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91、問你(畢)

安寧這份神情,便給忻嬪兜頭一盆冷水潑過來,叫忻嬪心下頗有些不快意。

原本心情剛向好些,以為一切終究苦盡甘來……可誰想到姐夫竟然是帶著這樣一張苦主的臉來的。

忻嬪指著茶壺,借著自己的身子擋住皇帝的視線,低聲與安寧道︰「姐夫這是做什麼,怎麼當著皇上還這樣一份神情?皇上奉皇太後聖駕巡幸江南,乃是大慶之典。江南臣民無不翹首盼望,姐夫身為地方官,又是內務府世僕,怎能這般神色去?」

安寧嘆一口氣,低聲道,「忻主子是不知道……」

忻嬪便有些不耐煩,低聲道,「我何至于不知道!我自然知道,知道你這番辛苦了。不過姐夫也別忘了,姐夫前頭是如何攆走前任,才得以復職江蘇布政使的。為了姐夫的前程,我那會子身在宮闈之深,也沒忘了要幫姐夫籌劃。」

憑安寧的身份,忻嬪倒不信安寧敢在皇上面前故意掛這樣一張苦主的臉;而他不過是故意掛這樣一張臉給她看的。

呵,歸根結底,他終究只是她姐夫,卻不是她阿瑪啊……阿瑪為了女兒,自是心甘情願做任何事,且不圖回報;可是姐夫卻不同,終究是外家,人家沒有義務為你一個小姨子做什麼去。

便是做,也自有所圖。

故此姐夫就是想要她知道,他這一回為了她而有多費心、多辛苦。姐夫想要的就是她這個嬪位娘娘,能再給他回報多一些去。

如今只是復職江蘇布政使,又如何能叫姐夫心滿意足呢?姐夫終究是署理過江蘇巡撫的人呢,那姐夫最少也想謀得那個江蘇巡撫的職位才是。

甚或……在江南經營這些年,除了巡撫之外,還有兩江總督啊;又或者能調回朝中,任司部大員。

忻嬪想得明白,這一刻對著姐夫的苦主臉,便忍不住笑得有些冷。

「姐夫總歸別急,我還沒正式復寵呢。姐夫就也再等等,等我復寵之後,你想要什麼還能得不來?」

安寧年長忻嬪二十歲去,忻嬪的心思他何至于不明白。

只是這一刻,皇上就在近前呢,他當著忻嬪的面兒,也是有苦難言。

他唯有苦笑著搖了搖頭,借著雙手捧杯接忻嬪斟茶的當兒,低低地道,「忻主子是誤會了……奴才唯恐幫襯不上忻主子,叫忻主子失望。」

忻嬪輕輕一笑,那笑的確是有些失望的涼意,「姐夫是險些沒幫得上我。我想法設法才能隨皇上南下來到江蘇,本指望姐夫已經將凡事都安排好了;可是誰想到,姐夫竟然束手無策!」

忻嬪小心地微微側首,見皇帝正在垂首喝茶,並未留意她這邊,她這才放心收回目光。

「……倒叫我滿腔欣喜到蘇州來,卻險些兩手空空地就走了。也幸好皇上的行程是從蘇州到杭州,由杭州回鑾,便還能再回蘇州來一回。否則,這趟南巡,我算是白來了!」

安寧滿面的苦惱,心急之下更是一臉的皺紋全都擠了出來,溝壑縱橫,看上去就像是個風干了的核桃。

「忻主子……並非奴才不為忻主子盡心盡力,而實在是……」

忻嬪垂首,低低冷笑,「我都明白。不是姐夫不盡心,是皇上今年的旨意太嚴。前頭進膳的閩浙總督、放煙火的巡河給事中,都叫皇上給下旨申飭了,其余官員還誰敢再行鋪張之事去?而姐夫呢,不過是江蘇布政使,職位還在總督之下兩級,姐夫又怎敢逆龍鱗去?」

安寧黯然垂首,忍住心下的嘆息。

他如何听不出來,眼前的小姨子雖說表面上理解他的難處去,可事實上還是對他心懷怨懟了去。

忻嬪高高抬眸,「皇上的旨意如此,姐夫剛好不容易復職為江蘇布政使,凡事小心翼翼自是應當的。我不願姐夫為難,這便自己想辦法,只要姐夫出力就是。」

忻嬪說到這兒,終于揚眉吐氣,勾起唇角,「我那主意,我自己原本還不放心來著。總覺著我終究只是從小養在深閨的婦人,眼界和見識必定都無法跟姐夫相比的。故此我那主意怎麼都比不上姐夫的睿智去……呵呵,卻怎成想,我那主意當真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兒。」

忻嬪伸手,用那茶壺再將安寧面前的茶杯斟滿。

「雖說那主意是我自己出的;可是不管怎樣,找來那些文人,安排好這一切,終歸還是姐夫出的力。那我此時眼前的如意,我便也依舊還歸功于姐夫,我心下自還是感激姐夫的。」

「待我復寵,姐夫的心願又有何達不成的?別說當年只是署理,未曾實授過的江蘇巡撫的職餃;便是尹繼善已經四任了的兩江總督,又何嘗不會也是姐夫的囊中之物?」

忻嬪憧憬著那那美好的願景,不由得笑意輕揚。

「倘若我再誕下皇子……那姐夫便更自可再往遠多想想了。」

忻嬪的話也帶給了安寧不少的鼓舞,安寧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也終于現了些光彩來。只是他的年歲終究是大了,那臉上的光芒便只是閃了一會子,隨即便又暗寂下去。

——眼前這志得意滿的小姨子是怎麼都不會知道,就為了她的這一場圓夢,他這幾個月來費了多少的心思!

但凡能討好皇上的法子,他按樣兒都安排了;只是到頭來,全都沒敢使上罷了。可是心思已經熬過了,銀子更是該使的都使來了,卻最終成了「胎死月復中」,連個水花兒都沒听見。

還有……江南官場的情形,又哪里是忻嬪一個後宮婦人能夠全都看得懂的?

這幾天為了忻嬪在杭州送來的急信兒,他更是恨不能一晚就白了頭去……他明白,以忻嬪的性子,若是這回皇上從杭州再回蘇州駐蹕,若他還不能達成她的心願,那等她這次回京之後,怕會連他這個姐夫都不認了。

終究說到底,他也是內務府的職官,家里也是內務府包衣佐領下。小姨子對他心下不無鄙夷,只是用得上,這才姐夫長、姐夫短地叫著罷了;若他不能得力,那他在她面前,終究是永遠的包衣奴才。

就在這幾天里,他要找齊江蘇省內諸多文人墨客,還要尋來那些古書、典籍進獻,難度堪比挖地三尺,還是在幾天之內必須「挖」完……前兒早上終于都預備好之際,他一時歡喜,心下涌動,喉頭卻是一甜,張開嘴竟是嘔出一口血來……

便連他的福晉、忻嬪庶出的姐姐都抱住他苦勸,不能再這麼為了忻嬪的事兒嘔心瀝血去了。

可是今日,原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對著小姨子卸下肩上的擔子來,可是得來的卻是這位小姨子嬪主子的冷嘲熱諷。

他的心下,冷熱酸甜便又都混到了一處去,纏絞著,已是分辨不清楚最後剩下的究竟是什麼滋味了。

已是三月了,皇上鑾駕已經走了兩個月,便連京師北地,也終于感受到了從江南吹來的春風。

慶藻憑窗而立,望窗外漸漸活潑、燦爛起來的生機,那棵早枯成槁木的心,也終于重新萌生出了兩朵新葉。

終究還是年輕啊,不過才是十六歲的年紀;去年又剛新婚,人生分明是剛開始的模樣。

便是因為身子的緣故,心忽然便枯萎了;可終究當眼楮再看見這春回大地的光輝,還是不甘心這一輩子就這樣速速老去,枯槁此生了去。

慶藻回眸望黛雲一眼,「翠鬟姑娘這幾日可來了?」

黛雲一怔,忙答,「翠鬟姑娘每日里都來。只是有時候兒主子身子不得勁兒,奴才便自作主張給回了……」

慶藻輕嘆口氣,「去,請翠鬟姑娘過來吧。」

翠鬟來,先摁下自己私心下的種種情緒,只是先辦主子交待的差事。

翠鬟將圓明園里租出去的那些田地、蓮塘、竹林等的賬目,一筆一筆,細細講與慶藻。

慶藻便也揚眉,「姑娘會管賬?」

翠鬟面上一紅,「咱們旗人家的女孩兒家,未出閣前哪個不學著管家呢,奴才小前兒在家也幫襯著額娘,故此家里的賬本多翻了幾遍倒也簡單學會了。後來奴才額娘身子弱,阿瑪便干脆將家里的事兒都撂給奴才管。故此這些事倒是懂些的。」

「後來進宮,原本永壽宮里的內務事都是瑞主子親自管著的,可是瑞主子進封了,便不宜再辦那些管賬冊的事兒,听說奴才會些,這便漸漸將些無關緊要的放給奴才去試著學著理理。」

慶藻就憑翠鬟方才那一筆一筆交待得清清楚楚的模樣兒,心下便有數兒了。慶藻便垂首輕笑,「姑娘自謙了,姑娘實則甚為清晰。」

翠鬟便紅了臉,倒沒方才只說公事那般的自在了。

見翠鬟如此,慶藻自己心下何嘗就還能那麼從容不迫了去?

她也尷尬,這便垂首笑了笑,「我呢,從前看過一本話本子,里頭倒是也寫過類似的一件事兒︰一個大戶人家的家里也有個極好的園子,只是那園子是為家里的貴妃娘娘回家省親用的,平素倒不宜派做別用;可是貴妃娘娘回家省親,終究也就那麼一回,那園子便也只能那麼撂著。」

「但若撂得荒了,一來辜負聖恩,二來也叫貴妃娘娘心下難受,這便還得派人去專門經管著。姑娘是宮里的姑姑,自然明白,那用作省親別墅用的園子,鋪排得有多大,故此叫人經管的那一筆銀子,都是一筆極大的支出。」

翠鬟立時就明白慶藻說的是什麼了。

慶藻說的是《紅樓夢》,是那大觀園後來的命運。

「……後來就是他們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給出的主意,說能將那園子里的田地、竹林的給包出去,叫婆子們各自有了營生,她們更為用心不說,還能給園子里格外算出一筆進項來。這自然都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

慶藻說著便也笑了,抬眸望翠鬟,「我當日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兒,只是賓服那家里三姑娘的見識和魄力,卻又窺探,這書外頭的現實里啊,可不是人人都有這個魄力和本事的。」

「可是這會子我才知道,竟是我愚了;別說只是個大臣家省親的園子,原來就連皇上的圓明園,都早已經既照著這個路數辦了!而那個比那家的三姑娘更有膽色、更有魄力,更早就有了這個見識的人,竟然是咱們貴妃娘娘!」

慶藻說著止不住地贊嘆,「我從前還道,那位寫書的先生是怎麼想到這樣好的主意,是怎麼敢給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姑娘這樣的風範去;我這會子算是隱約明白些了——說不定那位寫書的先生就是因為知道了圓明園的這個故事,這才將現實里本有的真事兒,化用進了他的書里去呢。」

「這倒不是那寫書先生自己的首創了,而是化用了現實里的真事兒!」

翠鬟終是看過那書的,這會子听慶藻一提起,便也不由得隨之神游而去。

「……八福晉所言極是。那曹先生終究是宗學里的先生,與一班宗室子弟交往極厚;也因為那曹先生自己本就出身內務府包衣佐領,也與內務府許多世家有所往還。而那圓明園都是包給旗人,收得的租子都是入內務府的銀庫,故此那曹先生必定是從宗室子弟、內務府世家子弟口中听說過圓明園被包出去的事。」

慶藻面上的笑意點點抽去,終是靜靜抬起眼簾。

「這麼說,翠鬟姑娘果然是看過那本《紅樓夢》的。」

翠鬟這才如夢方醒,自知失言。

可是翠鬟卻並未驚慌失措。

唯有愧疚、黯然。

——她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再逃避也總要面對。

她不是沒有驚慌失措過,她在自己的腦海里、在噩夢里,早已經驚慌失措過太多回。而當現實當真在面前展開時,她反倒已是平靜了。

她靜靜起身,靜靜在慶藻面前跪倒。

「奴才听憑八福晉發落……八福晉若想罵幾句才能痛快,奴才這便洗耳恭听;若八福晉想要打奴才出氣,那八福晉只要不打在臉上,只要不讓旁人看出來,那奴才也絕無半句怨言。」

翠鬟的冷靜,也叫慶藻冷靜下來。

慶藻垂首,指尖兒捻著手珠的穗子,「這麼說,外頭的那些傳說倒並不都是虛的。你在我與八阿哥大婚之前,是當真就與八阿哥相識的。」

「八阿哥必定心下極看重你,才會將那《紅樓夢》給你看。他有多金貴那本書,我心下十分清楚。」

翠鬟說不出話來,也只能使勁點頭,承認下來。

慶藻便不由得苦笑,「你知道八阿哥與你的這一節,倒叫我想起那書里的哪一段兒了麼?想必你心下也想到了——自是寶玉與黛玉偷偷兒一起看《會真記》的那一幕啊。」

慶藻苦澀地閉上眼楮,「……這世間的痴情男子,唯有將最不能示人的禁諱之書,方與自己最為在意之人分享。八阿哥對你的模樣兒,真真兒是與那寶玉對黛玉,是一模一樣兒。」

翠鬟心下狠狠一顫,面上已是盡數都是蒼白了下來。

慶藻攥緊了指頭,竭力地笑,不想叫自己失態,「誰是那多愁多病的身,誰又是那傾國傾城的貌;又有誰,才有了那一品夫人的命?我到這會子才推演明白,從大婚以來的種種,八阿哥為了你,當真擔足了那多愁多病身去;翠鬟姑娘你娉婷貌美,言行品性倒有貴妃娘娘幾分去,自當得起傾國傾城貌。」

「而我呢,好歹也因為婚配皇子,而為我本生額娘贏得了一品夫人的封誥去,那便當說的是我吧。」

慶藻抬眸望住翠鬟。

「呵,呵呵,那咱們三個,倒都算得上是適得其所,誰都不算太委屈了去,是不是?」

同是女子,同是十六歲的年紀,誰都是這一生剛剛情竇初開。

便這樣地遭遇在一處;而慶藻,更是因為墜馬,而遇到那樣大的失去……

這一刻的翠鬟只覺慚愧,無顏再為自己分辯半分。

她唯有伏地,「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不知好歹,痴心妄想。」

慶藻用力吸吸鼻子,竭力地笑,「翠鬟,我想過要恨你。外頭的那些傳言全都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而我墜馬那天偏又那麼巧,就是你第一個奔出來救我——那便足以證明,我出事的時候兒,你就在左近窺視。」

「便因為這個,我都有太多的理由去相信了外頭的那段傳言——便如傳言所說,就是你,因為恨我嫁與八阿哥為福晉,斷了你的夢想去,才叫你心生恨意,在我的坐騎上動了手腳……」

翠鬟黯然緊緊閉住眼楮,「八福晉,奴才自認該死。只是若八福晉當真听信這些傳言,奴才死不足惜,卻會連累永壽宮里兩位主子……奴才不願主子們被外人編排去。」

「八福晉只要了奴才一條狗命去,奴才願听八福晉發落,生死皆無怨。」

慶藻也是黯然垂下淚來,「你竟想死?你竟容我要你的命去?」

翠鬟緊緊咬住嘴唇,也是落下淚來,「……奴才這些日子,生與死,又有何區別?」

慶藻听了也是一聲哽咽,「我懂了。你是說,你與八阿哥本有情意,可是八阿哥與我成婚,你後來的日子里要眼睜睜看著我與八阿哥一處……你其實寧肯死,你其實那些日子已經跟死了沒有分別。」

翠鬟用力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慶藻點頭,再點頭,「是我拆散了你們……」

「不!」翠鬟落淚,膝行上前,抱住慶藻的腿,「奴才再糊涂,也不至于去這樣想福晉。福晉何嘗知道這些?福晉自己又何嘗能自己決定這一切?」

「奴才若說,只說造化弄人。奴才反倒因為福晉人品,而為八阿哥慶幸……有福晉陪在八阿哥身邊兒,奴才已可放心,更願放手。」

慶藻有些意外,喉頭又是一梗,卻已是伸手翠鬟的肩頭抱住。

「翠鬟……也同樣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品,又讓我怎麼會相信,是你害我?若是你害我,你彼時又何必自己跑出來救我,那豈不是反倒為自己擔上了嫌疑去!」

翠鬟終是一聲哽咽,哭出聲來,「奴才也是該死,彼時心下尚且對福晉有些耿耿于懷,總想知道福晉究竟有何過人之處,這便偷偷尾隨福晉,窺視在畔……只是當福晉墜馬的一刻,奴才已經來不及多想什麼,心內唯有一個念頭︰奴才決不能叫福晉在奴才眼前出事。」

「否則奴才便對不起福晉,更對不起八阿哥啊……」

慶藻與翠鬟兩人相擁而泣。

慶藻哭了半晌,舉袖拭淚,「好了,咱們不哭了,都不哭了。這些話說開就好了,後頭的事兒,還得咱們都冷靜下來,才能商量得明白。」

翠鬟便也收住悲聲,抬眸凝視慶藻,「福晉吩咐就是。」

慶藻垂下眼簾,「我也與你說句實話︰我倒不怕別的,便是有你與我相爭,我若當真想斗,也並非沒有法子來制你;可我怕只怕,咱們兩個之間當真斗起來,連累的不只是永壽宮的兩位主子,更有八阿哥。」

「而一旦八阿哥聲譽因此受損,自然有人從中漁利。那對咱們來說,豈不變成了親者痛而仇者快?」

翠鬟也是用力點頭,「奴才和兩位主子擔心的何嘗不也是如此?」

慶藻便將眼角殘余淚痕盡數抹去,「……若當真鬧到那般地步,那我的身子就也白壞了。都說吃一塹長一智,我摔了那一下子,便是摔沒了將來有孩子的心願,卻何至于叫腦子還不清醒些兒?」

翠鬟一驚,忙含淚勸解,「福晉千萬別這樣說……福晉還年輕,身子盡管好生調養,將來必定還有機會的。」

慶藻苦笑,「就因為我還年輕,這樣一摔才反倒更會摔壞了根基去……翠鬟,我的身子我自己心下有數兒。我與你說這個,不是叫你替我難受,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我現下已是十分清醒。」

慶藻饒是這麼說,可還是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說出下面這句話︰「翠鬟我只問你,你可願代替我,為阿哥爺開枝散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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