這幾個月來時常掉淚。尤其是後頭這幾天,越是要到京了,越是就要看見弟弟了,額涅反倒越是情急不已,這便更是只要一提到小十六,額涅的眼圈兒就會泛紅去。

可是這會子在皇阿瑪和皇瑪母面前兒,額涅自然是不能親自跑出去找去,那就該由他去。

他仗著自己小,皇阿瑪和皇瑪母自都不會給他立什麼規矩去。

瞧小十五偷溜了出去,皇帝便是給皇太後問安呢,也坐不穩當了。

毛團兒瞧見,忙單腿跪安,說有件差事急著辦。皇帝點頭,「快去吧。」

毛團兒抹頭就跟出來,在回廊下攆上了小十五。

毛團兒不由分說,將小十五直接就給抱了起來。

「十五阿哥這是干什麼去啊?見了奴才都不容奴才給小主子請安,難道忘了奴才不成?」

小十五一見是毛團兒,這便滿面含笑,趕緊抱著脖兒說好話,「圓子怎麼會忘了諳達?圓子也十分想念諳達呀!」

毛團兒心下安慰,不動聲色抱著小十五就要往回帶,嘴上故意嬉笑著說,「我的好阿哥,快隨奴才來,奴才還給十五阿哥存著好玩意兒呢!」

小十五卻不上當,腿上踢蹬著,「我這一路上吃了那麼多好吃的,額涅都說我又胖了。諳達快放我下來,別將諳達的手臂給壓壞了。」

毛團兒心下暗道︰真是人精兒似的小主子!

毛團兒忍住嘆息,柔聲哄,「不管小主子又胖了多少,奴才都抱得動。奴才啊,就想趁著小主子年歲還小,還想多抱抱小主子呢。等回宮了,小主子這就要進學了,那奴才便是想抱著小主子,怕是都抱不著了。」

小十五心下也是感動,這便只能直說了,趴在毛團兒耳邊嘀咕,「諳達,我是出來找小十六的。我額涅啊,可想小十六了。額涅今早上還囑咐我將從山東帶回來的石榴給小十六留著呢……」

「諳達放我下來,我找見小十六,先帶給額涅瞧瞧去。等額涅放下心來,我再來跟諳達討那好玩意兒來!」

這世上,最叫人猝不及防的,其實就是這樣滿懷真摯的童言童語。

若是面對大人,還能虛與委蛇;偏是這樣純真的童心,叫毛團兒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遮掩和隱瞞去。

毛團兒的眼圈兒都紅了,鼻尖兒一陣發酸,心頭更是苦澀。

他也愧對令主子,愧對皇上,尤其是愧對——十六阿哥啊。

皇上將他給留在京里,沒叫他跟著去南巡,又何嘗不是將十六阿哥也托付給他了!

可是他……

他又哪里還有臉去見令主子?

只是再不敢見,令主子也已經到了眼前。

毛團兒已經想好了自己未來的路。

毛團兒緩緩吐了口氣,哄著懷里的小十五,「哎喲,倒是貴妃主子誤會了,咱們十六阿哥壓根兒就沒來啊。還是等回到圓明園去,到時候就自然什麼都見著了。」

小十五听了也鼓了鼓腮幫,「原來真的沒來呀?哎,怎麼不來呢?都到眼前兒了,早點到這兒來見額涅不好麼?」

毛團兒不敢再多說,他不敢在面對這樣純真的小主子。毛團兒只是趕緊與小十五說,「十五阿哥先去回了貴妃主子,叫貴妃主子就別等了。也免得貴妃主子這會子心下還不安定不是?」

小十五乖巧點頭,「好,諳達放我下來,我這就趕緊告訴額涅去。」.

小十五回到婉兮身邊兒,咬耳朵將小十六沒來的事兒說了。

婉兮又忍不住愣了一愣,只好強笑,「……沒事兒,反正咱們待會兒就能回到園子里,就能見著了。已經近在眼前,在哪兒見都是一樣。」

小十五為難地指了指自己揣在懷里的大石榴,「那這個石榴……」

婉兮深吸一口氣,卻是將那石榴從小十五的懷里取了出來。

「額涅不叫兒子拿著了麼?」小十五有些不解,揚起黑白分明的眼,「額涅放心,兒子必定不會偷吃的。兒子會留給弟弟,兒子也可想念、可想念弟弟了!」

婉兮竭力地笑,然而面色卻點點蒼白了下來。

「額涅知道圓子是給弟弟留著的。額涅從不擔心圓子會偷吃……額涅是覺著,這大石榴好沉啊,放在圓子的衣服里,肚子便更是鼓鼓的了。回頭你瑞姨娘和你姐姐她們見了你,又該說你胖了。」

婉兮擁著小十五的肩膀,滿是慈愛,可是她的手卻是忍不住地顫抖。

「額涅先替你拿著……啊。」

小十五額涅描述的情形,姐姐們又要笑他吃多了好東西,他這便抱著肚子大笑,「那好吧!額涅拿著,等回了園子去,兒子再摳開給石榴吃!」

婉兮示意玉蟬,玉蟬連忙將小十五給哄走。

語琴不由得小心打量婉兮,伸手過來握住婉兮的手,「哎喲,怎麼這麼涼?」

容嬪也聞聲過來,看見婉兮的面色,也是忙問,「貴妃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婉兮笑,極力地笑,不知為何地忍不住一直搖頭。

「沒事,我沒事。」

心中那個越來越濃的預感,她不想說,更不想信!

她覺著,還是都守在嘴里,守口如瓶,那便都不會是真的。

不會的.

便不管再如何,這日午後,婉兮隨著皇太後鑾駕,終是回到了京里。

皇帝帶婉兮,兩人一起送皇太後回暢春園。

從暢春園回圓明園,距離其實很近。

皇帝特地下了馬,叫儀仗都先撤去,只留福隆安帶著鑾儀衛在周遭護衛;身後伺候的太監,也只留下毛團兒一人。

皇帝挽著婉兮的手,忽然說想這麼走走。

婉兮極力地想撐一抹笑,卻終究還是辦不到。

她便垂下頭,不敢讓皇上看她的眼。

她便想起那一年皇上回盛京,也曾在那個月夜,就這樣挽著她的手,在盛京故宮里兩人並肩而行。

那一次,她也是不敢抬頭,只能垂首悄然分揀著自己的心事。

不同的是年歲,還有——彼時是羞澀,是對未來的不敢想象;而此時,是不敢踫觸的……哀傷啊。

皇帝深吸一口氣,搖了搖兩人握緊的手。

「九兒啊,既是南巡歸來,小十五就也該預備進學的事兒了。雖說還不到十月,可是爺覺著,是該叫小十五先正式從慶妃那邊挪出來,單獨住了。」

這都是大清皇子養育的規矩,五歲就該從內廷里挪出來,住進阿哥所去了。

婉兮倒也不意外,靜靜點頭,「爺安排就是。早在南巡途中,慶姐姐早已跟圓子說下了。再說到時候兒圓子身邊兒還有從小就伺候他的諳達、嬤嬤們呢,他不害怕。」

總管桂元是早就經過歷練,能放心的人;乳母孫氏、張氏,媽媽里崔氏和朱氏,更是從小就伺候在小十五身邊兒的,婉兮倒不擔心。

皇帝卻笑,垂眸深深凝注婉兮,「爺的意思……叫小十五住毓慶宮吧。」

婉兮都是一怔。

皇子五歲挪至阿哥所是定例,宮內又有多處阿哥所,將小十五放進南三所,或者北五所去皆可。婉兮都沒想到皇上是特地將小十五放進毓慶宮去。

毓慶宮雖也是皇子住所,但是地位特殊——因為毓慶宮,原本就是當年康熙爺為六歲的廢太子胤礽而特地修建的!

從康熙年間開始,這毓慶宮就是太子東宮了。

到了雍正朝,雖說不明立太子了,可是乾隆爺小時候兒從十二歲到大婚之前,也都是住在毓慶宮里的。

如今,皇上更是要小十五直接住進毓慶宮去了。

雖說,從雍正朝時候起,為了對應不明立皇儲的規矩,故此毓慶宮並非只給一個皇子居住,以免被前朝後宮從中窺出端倪來……但是此時的皇子里,成婚的都已經另外分了所兒;而永瑆和永兩個,今年也要指婚了,故此若小十五搬進去,那將在未來的許多年里,都將是小十五一個人獨居毓慶宮。

那這特殊的意味,便又重新浮上水面來了。

皇上為何這樣決定,婉兮心下未嘗不明白去。婉兮垂著頭,努力地想笑。

……她的爺啊,這是已經費盡了心思在討她的歡喜。

這一路上,先叫福隆安來將繼後回宮之事告知,要她寬心;緊接著又要叫小十五挪進毓慶宮去……她的爺,這個天縱帝王,此時其實都已經顯露出些許的笨拙來。

惟其笨拙,才越發看出真心實意所在。

婉兮努力點頭,「奴才知道了。奴才替小十五,謝皇阿瑪。」

「還有!」皇帝仿佛怕話就這麼落到地下,叫婉兮又想起小十六的事兒來,「爺還準備,呃,給婉嬪和咱們小七也挪個住處。」

婉兮不由抬眸,「爺要怎麼挪?」

皇帝搓了搓手,「你的儲秀宮啊,挨著最近的就是翊坤宮了;翊坤宮再南面兒就是你的永壽宮,如今啾啾也在里頭住著……那就叫婉嬪和小七挪進翊坤宮來住,好不好?」

「這樣兒你的儲秀宮,小七的翊坤宮,啾啾的永壽宮,這便南北連成一條線了,叫你想見她們兩個的時候兒,隨時都能看見!」

婉兮眼中越發沉甸甸了,她都不敢再低頭。就怕再一低頭,淚珠兒就掉下來了。

皇上他……真的真的是,笨拙到不知該做什麼了……

婉兮用力搖頭,別開眼去看旁邊兒。

那長長的宮牆,那靜靜佇立的一草一木。

它們都不會說話,可是有誰能說,它們無情?

「皇上不必如此……翊坤宮,終究是皇後娘娘的中宮。」

「翊坤,如何能為中宮?!」皇帝仿佛變成了執拗的少年,用力攥著婉兮的手,「爺要把她挪走,省得還擺在翊坤宮里,倒叫我礙眼!」

婉兮想笑,卻終究笑不出來。

只是婉兮終于高高抬起頭來,靜靜看皇帝的眼楮。

「爺……奴才也不想待會兒回到自己寢宮掉淚。那奴才便在這兒問爺一句︰石榴他,是不是已經……?」

皇帝訝然一怔,一垂眸,眼中已是通紅。

「爺是太自以為是了,才會想著瞞住你……爺其實就是個大笨蛋!竟怎麼都找不到一個最好的法子,能叫你不用面對回京來的這一刻。」

他深深吸氣,愴然欲淚,「爺是天子啊,爺一言九鼎可決斷人命生死,可是爺卻如此沒用——竟然都護不住咱們的老兒子……」

婉兮雖說心里早有預感,可是當這一切終于被證實,婉兮的腿還是一軟。

縱然她竭力想要站穩,可是也不知怎的,這腿腳啊就像被抽去了骨頭一般,只剩下軟軟的一團,怎麼都撐不住自己的身子。

她整個兒向下癱去,偏還穿著旗鞋,這便所有的重量都壓在腳踝上去,身子一歪,眼看著腳踝就要支撐不住,唯有崴了腳去。

皇帝忙一把將婉兮的身子給撈住,緊緊抱在懷里。

「九兒啊,你千萬別倒下……爺說過,咱們還會有孩子的!」.

婉兮眼前的天地,旋轉,倒置,漸漸分不清黑白明暗,變成混沌一團。

這是回到混沌初開之時了麼?

她伏在皇帝懷里,頭靠著皇帝心口。

皇上的心跳就那麼近在耳邊,一聲一聲,噗通噗通,那聲音也鼓舞著她的心,叫她的心沒辦法就這麼沉寂下去,反而要隨著耳邊這心跳聲,而不由自主地跟著一點一點恢復跳動。

她不想哭,不想哭。

她至少不能回到自己宮里去哭。要不,不說穎妃、豫妃她們一定會難過,玉蕤便自是第一個自責的。她若當著她們的面去哭,難道是要叫她們難受去麼?

那她就也只能在這里暫且拋下貴妃的身份去,就在這里,哭一回吧……

可是卻又不能放聲大哭,她便張口咬住了皇帝的衣襟……只叫淚水奔流而下,卻不準口中發出悲聲。

不是她放不下這貴妃的身段,是因為她自己心下明白,哭又有何用!

便是能叫悲傷宣泄,卻不能挽回小十六的性命啊!

她得將放聲大哭的勁兒都留下來,她得去弄清楚小十六究竟是怎麼走的……若當真只是小十六福薄,沒能熬得過種痘,那倒也罷了;倘若不是那樣簡單,而是又有人動了手腳去,那她得將那股勁都留下來,留著,給小十六報仇去!

「爺……你告訴我,小十六是什麼時候走的?」她哽咽著,將臉埋在皇帝臂彎里,顫聲問。

皇帝猶豫,繼而緩緩道,「呃,小十六是,呃,三月十七去的。」

「三月十七?」婉兮眯了眯眼,心中暗自算了算日子。

福隆安說,那拉氏是三月三十前後才進宮的。

難道,竟不是那拉氏?

難道,小十六當真只是沒能熬過種痘去?

婉兮在想什麼,皇帝心中都明白。他只緊緊抱住婉兮去,柔聲道,「……你別胡思亂想了,只管養好身子,等著再給爺誕育一個孩子去。其余的事,都交給爺,啊!」.

婉兮這一晚,都沒敢回天地一家春去。

她留在九洲清晏,有皇上陪著,雖說她肝腸寸斷,可是好歹一切還有人可以寄托,不用自己苦苦強撐。

可是次日,有哈薩克使臣入覲,皇帝不能不去盡天子之責。

婉兮終究還是回到天地一家春來。

婉兮真是,有些不忍心面對玉蕤。

果然,玉蕤來時,已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樣。原本那般年輕靈動、嬉笑怒罵的玉蕤,這一刻除了還有一口氣在,其余的都已經看不出來她還活著。

玉蕤跪倒在婉兮面前,不管婉兮怎麼使勁拉,都拉不起來。

婉兮竟然也做不到,就是因為玉蕤的整個身子都是沉的。便是婉兮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沒有玉蕤的半點配合,也是拉不起來的——這一刻玉蕤仿佛竟是,半點求生的心氣兒都已經沒了。

婉兮原本強撐著,這一刻卻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抱緊玉蕤,婉兮哽咽道,「你千萬別這樣!小十六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我沒什麼扛不過來的。反倒是看見你這樣兒,我就當真扛不住了。」

「傻玉蕤,你千萬別將這事兒都賴在你自己身上!我又何嘗是糊涂人去,我怎麼會不明白這與你半點干系都沒有啊!」

玉蕤卻依舊還是愣愣跪著,只是眼底終究閃過了一絲漣漪。

她的唇都是干澀的,一呼吸都起了皮。

「姐……我已經死了,我不過留著這一口氣,就是要等你回來,向你磕頭拜別。姐……我去陪十六阿哥了,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就那麼走了。」

婉兮又驚又痛,忍不住劈手打在玉蕤肩膀上,「玉蕤你趕緊給我醒過來!石榴已經沒了,我不能再沒了你去!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也沒有半點對不起我,我更不可能對你有半點的埋怨去!」

「玉蕤啊,我要你好起來,趕緊好起來。你得繼續陪著我,你得還跟往日一般,每日里在我面前嬉笑怒罵去才好……唯有這樣,我才能熬過眼前的日子去。你不能這麼著,你要是還不醒過來,我就也只能陷在眼淚里,也一樣會好不起來了。」

玉蕤一顫,眼波隱隱流動起來,極緩極緩地抬頭。

雖還是有些呆滯,卻比之前多了一點生氣兒,再不全像是行尸走肉了。

婉兮含淚點頭,伸手去搓玉蕤的面頰,去拍她的肩膀。希望這樣的動作能讓玉蕤的血重新流動起來,讓她的面色重新紅潤起來。

「我與你說……我啊,我會拼了命地再要孩子去。玉蕤你听見了嗎,你得陪著我,你還得繼續幫我照顧那個未來的孩子呢!你忘了,我今年已經多大了,我三十九了,若是有孩子,最快也得明年才能下生——我明年啊,都四十歲了!」

「這個年歲,已是當祖母的了。若沒有你陪著我、照顧我,我做不到的……玉蕤啊,你不能跟著石榴去,你本與我的情分更深,你得留下來陪著我才行啊!」

玉蕤麻木的身子,終于在肩頭那兒,微微一顫。

婉兮忍住悲傷,繼續急促地說,「……佛家講輪回,無辜的孩子不會就那麼遠去。就像小鹿兒離去之後,圓子就來了;我想盡快再有一個孩子,說不定那就會是石榴的重續母子緣分。」

「玉蕤你若是真的舍不得石榴,那你就更得幫著我,讓我早些懷下胎來。等一切都準備好了,那石榴他,才能回得來啊……玉蕤你說是不是?你趕緊醒過來,你趕緊回答我啊!」

這世上是否真的有轉世重來?婉兮也不敢確定。

可是這樣話,卻是唯一能將玉蕤留下來的吧?

良久良久,玉蕤終是一聲長長的哽咽,呆滯的面上終于涌起悲痛的波瀾,她僵直的身子終于向前投進了婉兮的懷中。

「姐,姐——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我寧願替十六阿哥去,可是卻為什麼偏偏走的,是那個可憐的孩子……」

婉兮緊緊抱住玉蕤,淚落無聲。

「我們一起,等著他回來,好不好?」

(謝謝親們的月票,謝謝「蟲的世界里只愛夢夢」、咪.咪、非常6加16、還有尾號為2493的紅袖書友等親們的打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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