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22、皇上,奴才不依~(畢)

婉兮這一路都謙恭柔順,這會子冷不丁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叫那拉氏和塔娜都有些模不著頭腦。

話是沖著塔娜說的,塔娜不得不回話兒,這便蹲身為禮,「貴妃主子恕奴才愚鈍,卻沒明白貴妃主子的所指……還請貴妃主子明白示下。」

婉兮眼簾輕垂,淡淡一笑,抬手輕輕撢了撢右邊兒袖頭兒。

就仿佛那處有蒙塵髒污之處。

這只手,正是之前不得不啞忍著扶著那拉氏的那只手。

撢罷,婉兮這才不慌不忙靜靜抬頭,目光在那拉氏面上停一停,便又落在塔娜面上。

「姑娘難道忘了,之前皇後娘娘說過,叫你跟我學著點兒……論母家,咱們同是出自內務府旗下,進宮時都是從官女子出身的。我如今已在貴妃之位,皇後娘娘叫姑娘跟我學,那必定學的是這個!那便自然是皇後娘娘已然有心要抬舉姑娘了,我自然要提醒姑娘謝恩,還要給姑娘道喜呢!」

塔娜的臉騰地紅了起來,眼神里卻流露出惶恐,忙抬眸去望那拉氏。

婉兮瞧見了,這便舉袖掩唇笑開,「終究還是塔娜姑娘的小名兒取得好——塔娜,便是東珠。東珠啊,自然不該埋沒蒙塵,合該裝飾在咱們皇家的頸項之上。」

婉兮的目光特地在那拉氏頸子上的金約之上瓖嵌的東珠之上停留。

「主子娘娘金約上的一等東珠可真好看,便如塔娜姑娘一般。這些年我都念念不忘,想必皇上也還沒忘。」

婉兮這是故意重提舊事。多年前,塔娜還是年輕的時候兒,皇帝就曾為了警告那拉氏主僕,模過一回塔娜的手,含蓄提過一回這樣的意思。

只可惜歲月無情,一轉眼竟然都過了這麼多年,塔娜再不年輕,如今也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了。再提什麼進封,自己也都怕被風大閃了舌頭去。

更何況帝王更是無情,便是當年提過那麼一嘴,可也不過只是那麼一提,之後就放下了,放得死死的,而且一放就是這麼多年啊……

塔娜再說不出話來,也無顏抬頭,只得深深垂下頭去,手指絞住了帕子。

那拉氏的面上也臊得一紅,就像被人冷不防甩了個巴掌似的。

塔娜不敢再吱聲,那拉氏卻如何肯吃下這個啞巴虧。她便高高揚起下頜,睥睨著婉兮,寒聲一笑,「令貴妃你也不必如此消遣我位下的女子,她是沒有你的造化,她也更沒有你那麼多心眼兒!」

「我的官女子在我位下,自是都忠心侍主;誰像你,當年那麼小小年紀,在孝賢皇後身邊兒,就勾著了皇上去!」

婉兮霍地揚眸,將謙恭的神色一點一點兒收回去,在唇齒之間嚼碎了,緩緩咽下去。

隨即便極快地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之後,依舊是自信的、淡然的微笑。

「忠心事主?」婉兮緩緩拾級而上,走到那拉氏身邊兒,故意細細打量著那拉氏頰上的赧色,眸光里含了一絲憐憫,「主子娘娘這會子的臉色,倒是讓我又想起了主子娘娘剛痊愈不久的那桃花癬。妾身與主子娘娘同在宮中這麼多年了,妾身從前卻怎麼沒見主子娘娘有這個宿疾啊?」

婉兮說著,眸光輕轉,瞟過塔娜、德格一班人去,「雖說不是大病,影響不到主子娘娘什麼去。可是單憑這瘢癥來得蹊蹺,就不能不想想是不是自己身邊兒,出了什麼疏漏去……」

「若我是主子娘娘,即便瘢癥事小,卻可以即小見大,防微杜漸了去。否則,若這個口子開了,下回的就指不定是什麼大病去了!到時候兒再想防備,卻也都悔之晚矣」

那拉氏面色大變,如夢方醒一般,猛地轉眸望向塔娜和德格二人。

塔娜和德格也全無防備,互相對視一眼,忙上前跪倒,「主子,奴才絕不敢背叛主子!」

那拉氏緊咬牙關,轉眸狠狠盯住婉兮,「你少來我眼前挑撥!我又如何有信你,卻不信她們的?」

婉兮卻聳聳肩,「信不信,都由得主子娘娘。總歸那瘢癥是長在主子娘娘臉上,又不是在妾身臉上。」

「妾身只是替主子娘娘擔心,這瘢癥來得怕是有些蹊蹺。至于究竟是不是有人算計主子娘娘,又是誰算計的,那些法子究竟是透過主子娘娘身邊兒什麼口子進來的,那就是主子娘娘自己的事兒了。」

婉兮說著終于吐了心中一口惡氣,含笑緩緩蹲禮,「妾身言盡于此,其余一切,自然還都是主子娘娘您自行定奪。妾身告退,請主子娘娘歇息吧。」

婉兮回身便走,都不用看背後那主僕的臉色去。

玉蟬和玉螢兩個興奮地左右跟上來,都眼楮閃閃望住婉兮,忍不住笑,「主子真厲害,終于教訓了她們去!看從今兒一早,她們主僕一窩的,都是什麼嘴臉!」

「若不是主子好性兒,若依奴才們的性子,早與她們好好兒掰扯掰扯!」

婉兮輕嘆一聲兒,回眸一左一右看住二人,「那是皇後,別說你們,便是我說話也不能不小心。便還有那塔娜狐假虎威,她雖然與你們同為官女子,可她進宮早,你們還不得尊稱她一聲‘姑姑’麼?若是冒犯了,倒叫她們攥住你們的把柄去。」

玉蟬和玉螢便也都笑了,「奴才懂了。總歸以後自管交給主子去,主子自有的是法子抽她們嘴巴子去!」

玉螢又補上一句,「這叫——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

婉兮從碼頭上船,再回「天然圖畫」去。立在船上,回眸遙望。水天相映,西馬廠那邊兒的火光已經被紅彤彤的陽光取代。

天地,終于徹底明亮。

重回「天然圖畫」島上,首領太監劉進朝正在帶人將之前懸掛的那些硬彩子、軟彩子、掛錦吉坊的都摘下來,五福堂正在一點點恢復原來寧靜秀美的原貌。

桂元在一旁監督,見了婉兮來,趕緊又上前來行禮,並請示下,「這會子島上整理拾掇,頗有些雜亂和動靜,奴才生怕擾了十五阿哥靜養。奴才還要請貴妃主子的示下——奴才這會子可否請慶妃主子和十五阿哥挪動了?」

婉兮便笑了,輕輕搖頭,「不必了。」

桂元不解其意,只得抬眸來偷偷瞄婉兮一眼,想從婉兮的神色當中尋找點兒線索出來。

听見外頭的動靜,語琴便已然走了出來,與婉兮四眸相對,便都是笑了。

語琴自己對桂元道,「我啊,在這兒住了這麼二十天去,倒是舍不得走了。再說這島上本就是你貴妃主子原來的寢宮,那我這回索性跟你貴妃主子討了這小島去,我要鳩佔鵲巢一回了!」

桂元恍然大悟,便也笑了,「奴才也竊以為,慶妃主子的這個念頭真是極好

婉兮倏地揚眸,含笑走上前來,盯住桂元,「你也覺著這主意好?桂元,這可是你說的,我可記住了!」

桂元有些傻,一時沒能領會婉兮的意思。旁邊兒的語琴一怔之下,卻已是心有靈犀,這便笑了。

婉兮沖語琴悄然眨眨眼,「不過呢,現時候兒也只是我們的一個念頭,總歸回頭還要回過皇上,由皇上定奪才是。桂元你且規束著手下人,叫他們仔細些,別驚擾了你們慶妃主子去就好。旁的倒已是不用再怎麼小心翼翼去了。」

桂元忙應了,這便緊著去知會首領太監劉進朝等人去,安排停當。

婉兮便挽了語琴的手,「姐姐還得與我走一趟,咱們一塊兒去回過皇上去吧。」

話音未落,就听竹林那邊有人朗聲笑,「你們兩個預備手拉著手兒,一起去回什麼話兒給朕啊?」

婉兮與語琴互看一眼,便都笑了,一起轉身行禮,「妾身請皇上的安。」

桂元那邊也嚇了一跳,趕緊要然眾人停手,都上前來行禮。皇帝遠遠擺了擺手,「都忙著吧,免了。那梯子上摘彩子的,腳底下可有著點根兒,別一著急栽下來!」

一眾太監便都放松下來,各自都繼續干著手上的活兒,不再慌亂了。

皇帝回眸來,望住婉兮和語琴二人,「爺都听稟報了,已是平安送聖,上順大吉了。爺沒法兒過來,倒是辛苦你們二人了。」

婉兮明白,今兒送聖不是皇上不過來,而是因為按著滿人的習俗,這主子孫的神靈們,多是女神,這便屬于「家祭」的範疇了。滿人又有對這些女神娘娘們「背燈祭」的傳統,便更不能叫男子們來沖撞了女神娘娘們去的。故此這樣的禮儀,都只能由皇後來主持,皇帝不可以現身的。

語琴終究是漢女的出身,還不像婉兮家里早就是旗人,故此語琴心下倒是更委屈些,听了皇上這話,眼圈兒便紅了。

婉兮握住語琴的手,輕聲解釋,「便如坤寧宮家祭一樣兒的道理,男女有別、內外有分,這都不是皇上能參與的。」

語琴這才會意,有些不好意思,便垂首赧然一笑,「那倒是我冤枉皇上了,還請皇上治罪。」

語琴今年都四十歲了,面對五十三歲的皇帝,當年多少情愫都早已淡去,只剩一顆維護小十五的慈母之心去了。

皇帝便輕哼一聲兒,「治罪?也好。小十五既已平安送聖,接下來就是得開蒙念書了。那慶妃你就多委屈些兒,朕叫你從今日起,便要親眼盯著小十五念書了。」

婉兮便笑,「陸姐姐是‘江南二陸’家族的後裔,小十五交給陸姐姐去,自是再適當不過。」

語琴更是急忙蹲身,「皇上放心,貴妃娘娘放心,妾身定竭盡這一身心力去。」

皇帝眸光繞過婉兮去,便輕哼一聲兒,「既然說念書,朕便總得給圓子選個合適的念書的地方兒去。他終究年歲還小,還不到正式進學的時候兒,便也去不得上書房——那不如這樣兒,既然這島上的‘朗吟閣’本是皇考當年為皇子時候的讀書之地,五福堂又是朕年幼時候兒的書房,那這里自己就有文氣兒。」

「那圓子就也不必挪動了,就繼續留在這島上住著吧!」

婉兮和語琴相視而笑,婉兮更是拍了手,「奴才跟陸姐姐要回皇上的,也正是這件事兒呢!說起來啊,奴才當年蒙皇上賜住在這個島上,小七、小鹿兒、啾啾都是在這兒生,在這兒長的;唯有小十五不是在這兒,倒是與這兒反倒有些陌生了。」

婉兮說著抬眸環視周遭,「可是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對于奴才來說都那麼重要,那麼難忘……奴才便也存了私心,就想著是要將小十五留在這島上住,叫他也與這兒培養起情分來,幫著奴才一起記著從前那些年的歲月,記著——他的哥哥、姐姐們去。」

婉兮說到這兒,眼圈兒已是忍不住有些紅了。

皇帝伸手過來,一把攥住婉兮的手,「爺何嘗不明白?自不用你說,爺也早就存了這樣的心。」

「爺不便過來陪著你們一起送聖,可是爺也在心下早已與痘神娘娘們發了願去,若小十五這回能上順大吉,那爺就留小十五在這兒住著,再不挪動了。如今果然心想事成,那自沒有旁的說的。」

語琴歡喜地不知怎麼才好,這便蹲禮請旨,就叫官女子們回原來的寢宮去,將一應物件兒都正式挪進島上來。

語琴帶著女子們忙碌去了,婉兮走到皇上身邊兒,輕輕扯了扯皇帝的衣袖,低聲道,「……奴才也要跟皇上請罪。」

皇帝挑眉,無奈地笑問,「你又跟著請的什麼罪?」

婉兮歪頭,遠遠瞟了還在帶人忙碌的桂元一眼,兩手揉住掌心的帕子,「奴才要請的罪是……從前皇上選了桂元來總管圓子種痘之事,奴才那會子還質疑皇上來著。總覺著這個桂元從前也沒听說過,況且既然是在圓明園里,那邊好歹還擺著個現成兒的胡世杰去呢,又何必忽然選個桂元來總管此事?」

婉兮妙目盈盈,眼波映著這島上的青竹翠色、後湖水光。

「……可是從皇上起駕走了,這邊兒小十五開始吹入花苗的第一天起,奴才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在心眼兒小、心思淺薄上——原來這個桂元如此得力,辦事恁地周詳,竟然將奴才都沒想到,盡數兒全都給想到了。」

「故此啊,奴才倒是覺著,這次護著小十五成功送聖的第一大功臣是陸姐姐,第二大功臣便是這個桂元了呢!」

皇帝輕啐一聲兒,「這會子知道桂元得用了?」

婉兮慧黠一笑,伸手輕輕扯住皇帝的手臂,「……皇上既然選了這麼得用的人給圓子使,既然將這島上都給了圓子住,那莫不如,就將桂元也留下,別再帶走了唄?」

皇帝長眉倏揚,卻是側眸輕輕啐了聲,「呸!小算盤兒打得叮當山響!」

婉兮紅了臉,卻不松開他袖子,「奴才不管……總歸是皇上說的,桂元的名兒好,又是‘桂’啊,又是‘元’啊的,就是與我母子有緣呢……那這善緣好容易結下,皇上憑什麼這麼快就給掐斷了呀?」

皇帝無奈地掐腰,「桂元是來總管圓子種痘之事的。差事結了,他也自然該回宮殿監去啦……」

婉兮扯住皇帝腰上一個荷包不撒手,原地跺才不依……不依不依。」

皇帝早已繃不住,揚聲大笑,「瞧瞧你那不講理的樣兒!怎麼著,這些年為了自己,從來都沒跟爺強要過什麼去;這回為了咱們的孩子,便什麼都豁出來啦?」

婉兮使勁兒點頭,「……爺不答應,奴才就不撒手,不放爺走了!」

皇帝愉快極了,回眸緊忙瞧了周遭一眼。

魏珠和高雲從兩人連忙退得遠遠兒的,還都別開了頭去。兩人站立的角度,也正好兒是幫皇上擋開外頭的視線去。

皇帝滿意了,借著廊柱的遮掩,伸手過來一把抱住婉兮。雙手捧起婉兮的臉頰來,忍不住地便湊了個嘴兒去。

「……爺真是稀罕死了你這個蠻橫不講理的小模樣兒!再在也面前兒這麼擰著小腰兒跺腳,爺就忍不住了!」

婉兮登時羞得無地自容,趕忙兒按住皇帝的手,向後退開一步去,「爺!小十五在呢,陸姐姐也在呢,再說還有這麼多人呢……」婉兮還煞有介事指了指天,「諸天神聖剛被送走,估計還在雲彩上呢,皇上不能沖撞了去」

皇帝便又輕啐了聲兒,「你個小蹄子……越這麼著,爺心里的火越旺!」

婉兮咬住嘴唇,眸光輕轉,「那……爺是答應了?」

皇帝忍得咬牙切齒的,「那你先應承了爺。爺得先看你表現——」

婉兮桀驁揚眸,「不行!爺得先答應奴才,奴才也得先得了爺的口諭去——」

皇帝再按捺不住,已是仰頭,縱聲大笑。伸手點在婉兮腦門兒上,「瞧你那傻樣兒!令狐九,你也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時候兒!」

婉兮一愣,趕忙使勁兒回想,隨即便也紅了臉,卻是放心地笑了。

可不嘛,是她傻了。皇上干嘛百里挑一、千里挑一地選一個原本陌生的桂元來總管小十五種痘之事?那自是因為桂元得用。那皇上為了小十五這般費心地去挑一個人,難道說就只為了給小十五用這十幾二十天去不成?

——皇上怕是早就存了這個心,就像他自己早就想好了就要叫小十五賜居在這五福堂里了一樣兒。

虧她還百般去討這個桂元,這不反倒中了皇上的道兒,叫皇上早笑話她大半晌去了!

婉兮滿面悲憤,紅了兩頰,眸光流轉,「爺坑奴才!那奴才,盡數兒收回前言了!」

皇帝卻一把攥住了婉兮的手,「敢!當著爺的面兒都答應了,就沒的收回了!」

皇帝說著回頭吩咐,「高雲從,傳旨,叫桂元來總管‘天然圖畫’島上諸事,叫他日後親自伺候你十五阿哥去!」

皇帝下完了口諭,這便狠狠攥著婉兮,「爺承諾的,兌現了。下面兒,該你的了!」

婉兮跟個小犯人似的,被皇帝一路押著,去五福堂里先看過了小十五。

小十五雖說已然上順大吉了,可是這些日子還是折騰著了,這便又睡著了。

兩人便也都沒叫醒小十五,皇帝一直緊攥著婉兮的手,這便輕聲耳語,「……圓子也救不了他娘了,孩兒他娘就也別再想招兒逃了。走吧,乖乖兒跟爺走。」

婉兮欲哭無淚,盯著自己兒子那睡得酣然的一張小臉兒,真想悄悄兒伸手過去掐他一把,把他掐醒了,就能叫他攔住皇上了。

可惜……圓子睡得實在太香了。

婉兮認命地垂下頭去。

皇帝便忍不住笑,拖了婉兮的手就走。也來不及與語琴說一聲道別,更來不及看完太監們摘下彩坊,將島上收拾完畢。

皇帝徑直帶了婉兮直奔思永齋。

自去年十一月三十日生下石榴,到今年二月過完,這才滿了三個月去。

皇上這些日子來又在謁陵,況且又要為小十五種痘而懸心,兩人便都沒那個心思。

如今,心上懸著的擔憂終于可以盡數卸掉;而身子,也已是都準備好了……

思永齋里,窗外便是那仿天下三大名園之一的「小有天園」所建的微縮園林,窗內牆上,便是那巨幅的貼落……皇上對她的情意,皇上對小十五的深意,這一刻全都化作了無形的手,與他真正的手指一同,一根一根再度撥動了她的心弦。

婉兮的身子忍不住地弓了起來,因為他的撥動,也更因為她心底那汩汩的情、脈脈的憶,她便甘願化身為一架琴,坦然在他指下橫陳,只為他一人,錚鳴叮咚。

皇帝更是早已無法按捺,以身代指,猱然而上……

「吟猱」,原本就是操琴之法。左手按弦,往復移動,使發顫聲。

小曰吟,大曰猱。

吟者,按弦以取音,在指所按之位,往來動搖,上下不出三四分,先大後小,一轉一收,約四五余轉,仍用定吟方收本位而止。

猱者,指于按處,往來搖動,約過本位五六分,大于吟而多急烈。音取闊大蒼老,兼求古淡,有如猿猱升木,音取恰好,圓滿為度。

這操琴之法,這吟猱之指,皇帝以身切實而行……

而她只能吟哦、宛轉,極盡承托,憑他巧取、豪奪。

(圓子祝姨們,元宵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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