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53、操碎心

瞧綿錦這也是為了護著小七,急了,福康安反倒笑了。

「咩咩~~原來小綿羊也會生氣呀!」

綿錦是三阿哥永璋的大格格,是皇上的親孫女兒。可是因為她生母瓜爾佳氏身份低微,只是永璋的「使女」,連個「側」字都沒有。

皇家子孫都是子憑母貴,綿錦因為生母身份的低微,即便父親永璋薨逝之後被追封循郡王,可是她將來長大之後的品級卻也不能按照郡王之女的身份封為縣主(多羅格格)、郡君(多羅格格),一般只能封到縣君(固山格格),相當于貝子之女的品級,已是所有皇家格格里的第六等去,品階已是低了。

故此自從綿錦被送進內廷撫養,素日里凡事都是怯生生的小心翼翼,言行都不敢出大動靜,生怕犯了規矩,或者得罪了誰人去。

因皇孫女也是綿字輩,故此福康安總笑話綿錦,給綿錦取外號兒,叫「小綿羊」.

叫福康安說的,綿錦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

這便咬了咬嘴唇,放緩了些聲調道,「……還不都是因為你,才叫我七姑姑又咳了?這冬日里,我七姑姑本就容易害了咳嗽,今兒歇晌起來就有些,這才好容易好了,叫你來這一沖,倒叫我七姑姑又咳了。」

福康安哪兒還顧得上跟綿錦斗嘴,一片腿兒便坐在了炕沿上,伸手想勾開帳子去。

小七一急,忙給摁住了,掖在自己褥子下,用自己的體重給壓住。

「你怎麼又來!這姑娘家的帳子,也是你隨便亂動的?我倒要問你一句,平素在你府里,就算是福鈴姐姐,那還是你的親姐姐呢,你便好意思去勾她的帳子麼?」

家里的幾個兄弟姐妹,說實話,福康安倒不怕自己的兩個兄長,卻最怕這個庶出的姐姐。

他便一吐舌頭,這便手跟著有些軟了,沒敢繼續去勾帳子。

帳子透光,小七在里頭坐著,便是隔著帳子也瞧見了福康安那神情。

小七這便終于輕輕地笑了,輕啐一聲,「呸,就知道你若敢伸爪子去,福鈴姐姐必定拎住你耳朵,將你給好好兒收拾一頓不可!」.

終于听見了帳子內那輕輕的笑聲,雖說聲息有些弱,笑聲里還夾著些因忍耐而細碎的咳,可福康安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倏然一定。

他便笑了,也不再造次,就隔著帳子柔聲道,「……那你也拎著我耳朵唄,我也叫你收拾就是。」

小七無奈地搖頭,「誰稀罕收拾你似的!你個子又高,我又不是福鈴姐姐的身量,我如何夠得著你耳朵去?難不成我這屋里還要常年備著一架梯子,就為了給你耳朵使的不成?」

小七自己邊說邊想象那情形,也是忍俊不已。

她笑罷,卻還是忍不住輕嘆了一聲兒,「更何況我身子骨兒也不如福鈴姐姐康健,我哪兒拿得住你去?」

福康安也不知怎地,听了小七這話,心下忽然狠狠一疼。

他有些莫名地惱了,急著低吼,「又何必要你拿住我呢?我自都由得你去,我難道還能反抗,或者還能跑是怎的?我就站這兒,你嫌我高,我就蹲下……總歸都由著你收拾我去,還不行麼,你又何苦說這些?」

福康安這一著急,說話便有些快。小七在里頭听著,一時間隔著帳子,也不能將他的神色全都看個縴毫不差,這便也跟著有些著急。

這一急,氣息逆著,這便又咳嗽起來。

咳得急了,眼圈兒便被沖得紅了。

綿錦听著聲兒不對,鑽進來一瞧,這便又急了,「保哥兒!你又將我七姑姑氣哭了!」.

婉兮跟四公主走進來時,正撞上這一幕。

婉兮抬眸瞟一眼四公主,四公主也是有些尷尬。

這會子四公主已是傅家的媳婦,是福康安的親嫂子,故此四公主心下還是向著福康安的,這便連忙替福康安向婉兮請罪,「……麒麟保他淘氣,可是卻沒半點壞心眼兒。便是旁人不知道,令姨娘卻是最了解的。」

婉兮點頭含笑,握了握四公主的手。

婉兮哪兒會擔心福康安會欺負小七呢?這些年親眼看著幾個孩子相處的種種,婉兮自是相信福康安護著小七還來不及——也正因此,婉兮真正擔心的,反倒是福康安這孩子對小七的珍惜太過。

這會子婉兮的擔心,已經不是出于對自己女兒的保護,反倒是為了保護福康安那孩子——婉兮是真的怕,倘若小七指婚給拉旺的消息正式公開,反倒是麒麟保這孩子會被弄疼啊。

听見婉兮和四公主的動靜,福康安也不敢造次,趕緊從炕沿兒上站起來,規規矩矩給婉兮請雙腿跪安。

婉兮欣慰點頭,「好孩子。你原本家教就好,如今在上書房里侍讀,顯見師傅和諳達們將你教得也好。」

福康安對自己的嫂子就放松多了,舉頭便涎著臉笑,「嫂娘怎麼突然來啦?」

四公主一听他當著令姨娘的面兒也這麼叫,便又羞又惱,直跺腳,「呸呸呸,你渾叫什麼呢?」

婉兮也是驚訝,忍著笑轉頭望住四公主道,「嫂娘……民間自是也有這麼叫的,所謂長嫂比母。可是那一般都是當嫂子的年歲比較大。」

四公主紅了臉道,「也是因為我終歸是皇阿瑪的和碩公主,便是厘降了,也只有一家人給我行禮的份兒,倒不用我執媳婦的禮數。他年歲小,又不愛給我行禮,這便自己說要從口頭稱呼上來全了禮數,就不用每次見面都下跪——這才叫他給渾叫出個‘嫂娘’來!」

「我自是不願意讓她這麼叫的,倒好像我都七老八十了似的!」

婉兮這便明白了,雖說無奈福康安淘氣,卻也不能不承認,這個活猴兒啊,腦筋是真快。

「你倒也別多想,誰叫‘娘’字在滿人來說,本就是尊稱呢~便如內廷主位,被尊稱‘娘娘’;便是未出閣的姑女乃女乃們,也都要尊稱一聲‘姑娘’……」婉兮倒是替福康安往回來兜著話兒,「你瞧,未出閣的‘姑娘’,這稱號里還有個‘娘’呢,故此‘嫂’後頭加個‘娘’,便也沒那麼老氣了。」

四公主無奈,輕嘆一聲,「令姨娘倒是幫著他去!」

婉兮噗嗤兒一笑,「瞧,‘姨娘’里,這不也還有個‘娘’呢?」

四公主只能抱住婉兮的手臂,回眸瞪福康安一眼,「既有令貴妃娘娘替你兜著,那我就也饒了你罷了。還不快起來,橫是稀罕宮里的地都是暖的,你反倒來烙著膝蓋去了哈?」

有了婉兮和四公主來橫插了一杠,小七也趕忙收拾停當了,掛起了帳子,出來請安。

四公主忙過去拉住小七的手,如一女乃同胞的姐妹一般親熱,「方才听說你又咳了?皇阿瑪每年都將最好的柿霜給你留著,你可用了?若不夠用,盡早叫人告訴我去,我那邊的便都給你留著。便是現成的不夠,我也盡叫你姐夫設法替你淘弄去,好歹他現下也擔著光祿寺和內務府的差事,弄這些當還不難。」

小七娉婷行禮,「多謝四姐、四姐夫眷顧。我的柿霜自是還有,若我當真不夠了,便自是第一個麻煩四姐和姐夫去。」

四公主一把攬住小七,回頭沖婉兮道,「令姨娘,我倒想帶七妹到我府里住些天去!我真是喜歡她喜歡到撒不開手……」

福康安自是第一個樂得蹦起來,「去得,去得,今天就走!」

婉兮瞟了福康安一眼,無奈地笑,卻也還是婉拒了,「傻拈花,又忘了你們姐倆兒都是什麼身份,哪兒能如百姓家的姐妹一樣兒,能那麼隨便走動去呢?」

婉兮走近前去,一手握住一個公主,「終究這會子到年下了,拈花你不如也在宮里住著,從皇太後聖壽到過年、元宵,你想跟小七盤桓多久去沒有呢?」

倒是四公主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是我造次了。小七這樣兒未指婚的公主,自是不能擅自出宮去;而我這樣已經厘降了的公主啊,也不能說隨便回宮里便住下……終究家中翁姑還會惦念。」

婉兮便也笑了,眨了眨眼,「更要緊的是,隆哥兒還在家等著你;還有咱們豐紳濟倫呢,他可一天都不能離開額娘去。」

婉兮和四公主自己將話都轉圜過去了,就剩下福康安還在旁邊兒傻樂著,等著小七被他嫂子帶到家里去玩兒呢。

他听著听著已是不對味兒,這便急了,忙叫道︰「令阿娘、嫂子,你們怎麼能變卦了呢?倒是叫小七收拾收拾,跟我走啊!」

這會子婉嬪也已經走了進來,看見福康安的殷切,也知道婉兮不忍對那孩子說實話。

婉嬪便笑著將這差事給攬過來,道,「保哥兒怕是還不知道吧?拉旺阿哥就要回來了,眼見著這兩天就要到京了。」

福康安便是狠狠一震,回眸看向婉嬪,一雙滿是笑的眼底,這便只能看見黑眼仁兒去,卻看不見白眼仁兒了。

婉嬪狠了狠心,繼續道,「我也知道保哥兒從小跟拉旺阿哥啊,是一起長大的,情同手足。拉旺阿哥走了這幾個月去,想來保哥兒跟小七是一樣地想念拉旺阿哥。這會子听見這個消息,想來保哥兒必定跟小七一樣兒地開懷,是也不是?」

婉兮抬眸望向婉嬪,也是又心疼,又感謝地點了點頭。

她終究也幾乎是親手撫養福康安長大的,對福康安的情分不比拉旺少;況且福康安還是九爺的兒子,是相貌最肖似九爺的孩子……故此她是真真兒的不忍心說這樣的話去。

也難為了陳姐姐,這會子要替她來唱這個白臉去。

婉兮伸手拉過福康安來,掌心輕撫在他肩上,「拉旺必定也十分想念麒麟保你……就像你們小時候兒一樣,兩地分隔的時候兒,你們都是那般真摯地互相想念。」

福康安哀然仰臉,寂寂望住婉兮,「所以……小七不能到我家去了,她是要在宮里等著拉旺回來,是麼?」

婉兮不忍直言,這便委婉道,「這會子是皇太後的聖壽,又是要過年了啊,便不是為了拉旺回來,她也不便出宮去了。」

福康安卻搖頭,「拉旺回來,我也高興,我家里那麼大,那麼多間房屋,拉旺和小七自可一同到我家去,又不必擔心住不下……」

還是四公主听出些滋味來,這便也上前輕輕拍了福康安一下,「哎喲我說你,是不是忘了臨進宮之前,公公和婆婆是怎麼囑咐你的?在家里倒也罷了,進宮來哪兒由得你任性,還愣要將公主往家里領?宮里可沒那規矩呵,你仔細我回去,將你在宮里這一出兒,都稟告給公公和婆婆去!下回,就再不叫你跟我進宮來了!」

福康安面色發白,回眸哀傷地望小七一眼。

他不敢想象,若是從此再不能進宮來了……那他該怎麼辦。

他這便狠狠咬住牙關,生生在婉兮面前跪了下去,伏地就磕頭,「奴才知錯了……求貴妃主子、婉嬪主子恕罪。」

婉兮和婉嬪對視一眼,都是心疼,便都連忙一起去扶這孩子。

在畔的小七也是跟著莫名地著急,卻也說不清楚急的是什麼,總歸鼻翼翕動,是借助氣息來使勁兒忍住咳——眼前的情形,叫她又想咳嗽了。

小七怕咳嗽出來,這便趕緊望綿錦一眼。

綿錦與小七同年出生,又是在一處朝夕共處這麼幾年去,兩人已是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這會子小七說不出話來,綿錦便點了頭,代替小七上前言聲道,「保哥兒你也別著急,總歸等拉旺阿哥回來,他必定也想念你呢。我們便跟拉旺阿哥一起求情,到時候求皇爺爺允你時常進內來玩兒,還跟咱們小時候兒一樣,四個人一起過家家、藏貓貓就是了!」

小七這才松了口氣,贊許又感激地向綿錦使眼色。

小七的模樣自都被福康安看得真真兒的,他終歸不忍叫小七為難成如此……他便苦笑一聲兒,極力又是平素那個混不吝的模樣兒去,大聲地笑出聲兒來,「好啊,就這麼說定了!」.

福康安既好容易跟四公主進宮來一趟,婉兮便也沒忍心催促,這便將福康安留在永和宮里,叫他跟小七和綿錦盤桓一陣子去,她自與四公主先往回走,她親自陪著四公主朝舒妃的宮里去。

此時蘭佩已是四公主的婆婆,于公于私,四公主進宮來,也該代替蘭佩去看看舒妃才是。

經歷了方才那一幕,婉兮和四公主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待得到了舒妃的宮門口,兩人下轎,四公主才心底霍地涌出一個主意來,上前與婉兮道,「……這麼說起來,綿

錦也是跟小七一樣兒,與麒麟保他們一起長大的?」

婉兮條眸望一眼四公主,便也明白了四公主的心思。

雖說綿錦是佷女,矮了一輩,可是綿錦卻是與小七同歲,年歲倒也相當。

倘若福康安這孩子放不下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那綿錦說不定反倒可能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婉兮深吸口氣,「……其實,若說公主,此時宮里自然還有八公主,甚或還有啾啾去。總歸麒麟保是九爺的兒子,是你的小叔,更是孝賢皇後的內佷兒,皇上必定不會委屈了他去,想來自然會為他指一門好親事去。」

四公主便也點頭,「夫家大哥福靈安是多羅額駙,我姑爺又是和碩額駙,想來皇阿瑪沒理由不叫麒麟保也尚個公主格格的去……不管是誰,倒也都不算委屈了。」

婉兮不由想了想八公主舜英的特殊去,這便也是皺了皺眉。

公主里頭,舜英的情況不宜太早指婚;而啾啾心里又早早兒放了個札蘭小哥哥,故此倒是不好指配給福康安去了。

婉兮便也輕嘆一聲兒,「你此前說的也對,若說起從小的情分來,綿錦想來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吧。不過總歸啊,這事兒都得看你皇阿瑪聖心決斷。」

四公主便也點頭,「也是。總歸皇阿瑪不會虧待他就是。」.

十一月三十日,成袞扎布帶拉旺多爾濟,已然是回到了京師。

這比婉兮預計的日期,竟然還要早了一個月去。

畢竟成袞扎布那會子給皇上請旨的說法兒是「在元旦前到京」,這會子才十一月三十啊。

婉兮得了信兒,忍不住抿嘴笑,卻沒說話。倒是玉蕤忍不住,這便笑道,「成袞扎布王爺,對拉旺阿哥跟咱們七公主的婚事,倒是比咱們都更上心。」

玉蕤的話兒說得巧妙,明明是里頭也含著皇帝呢,卻用一個「咱們」將皇帝繞了開去,以示敬意。

婉兮這便更不便直接評論,但笑不語。

玉蟬便也湊趣兒,「誰說不是呢,成袞扎布王爺啊,可是從小兒就喜歡咱們七公主,這個兒媳婦是早就認定了的。」

婉兮也不由得有片刻的怔忡。

若不是成袞扎布王爺自己這般上心,拉旺那孩子又是天生仁厚,否則就憑九爺和九福晉的情分,婉兮自己說不定爺都早已將胳膊肘兒朝麒麟保那拐了。

若說用心之人,這世上能超得過九爺去的,當沒有幾人。這位成袞扎布王爺,算得上一位了。

這日皇帝便也下旨︰「瞻楚布多爾濟溘逝,朕深為憫念。著加恩派乾清門侍衛保寧看視成袞扎布,齎茶酒賜奠,並賞銀五百兩治喪。」

皇帝便連這賜奠酒的人選,選擇的也是特別。這位保寧雖听起來只是個「乾清門侍衛」,都不是御前侍衛,更不是皇子王公,可是這位保寧的身份實則比宗室王公更適合去看望成袞扎布。

因為這位保寧同為蒙古人,出自蒙古正白旗,他的父親是納穆札勒,是成袞扎布王爺當年帶兵追緝青袞雜布時候的參贊大臣。因此軍功,被封為一等伯,世襲,號曰勤襄。

納穆札勒又曾在成袞扎布暫離烏里雅蘇台時,代替成袞扎布,署理定邊左副將軍一職。

在後來的平定大小和卓之戰中,納穆札勒為國捐軀,被追封三等義烈公,謚武毅,祀昭忠祠。在回部平定之後,圖形紫光閣。

故此納穆札勒與成袞扎布是親密戰友,他的兒子保寧來奉旨看望喪子的成袞扎布,這情分自是旁人無法可比。

況且保寧此時雖還是乾清門侍衛,卻也已經因為襲封父親的三等公爵,身份已然不低。

婉兮听得了皇帝的安排,自是放心。卻也遺憾,身為姻親,自己和小七卻還不便親自前去看望。

婉兮這便尋了豫妃去,兩人計議了一會子,還是以豫妃出面,以豫妃同出自蒙古,且同是成吉思汗後裔博爾濟吉特氏的身份,送了一份兒奠禮過去。

婉兮送上的非金非銀,也不是布料茶果,而是叫小七親自抄寫的一卷《地藏菩薩本願經》,祈請南無地藏菩薩慈悲做主讓逝者離苦得樂,往生淨土。

只是在皇上正式下旨指配之前,便是這卷經,婉兮也不能直說是小七抄寫的。可是相信成袞扎布王爺有心,必定能從那字跡筆法中,窺得真心去。

豫妃見了也是贊嘆一聲兒,「成袞扎布王爺對咱們七公主如此用心,貴妃囊囊對成袞扎布王爺一家也真心相待……這便是兩片心結成一片心,那七公主與拉旺的姻緣,便也是心想願結的良緣了去。」

婉兮淡淡含笑,「也是我這個當娘的小心眼兒吧,總希望自己閨女以後嫁過去,能得夫家愛護。這便唯有我這當娘家媽的多表誠心去,才能以心交換不是?」

豫妃含笑點頭,「貴妃囊囊放心,我們蒙古人都是生就最真的心、最熱的血。囊囊真心相待,我們蒙古人必定十倍、百倍回報。」.

十二月,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月了。

每到年終歲尾,人心總是格外心緒涌動,難以平靜。

況且算算月份,這個月又將是忻妃的胎滿了七個月,已是到了孕晚期,隨時都有可能臨盆的時候兒。故此該在這個月起正式報遇喜,由遇喜處來預備下臨盆的一應物品去了。

便也從這個月份,該給忻妃宮里添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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