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17、天意重來

從正月十六起鑾至二月十六月食,能叫那拉氏稍微高興些兒的事兒,也唯有一件︰二月初十日,她千秋令節那天,雖說皇上又是按著這些年一貫不改的老例兒,依舊停止行禮筵宴,可是好歹那天,皇上也賜隨扈王公大臣、並江南大小官員等食了。

不管皇上是怎麼想的,總之她自己是將這賜食的事兒跟她千秋令節給聯系到一塊兒了。

皇上便是再不待見她,可也不能不待見她這個中宮之位不是?

雖說二月初十這賜食的歡喜,隨後就叫二月十六的月食給沖了去,不過她確信這是一碼歸一碼,月食完全不是應在了她自己個兒的身上.

月食之事,叫皇太後心下也頗有些不妥帖。

那拉氏想的也有道理︰終究月食此時在後宮里對應的是兩個人,不止她那拉氏自己個兒。

皇太後今年本就是坎兒年,這麼大歲數跟著皇帝兒子南下,一路上舟車勞頓,且一走就是幾個月,她老人家自己個兒心下也是有些不穩當。

皇太後到了這個年歲,也如「老小孩兒」一般,將一腔心事都明白寫在臉上。皇太後身邊兒伺候的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便連小十五都瞧出來了。

小十五終究年幼,猜不透皇瑪母的心思,只是知道皇瑪母不高興了,這便私下里偷偷兒去問永常在去。

永常在母家也是沈陽的,跟婉兮家里一樣兒,故此永常在平素說話時不常露出來的沈陽腔兒,倒叫小十五覺著親近。

永常在終究進宮也晚,便是有父親曾經提點過,可是他父親終究是個男人,對後宮里的事兒知道得也不是那麼確切。永常在這便沒法兒給小十五解惑,只跟著一並嘆氣道,「十五阿哥也瞧出皇太後不高興了?唉,瞧你年歲不大,倒是個有孝心的。」

永常在反過來倒是央告小十五,「這一路上,就你一個小皇子跟著,皇太後又稀罕你,十五阿哥你可得每天都來。有你來,皇太後才能多露些兒笑模樣兒;要是你不來呀,我都得跟著一天天提心吊膽去。」

永常在伺候在皇太後身畔,皇太後的情緒自是第一個就波及到永常在來。雖說皇太後記著這二十年來四格老臣伺候的情分,對永常在已是夠體恤,可是老太太見天兒那麼拉拉著臉,永常在不也是有些兒伴君如伴虎的擔心去?

小十五也沒想到,他的疑問非但沒能從永常在這兒得著答案,反過來永常在還跟他求轍,小十五這便鼓著腮幫回到婉兮和語琴身邊兒,將自己的疑問都托付給二位額娘了。

婉兮和語琴對視一眼,目光里都交換了不少的內涵去。

只是這些終究不便都直接給小十五講,婉兮這便哄著小十五,「你永常在姨娘是伺候在你皇瑪母身邊兒的,她都猜不到的,額涅和你慶額涅也得需要想一想才行啊。圓子你先去溫書,額涅跟你慶額涅計議一回,明兒再與你講說去。」

雖說小十五才四歲半,還不到正式進學的年歲;再加上這又是南巡盛典,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便是不念書也沒什麼打緊的。可是婉兮和語琴卻都達成了默契,這一路上依舊叫小十五帶著功課出來,每一日都勤習不輟去。

小十五也顧著今日份的功課,這便趕緊告退去了。

婉兮與語琴又靜靜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不知姐姐想到哪兒了?」婉兮先請語琴說。

語琴這便嘆口氣,「依我覺著,皇太後啊這是想多了。今年這月食,我可不覺著是跟皇太後有瓜葛,倒是叫我想起十七年前的舊事來了。」

「可不是麼?」婉兮靜靜抬眸,「雖說是皇太後,可是卻不合適對應天上明月去了。因聖母皇太後為天子之母,懷日而生,故此聖母皇太後皆可自稱為‘朕’,且冊寶皆為龍紋。這便可叫皇太後也對應天上日輪去了。」

「而這番月食……只該是上天給咱們皇後娘娘的示警。」

語琴點頭,「九兒你可還記得,十七年前,孝賢皇後跟隨皇上南巡那會子,也曾經月食?」

都是十七年前的舊事了,這些年歲月寧靜,婉兮倒是已經將當年的事大多拋之腦後去了。可是這會子听語琴提起來,婉兮記憶的閘門重又打開,心下也是一跳。

「可不!乾隆十三年,也曾月食!且月食的日子——說來真是巧——竟是正月十六!」

正月十六,是今次南巡起鑾的日子;也是今年這一場月食的整整前一個月去。

若以中宮的身份而論,孝賢皇後是元妻嫡後,她崩逝那年的正月十六月食;而那拉氏是繼室皇後,今年出巡,正好趕在了二月十六月食……這冥冥之中,仿佛隱約和著天意去。

語琴輕哼一聲兒,「不僅這個巧合,還有皇後的千秋令節之事去呢。孝賢皇後的千秋令節也在二月里,為二月二十二日……」

婉兮霍地仰頭,「兩位中宮的千秋令節不但同在二月,且皇上對二人千秋令節的旨意也是如出一轍︰孝賢皇後在世時,每到千秋令節,皇上一律都是‘奉皇太後懿旨,停止行禮筵宴’。乾隆十三年那一回,皇上卻在孝賢皇後千秋令節那一日,賜隨扈王公大臣等宴。」

「而今年又是,皇上也是下旨停止皇後的千秋令節行禮筵宴,卻在二月初十那日,下旨賜隨扈王公大臣、並江南大小官員等食!」

時隔十七年,同樣出巡途中,兩位都是二月生人的皇後,先後都在月食的陰影之下,同在千秋令節時終于得了皇上賜宴群臣去……

這樣驚人的相似,叫婉兮和語琴兩人,心下都是激烈跳動起來。

只是這話兒卻也暫時只能壓在心底,不敢說破。

語琴轉開眸子去,輕哂一笑,「我倒記著,二月初十那天,咱們的皇後娘娘沒能得著行禮筵宴,雖說有些不痛快;可是那眼梢啊,卻還是高高吊著的。」

婉兮也是輕笑,「姐姐說的是呢。想來皇後娘娘怕是也覺著皇上在她千秋令節這一年,賜宴王公大臣的江南官員去,叫她這心下也能平衡了些兒。」

語琴啐了一聲兒道,「只可惜,皇上從正月十六起鑾,到二月初十日,賜宴群臣又不是第一回了;更不是單單為了她而賜食去呢。」

婉兮便也垂首一笑,「正月十六起鑾,正月十八日,皇上就在涿州行宮,賜扈從王公大臣、及回部郡王等、並直隸大小官員等食;」

「二月初二日,皇上又在中水大營,賜扈從王公大臣、並山東大小官員等食……皇上在出巡途中賜宴大臣,這原本都是慣例,可不是單單只為給皇後娘娘慶賀千秋令節,這才特地賜宴的。皇後娘娘若當真這樣以為了,那便也只能說,她是跟從在皇太後身邊兒,興許是不知道皇上前頭早就有過兩回賜宴去了。」

一個月間的三次賜宴,領宴的是隨駕的王公大臣之外,所不同的只在地方官員的不同。那是皇上鑾駕隨著行程的變換,依著次序恩賜給當地官員的。故此第一次賜宴是給直隸官員,第二次賜宴是給山東官員,到了那拉氏千秋生辰那天,領宴的地方官員就變成了江南大小官員去了。

由此更可見皇上在二月初十這一天的賜宴,不過是慣例的尋常賜宴,當真是跟皇後的千秋令節沒什麼太大的關聯去。

語琴听罷也是忍俊不已,「誰不說呢?如今這中宮的威儀啊,不過是層窗戶紙,從外頭看著還能唬唬人罷了;實則咱們這些門檻內的人啊,都知道那層窗戶紙,實則一捅,就要破了。」.

次日,小十五又要趁著皇太後登舟之前,早早兒到皇太後行宮去請安。

小十五這便早早兒又來先給婉兮請安,兼問昨晚兒那個問題的答案去。

婉兮與語琴含笑對了個眼神兒,這便握著小十五的手囑咐,「額涅與你說下的這番話啊,你只可轉述給你永常在姨娘,卻不必在你皇瑪母面前說起了。」

語琴也提醒,「這些話說的都是十七年前的舊事了,你永常在姨娘不知道,你也遠遠還沒出生呢。所以這番話啊,你就當背書給永常在姨娘听就是了,你自己個兒倒不必記在心里。」

「那終究都是大人的事兒,且是歲月長遠的舊事,與你們小孩兒並無干系的。你與你永常在姨娘轉述一遍之後,你自己個兒盡管給忘了就好。」

婉兮含笑與語琴頷首致意。

小十五默默將二位額娘的話听進去,嬌憨而笑,「……兒子不敢隱瞞,其實額涅們方才說的話,兒子雖說能默出來,卻其實,什麼都听不懂。」

婉兮和語琴便都被逗笑了,兩人對視一眼,也都放下了心來。

終究小十五才四生日半,這麼大點兒的小孩兒,哪里懂得那麼些出巡途中的規矩,更何況還有那命運里冥冥之中的重疊去呢?.

小十五給皇太後請完了安,皇太後因著心情有些不好,這便索性抱著小十五不撒手,只吩咐桂元,叫他回去給皇帝和婉兮、語琴知會一聲兒,說今日就留小十五在她的御舟上,與她在一處。

在御舟之上,小十五便也尋得了與永常在單獨相處的機會,這便將那番話給背誦出來了。

永常在听得也是有些驚訝。

雖說是大人,可是永常在今年畢竟也才十九歲,再加上從小在家里就是阿瑪的老丫頭,這便其實對人情世故還是稍微有些兒生疏的。當後宮這十七年前的舊事,在永常在眼前仿若水上雲煙一般,縹緲展開時,永常在都也驚得有些兒說不出話來。

不過,至少從這事兒上可見皇後千秋令節那日實際上的不得意,倒是叫永常在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就看不慣皇後在皇太後跟前,那副看她不順眼,仿佛想將她給攆走的嘴臉去。

是,她是只是個小小的常在,又是漢姓包衣的出身,可是又不是她自己想要搶了皇後在皇太後跟前的風光去啊!是皇太後喜歡她,願意听她說話兒,喜歡叫她伺候,那皇後每次來那麼一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樣兒,又是擺給誰看呢?

況且啊……永常在可還沒忘了福貴人的死去呢!

雖說福貴人跟永常在之間,也曾有一番明爭暗斗。她們兩個爭的自不是皇上的恩寵,而是皇太後的態度。福貴人最早晉位為貴人,倒是能壓過永常在一頭去……可是這兩人終究是一同進宮,一同到皇太後宮里伺候的,雖說有爭斗,卻也有彼此陪伴的情分去。

故此待得福貴人這一死,永常在便也放下了曾經的心結去,這便只恨起那個害死福貴人的人來!

便是她阿瑪都提醒過她,說那福貴人死得有些不尋常。怕就是有人看不慣了她們在皇太後跟前兒的得寵……她阿瑪說,福貴人已經死了,那皇太後身邊兒可就剩下她一個了,她必須得多加小心去才行。

皇上在那會子處置福貴人遺物的時候兒,福貴人的遺物自是內務府從福貴人的住處尋出來的。而福貴人與她一直一處偏殿里住著,只不過福貴人住東暖閣,她住西暖閣,故此內務府來收東西的時候兒,實則箱子櫃的,都是她親手去給打開的。

就在內務府來收東西的前幾天,令貴妃那頭兒忽然叫人來給她送一盒銀針,說是福貴人的遺物。

她倒是覺著有些納罕,因這銀子做的針,自不是普通的針可比。用銀子磨成針,多少有些奢靡的意味在,故此絕不是福貴人一個小小的貴人敢自行吩咐去打造的,唯有一個可能,就是皇上賞下的。

她可是見天兒跟福貴人在一起的,況且她阿瑪四格也是總管內務府大臣,故此她可從來都沒听說過,皇上曾經賞下過銀針給福貴人啊。

她這便借著給令貴妃去送二妞過年請安的信的機會,私下里悄悄兒向令貴妃求問了這盒銀針的來歷。

令貴妃彼時倒是驚訝,望住她說,「凌之,你當真確認,這盒銀針不是福貴人的遺物?」

她自如實相告,「她若有這個,我不可能不知道。貴妃娘娘是從哪疙瘩得了這麼一盒兒寶貝去,非要當成是福貴人留下的遺物了去?」

彼時令貴妃蹙眉道,「……實則,是福貴人自己派人送到我宮里來的。我便想著這必定是福貴人自己的遺物才是。」

「就因為著銀針所費不菲,且皇上必定要重新處置福貴人遺物里這些金銀的物件兒了,我總不便繼續存在我手里,這便叫人給送回去。」

永常在自己也是一愣,「是福貴人叫人給貴妃娘娘送過來的?」

令貴妃也是靜靜望著她,「……這自然是錯不了的。不過听你這樣一說,我倒也緩過神來——雖說這銀針確定是福貴人叫人送過來的,可是卻也未必一定就是福貴人自己的物件兒不是?」

「凌之,今兒既然得了你的信兒,確定這不是福貴人自己的物件兒……那便說不定,這是福貴人別有深意,將這旁人的物件兒送來給我。」

永常在心下也是微微一晃,皺眉道,「若說針線活計,去年誰在這事兒上的風頭,都趕不上故去的慎嬪娘娘吧?那這銀針,能不能是慎嬪娘娘的?」

……若此,便連永常在自己個兒,都因了這盒銀針,越發對那拉氏生起狐疑來。

這幾層心意疊加在了一塊兒,這會子听著那拉氏吃癟,永常在反倒是大笑解氣.

小十五是孩子,這話說完就完了。永常在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將這話在心底反復掂對、重新排了排次序。

待得夜晚間,永常在再伺候皇太後棄舟登岸,在行宮安置下來,永常在方將這事兒委婉地講說給皇太後去。

「……宮里的老人兒可都說,這回的月食啊跟十七年前孝賢皇後崩逝前的月食,簡直是太相似了。故此奴才覺著這月食只是應在中宮的命格上,可跟皇太後老主子半點關聯都沒有。」

「況且人家都說,皇太後跟皇上一樣,諭旨里都是自稱‘朕’,這便哪兒還是什麼月啊,皇太後根本是跟皇上一樣兒的太陽!」

這話叫皇太後松一口氣,卻又緊接著提了一口氣,抬眸盯著永常在去。

永常在忙道,「……奴才進宮晚,這宮里的舊事,奴才可不知道。況且那都是十七年前的事兒了,奴才今年才不過十九,那會子才剛會走呢。所以這些事兒啊,跟奴才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

「奴才探听這風聲,都只是因為皇太後這幾天有些不妥帖,奴才心里放心不下……待得听著這個,奴才的心下都寬了,這便也顧不得什麼輕重了,非得趕緊回來都在皇太後面前都給說出來,叫皇太後也跟著舒舒心,這才好呢!」

皇太後倒是笑了,無奈地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年歲小,這些事兒跟你八竿子都打不著。我啊當然不會責怪你去,我就是擔心——宮里這些風言風語怎麼都傳到你眼前兒來了?」

皇太後凝眸望著永常在,「與我說說,這些話,你都是听誰說的呀?」

永常在有些驚慌失措,連忙左右瞧瞧,半晌才道,「……奴才也沒看見臉,就是隔著牆听見人說。」

皇太後便不由得幽幽嘆口氣,抬眸看了看她身邊兒伺候了她幾十年的這幫老家伙去︰安壽、安頤,壽山、福海……這些老家伙,個個兒都對當年的事兒了若指掌。

這些人自己當然是不敢在她面前說,可他們若有心故意在永常在面前說起這些舊事,就圖的讓永常在有口無心地到她眼前說起來,叫她寬寬心,這便也自是說得過去。

皇太後便也擺擺手,「罷了,管是誰提起來呢,總歸是跟你沒干系去。我也該听見的都听見了,我啊,也乏了,這便睡了。」

永常在原本心下還有些忐忑,可是這一晚听說皇太後睡得十分安穩,永常在終是放心而笑。

不管怎麼著,經由這件事兒,她又博得皇太後老太太的一番歡心去了。這對她,只有利,又無害.

經由這一番開解,皇太後真是松開了心去。

二月十八日,月食過後的兩天,皇太後便高高興興宣召命婦十九人至皇太後的行宮,皇太後賜宴,叫她們陪著一起熱鬧了起來。

皇太後宮里的晚膳,還是皇太後自己的壽康宮膳房來伺候。當晚除了賜宴命婦十九人,共用膳桌十張之外,還額外預備了賞克食用的兩桌餐食去。

賜宴的膳桌上,每桌六碗,每桌豬肉三斤、羊肉二斤、菜牲口一只、蒸食一品、爐食一盤、攢盤肉一盤、外膳房肉絲湯飯一盆……如此豐盛,極是顯出皇太後長出一口氣後的,心情愉悅去。

因得報皇太後這邊兒高興了,皇帝那邊兒便也跟著高興。

皇帝這日的膳單里,還有尹繼善和高恆兩位江南重臣所進的酒炖羊肉、炖燕窩等菜。

皇帝高興,這便也賞給那拉氏攢盤鴨子一品、婉兮肉片鹽煎一品、語琴春卷一品、容嬪攢盤肉一品。

除了賞給後宮之外,皇帝還賞給了二十桌的飯菜給江南鹽商。

這一日當真是一掃月食的陰霾,皆大歡喜了去。

婉兮得了皇上賞的菜,又听說了皇太後那邊兒的樂呵,這便也含笑放下心來——這話兒便必定是永常在給帶到了。

皇太後寬了心,便自是叫那拉氏又揪心了.

果然,那拉氏那邊廂盯著皇上賞給的肥鴨子,這便提不起胃口來。還沒等嘗,就覺著肥膩滿口。

可是,這是皇上賞給的克食,她再沒胃口,也得親口嘗了。還得叫人去給皇上謝恩,話兒里還得將這菜如何好吃,形容一番。

那拉氏皺了皺眉,掂起筷子來勉強夾了一口入嘴,便叫德格她們趕緊給端走,賞給她們去了。

見主子如此,德格自己也沒了胃口,這便小心翼翼陪著那拉氏。

那拉氏半晌才勉強將那肥鴨子咽下去,卻是滿面的陰雲,「皇太後那邊兒是什麼意思啊?不年不節的,她倒是請了十九個命婦來陪她用膳,這麼樂呵……她這是,想將月食都給撇清了,全都扔我一人頭上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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