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33、雷霆(下)

玉蟬也嚇了一跳,「主子是說,五阿哥私下已經聯絡宗室王公,意欲圖謀儲位?」

婉兮幽幽垂眸,「在大清的歷史上,無論是當年太宗皇帝以四大貝勒之身份,問鼎宸極;還是順治爺承繼大寶但凡皇子想要成事,不僅需要大臣們的助力,更要緊的,是得到宗室王爺們的支持。」

大清的國基見建立在八旗制度上,而八旗制度曾經給予了宗室王公們太大的權力。那權力大到可以推選出大汗、可以八旗各自相對獨立、可以所有的一切都平分成八份兒。

雖然這樣的舊例早已打破,雖然大清定鼎中原已經百年,雖然歷代先帝都在不遺余力加強皇權、遏制王公的權力,可是這樣的思想終究還深植在所有愛新覺羅家族的心底。指不定什麼時候兒,這老規矩又要跳出來作妖兒,披著「祖宗家法」的外衣,在皇位繼承的路上,挖下一道深坑兒了去。

「所以,永琪私下聯絡宗親,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婉兮輕垂眼簾。看明白了情勢,心下反倒平靜了。

這樣想來,九洲清晏這場火便也不是壞事,唯有經歷了事兒才能看得清人的品性去。若沒有這場火,婉兮心下便還始終放不下當年那個聰明俊秀、極知進退的孩子,便總是無法將此時已經二十三歲的永琪與當年的永琪分隔開來。

這場火燒過了,煉出了人的火眼金楮,也驗得清永琪的品性,那這場火燒得也算值得。

玉蟬听得也是額角汗下,忍不住道,「可是他找的怎麼是果親王弘?」

果親王弘是雍正爺最小的兒子,皇帝登基時不過三歲;且是過繼給果毅親王允禮,從宗法上來說,已是另外一個宗支。故此弘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宗親的地位上,都不是最高的。在他上頭,莊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還有此次即將起鑾木蘭,皇帝命留京總理京中事務的裕親王、諴親王等,都比弘更得皇帝的信任。

婉兮點頭,「你說得對,弘比起那幾位親王來,年輕、手里也少有實權。可是也唯因如此,弘才會成為最容易攻克的碉樓——其余那幾位親王,哪個不是城府已深?他們更明白皇上是個什麼性子,故此才絕不在立儲之事上,妄然摻和。」

算起來,雖說弘是永琪的叔叔,可是弘也不過比永琪只大了九歲。皇子皇孫統在上書房念書,便是成婚分府了也還要進宮念書,故此永琪與這位年紀最輕的叔叔,自是更有朝夕相伴的情分。

婉兮輕嘆口氣,「況且,就算弘年輕,地位算不得高,但是他終究是親王,是雍正爺的幼子,是皇上的手足幼弟啊。皇上可說長兄為父,這些年算得上是親自撫養他長大,故此情分總歸非其他宗親可比。」

「乾隆十五年,弘剛滿十八歲,皇上便命他管理武英殿、圓明園八旗護軍營、御書處、藥事房。兩年之後,皇上又叫叫他多管一項造辦處事務這些差事雖看似品階不高,可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啊。」

玉蟬也是心下咯 一聲兒,「可不是嘛!內府造辦處,自是金錢如流水的地方兒;而圓明園的八旗護軍則更是要緊的,倘若有人想在圓明園里起事,那整個園子的安危可不都掐在他手上去!」

婉兮靜靜抬眸,眸光里浮起冷意,「所以能得到弘的支持,自然給永琪助益不少。」

這樣細細捋下來,就更能明白,為何此次「九洲清晏」失火,本該承擔撲火、救駕責任的護軍們會如此怠慢——因為圓明園的八旗護軍,就是掌握在弘的手中啊。

且婉兮早听說弘此人,治理手下極其嚴格。每天早晨起來就披衣巡視,如果遇到不規矩的手下,立即杖責,故此他治下的圓明園護軍,沒有敢不听他號令的。

況且弘從小便在圓明園中長大,有「圓明園阿哥」之稱,這圓明園的上上下下,他只怕比皇上了解得更多。待得手握圓明園護軍之兵權,他自有本事讓那些護軍更對他本人死心塌地。

婉兮想到此處,心下都是輕顫。

「可是主子,便是五阿哥結交果親王,那果親王怎的就看中五阿哥了?」玉蟬不解地望住婉兮,「就算暫且不說咱們十五阿哥,至少前頭還擺著個皇後娘娘嫡出的十二阿哥呢?」

婉兮輕垂眼簾,「因為永琪目下,已是事實上的皇長子。」

此時永璜、永璋已死,永琪上頭只有一個四阿哥永。可是永在定太妃薨逝那年就已經當了「賢孫」去,便是皇上還未曾正式下旨,可是這幾年履親王允祹已是將永當成親子一般。這事兒在宗親之中,已經算不得什麼稀罕的消息了。故此,永琪已經是事實上的皇長子。

「自古立嗣,不是立嫡,就是立長。」婉兮眸光幽然而轉,「便是此時尚有嫡皇子永在,可是若叫弘來選,他還是願意選永琪的。因為他母妃身份低微,曾與我一樣,也都是出自內管領之下;先帝時進宮初封只為答應,便是生子之後也只封到嬪位。」

「況且,謙妃也同樣是漢姓女啊皇後一向看不起我們這樣的出身,皇後對謙妃一向也並不放在眼中,那弘怎麼會去喜歡皇後所出的永去呢?」

玉蟬也是恍然大悟,卻也是更忍不住嘆息,「其實若以謙妃的出身,果親王不是更應該與主子您心有戚戚才對?」

婉兮笑笑,輕輕搖頭,「終究小十五才多大呢,三歲還不到啊。跟今年已經二十三歲的永琪比起來,皇上又已然年過半百,你覺著弘心下更會看重誰去呢?」

玉蟬瞧出婉兮面色不佳,心下便也跟著著急起來,「可是皇上這次只是將他王府中的長史革職,並未治罪于果親王自身。就怕這位年少氣盛的果親王,還是不知自斂。」

婉兮也是悄然攥緊了指尖,「皇上雖未治罪弘本身,可是皇上的用心卻是比單單治罪,更為長遠。」

大清王爵分府,除了擁有自己分到所領的旗、佐領,以及內務府的包衣、內管領等「家人」之外,王府中還有一套職官。這些人在王府內都只听命于王爺們,這便關起門兒來,王府內儼然是一個獨立的小小王國。

倘若上下齊心,便連皇帝都難以知道王府內究竟在發生何事。

王府長史,乃為王府大管家,掌王府一切事物,是王府中最為舉足輕重的人物。王府的主子是王爺、福晉;可是真正當家的,就是王府長史。皇上將果親王府中長史革職,換成親自派去的永興,且言明「永興即同王之諳達」,這便叫永興官職為長史,實際地位卻又高于長史,令弘必須尊而重之。

皇上此舉,辦事就是要在果親王府里、在弘身邊兒安一雙眼楮,打破果親王府那小小的獨立王國,將弘日常在王府中的一舉一動都明明白白地擺在皇帝的眼皮底下。

防患,于未然。

婉兮抬眸望向窗外。皇上已是因失火之事,盯住了果親王弘。這便說明皇上已經在詳查失火這整件事了。

俗話說「紙包不住火」、「真金不怕火煉」,該泄露的真相,遲早都會被皇上看個明白;但凡禁不住這一場考驗的,那便也注定不是塊真金,扛不起天命!

在夏至祭地之禮完成之後,五月十三日,皇帝從紫禁城回到圓明園,再度頒下長旨意,怒叱果親王弘。

這次怒叱距離上次將果親王府長史革職,僅隔四日。

皇帝在諭旨中痛數弘幾大條罪過︰

其一,開設煤窯,佔奪民產。

其二,玉牒每十年編制=續一次,每次編續後,都要送一份到盛京存貯。弘在奉命護送玉牒赴盛京時,竟十分怠慢,說要先行圍打獵,之後才送玉牒赴盛京。

其三,在南巡之時,私自托兩淮鹽政高恆售賣人參牟利。

其四,以親王身份,向各處織造、稅關等購買蟒袍、朝衣、刺繡、古玩以及優伶,卻只給極少的本錢,實際等于是向各織造和稅關勒索,要各處官員來承擔那些購買置辦的費用!

皇帝對此,實在痛心。以高恆身份,為慧賢皇貴妃親弟,身擔兩淮鹽政的要職,尚且不敢不遵從弘,且不敢向皇帝奏明實情;皇帝擔心將來若有皇子仿效,那還有誰敢向皇帝奏明了?

其五,弘生母為雍正爺謙妃。今年謙妃千秋時,皇太後曾諄諄囑咐弘,預備稱祝之儀陳設宮陛為果親王母妃增輝。可是弘卻抗旨不尊,將皇太後的囑咐置若罔聞,後經皇太後多次垂詢,卻將矛頭指向皇帝,說是皇帝不給謙妃加賜稱祝,所以他也才沒有預備的。

皇帝怒叱︰「殊不知謙妃位分,原非和親王母裕貴妃可比。裕貴妃年長于皇太後,朕孝奉皇太後其次即應致敬裕貴妃,是以自六旬以來隆禮稱祝。」

而謙妃身份低微,母家辛者庫下女子,在雍正年間進宮初封只是答應。便是後來生下皇子,在雍正爺駕崩時也只到嬪位。還是皇帝自己登基之後,尊為「皇考謙妃」。這樣的身份自然不能與和親王弘晝的生母裕貴妃相比。

況且裕貴妃比皇太後年歲還大,而謙妃卻年輕,甚至比皇帝還要年輕三歲,今年才剛剛五十歲。按著宮內的規矩,先帝留下的嬪妃與嗣皇帝,在五十歲之前是不準相見的,故此皇帝道「朕遵祖宗成訓,向不相見」,故此不能如皇帝對待裕貴妃那般,親自祝壽、侍膳;可是皇帝給謙妃的份例卻是何曾少過一點去?

反倒是弘,原本允禮曾享親王雙俸,故此家資頗豐,弘過繼給允禮,府中家資甚厚。且以弘這幾年開煤礦佔民產、又佔各織造稅關便宜的做法兒,他實在是不缺錢,卻反倒每次進宮向謙妃請安時,反倒向謙妃「多所索取」。皇帝怒叱︰「豈為人子者所宜出此耶?!」

其六,此次九洲清晏失火,諸王並皆進內。弘瞻所居最近,可是他卻是最後才到的,且嬉笑如常,毫不關念。

皇帝在第六條,才終于引到了這次失火之事。

皇帝用心頗深,有意將失火之事隱到第六條才徐徐說出。

其七,皇帝又從眼前最近這場失火,倏然宕開,回溯多年前的舊事︰皇帝剛登基不久時,弘與和親王弘晝至皇太後宮請安時,竟然跪坐于皇太後寶座之旁,就在皇帝所跪坐的距離——原本君臣有別,弘和弘晝便是手足兄弟,也應該比皇帝所跪之地更遠些才是。

且在對雍正爺的稱呼上,唯有皇帝一人才可稱呼「皇考」,可是弘和弘晝卻也如此稱呼。當年雍正爺的兄弟在稱呼康熙爺的時候兒,都只敢稱「聖祖仁皇帝」,以廟號、謚號這樣的尊號相稱;叔父輩已有此先例,可是弘和弘晝還是不懂規矩,僭越了禮數去。

這便是自恃手足兄弟,便不分君臣之別了。

七條罪過一條一條數落出來,便如同將弘這些年的新賬舊賬合攏在一塊兒,一次算了個清楚。

皇帝最後決定,將果親王弘革去王爵,賞給貝勒,永遠停俸,以觀後效。

其兼攝的都統、內廷行走、管理造辦處、圓明園各執掌等職務,概行解退。

弘至此,除了一個貝勒的宗室爵位之外,已是所有的差事都沒了,再也不能從朝廷拿到一兩俸祿,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黃帶子,只能守著目下的財產坐食山空去了。

而和親王弘晝有些可憐,因皇帝在清算弘時,最後一條提及了當年弘晝與弘一同在皇太後駕前跪坐無狀的舊事,自不能只罰弘一個,便將弘晝也一並罰俸三年。

只是和親王弘晝這處罰,與弘的比起來,實在是輕得太多太多,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去了。

皇帝特別指出,「若朕諸皇子不知所鑒,或尤而效之,則朕之立予示懲!」皇帝已是點明今日清算弘之根本目的,便是警告他自己的諸位皇子!

皇帝此意乃為敲山震虎。回聲隆隆,端的看誰人自己能不能听得清楚了。

皇帝還命將此諭旨「通諭中外,明示炯戒」。以皇帝親弟,弘尚且獲罪如此,其余宗室無不如當頭棒喝一般。皇帝的敲山震虎,已有回響。

處置完了弘此事,五月十八日,皇帝終是奉著皇太後,從圓明園起鑾。

婉兮率領後宮、公主福晉等,一同送到圓明園大宮門外。

四公主和嘉也來了。

多日不見,婉兮與和嘉公主只是親昵。因吉服袍本就寬大,婉兮先時還沒留意,只是後來越發瞧著和嘉公主的步態有些特別。

身為女子的直覺叫婉兮心下便是一跳,她便急忙捉住了和嘉公主的手去。

卻還沒等問出口,皇帝已然含笑走了過來,伸手扶住婉兮的肩頭,「爺答應你留在京里,一是為了圓子、石榴;還有,就是和嘉。」

「純惠走得早,和嘉從小與你情誼最深,爺也唯有將和嘉托付給你,才能安心。」

婉兮登時歡喜得鼻尖兒都酸了,險些掉下淚來。

「這麼說,是真的咱們四公主,當真是快要當額娘了?」

和嘉公主是乾隆二十五年厘降,她堅持為純惠皇貴妃守孝三年,這便遲遲沒傳出她有喜的消息來。如今二十七個月孝期已過,和嘉公主這便終于有了喜信兒了。

和嘉公主也是羞紅了臉,攥著婉兮的手低低道,「還早呢,只是我終歸是頭一回,心下總覺著有些慌。」

婉兮緊緊攥住和嘉的手,「別慌,凡事都有我呢。」

皇帝終是放下心,這才起鑾而去。

聖駕離開圓明園,不管旁人如何,忻嬪終是滿足地長長松了口氣。

雖說這回隨駕的還有另外七個人呢,可是在她看來,那七個人終究都不是令貴妃,那便沒有誰是她的對手。

五月十八日當晚聖駕駐蹕湯山行宮,忻嬪便開始為了她的復寵大計而綢繆了。

隨駕的另外七個人,她挨個兒將名字卸下來,仔細扒拉扒拉。

「慶妃、穎妃倒還罷了,終究是倚靠著令貴妃,才能宮里熬到妃位的。我倒不信她們兩個好意思趁著令貴妃不在,還好意思爭寵了去。再說,她們兩個也都不年輕了。尤其是慶妃,六月間就滿四十了。」

「至于豫嬪、容嬪,兩個人進宮的年歲都不小了,不過是皇上平西北之後的戰利品罷了。這幾年平西北的事兒漸漸淡了,她們兩個年歲也都大了,我倒不信皇上還能怎麼寵她們兩個去。」

「至于慎嬪、新常在麼,一個是皇後宮里的嬪位,一個是豫嬪宮里的常在,怎麼瞧著也沒那個膽量在舊主的眼皮子底下去自請邀寵才是」

終究,叫她心下最為忌憚的,始終都是皇後那拉氏。

更何況前邊兒有過那桃花癬的事兒,忻嬪總覺那拉氏後來對她總是有些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心下也不由得畫魂兒,自也是擔心那拉氏知道了那桃花癬的真相去。

「無論如何,這回也得再想個法子摁下皇後去,別叫她壞我的好事才行。」

樂容便也忍不住嘆息一聲兒,「倒是可惜那桃花癬也如那桃花兒一般,只開在早春,過了季節便褪去了。否則若是皇後娘娘此時還帶著那瘢癥那就好了。」

忻嬪便眯起眼來盯住樂容,「雖說桃花癬過了春天就好了,可是此時還是五月,依舊還算得上是春天啊。況且熱河都在口外了,節氣本就比京師晚;再加上承德又是山城,桃花兒開得也自然該比平地晚」

忻嬪說著,眼楮也是一亮,「果然是個心思通透的,可點醒我了!」

樂容這才笑了,「哪里是奴才心思通透,分明是主子去年種的籽兒,奴才今年順著藤去模個瓜,權且能幫得上主子罷了。」

忻嬪歡喜得一拍手,「就這麼辦!還是依著上回的老法子,你再設法去折騰她一回去!」

五月二十三日,聖駕駐蹕喀喇河屯行宮。

此地已然在承德境內,灤河南北。

內務府大臣來報,說按著行程,再有一日就能到達避暑山莊,還請那拉氏早作預備。

六天的車馬勞頓,終于可以告一段落,本是高興的事兒。那拉氏對鏡理了理鬢發,打算去稟告皇太後,卻在攬鏡自照之時,便是狠狠一愣。

她臉上,左右兩頰,竟然又出現了與上回極為相似的桃花癬去!

那拉氏驚得一把將妝鏡揮倒,忙叫塔娜去請太醫。

「不必請旁人來,就叫上回那個醫生,叫陳世官的來!」

陳世官不久前來,跪地便是叩頭,口中連連說,「微臣不知如何回報皇後娘娘恩德之萬一」

雖說那拉氏並不是十分看重陳世官,尤其陳世官這個名兒總叫她想起婉嬪的那位大學士伯父來。可是上回這陳世官好歹幫她解了心頭疑惑去,她這個當正宮皇後的自不願意欠一個小小太醫院生員的人情去,這便委婉地授意太醫院,已是將陳世官升為醫士了。陳世官此時已有從九品的職餃了。

那拉氏捂著臉頰,惱怒地緊咬嘴唇,「上回你與我說的那些,可還作數?倘若作數,那麼這回給你的考驗就來了——我這臉上,又起了瘢了,竟與上回極為相似!」

「我要你這回幫我細查,給我確切查出來究竟是誰下的黑手,那能叫我如此的藥面子又其實是什麼腌的東西!」

陳世官也給嚇了一跳,「竟,又起了?」

那拉氏咬牙切齒,「對,那人賊心不死,當真膽大包天了!你若能查得出來,我能許給你的,又何止是這小小醫士!」

陳世官卻不敢輕易高興,反倒趴地下一個勁兒叩頭,「只是微臣身份低微,在這後宮之中如何敢擅自查問?」

那拉氏倒是冷笑道,「你倒不必為難,我也自然不用你挨個兒去查!我只給你指一個人,你先從她查起,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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