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31、昨晚那個女孩兒(畢)

愉妃的話,叫鄂常在心下便是一個翻滾。

這感覺,像極了此前在「蓬島瑤台」殿上,皇帝含笑按住她雙肩時,她心下油然生起的驚恐來。

驚恐,是的,就是這兩個字。

從五月端午那日被「請進」慎刑司,兩個月來一直住在別院里,到七月十五被皇上放出來……兩個多月啊,她終于重獲自由,重新穿上了常在的吉服,頭上戴回了常在位分配著吉服所戴的鳳鈿,那一刻她的心下卻沒有如釋重負,反倒是更為驚恐。

回想那一刻的驚恐,便也是來自于她對未來的預見吧。便如眼前此時,愉妃這樣的話。

鄂常在黯然垂下眼簾,「愉姐姐……我也不知道皇上那會子在殿上當著大家伙兒的面兒,為何要那麼說。可是請你相信我,我便是在慎刑司別院里被關了兩個月去,我卻也什麼都沒說啊!」.

愉妃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見自己的臉上浮起了微笑。

她含笑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帶笑的臉,「什麼都沒說?呵,那我就不明白了,如果鄂常在你真的什麼都沒說,那皇上怎麼會放你回來的?」

鄂常在面上如挨了個巴掌,臉上紅了起來,可是眼楮里卻灰暗了下來。

「愉姐姐,我真的什麼都沒有說過。我也不知道,皇上他為何會放我回來……」

愉妃便又笑了,「當日你被問責,是因為蘭貴人指你害她。蘭貴人是誰啊,那可是皇太後本家兒的格格,皇太後怎麼護著都來不及呢,你竟然膽敢在她頭上動土……你若在慎刑司里不說出什麼來,皇太後肯放你回來麼?」

「鄂常在,要不說咱們姐妹兒之間也叫你給弄得生分了呢。你便是事先來不及與我通通氣,那這會子都挪進我宮里來了,再這大晚上的,宮門都下鑰了,你又還有什麼不敢與我當面說明白的呢?虧你還要當著我,非說什麼都沒跟皇上說過!」.

愉妃的語氣,已然越發寒涼了下來。

鄂常在倒不意外,只是無計可施。

之前在那「蓬島瑤台」殿上,看著皇上那般笑語溫柔地與她說話,還伸手按著她的肩……這樣從未有過的親昵,非但沒叫她半點歡喜,反倒是驚恐到了骨頭縫兒里去——就是為此,就是為此啊!

她分明橫下一條心,咬定青山不放松,在慎刑司里無論那些精奇們怎麼問,她就是一口咬死蘭貴人不是她害的,她身後更沒有人指使她……可是她也不明白,皇上為何那會子忽然說她將該說的話都說了!

那是天子,皇上那麼說了,便自然所有人都相信了;可是她真的、真的一個字兒都沒有說過啊!

她的冤枉,為何就沒有人肯相信她?

她原本以為,至少利益相同的愉妃肯信她……可是眼前所見,果然還是她自己一個人一廂情願罷了。

她苦笑著搖頭,「愉姐姐,原來就連你也不肯相信我。」

愉妃便眯起了眼來,「我自然想相信你。只是你總得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若你什麼都沒說,皇太後怎麼肯善罷甘休呢?你又怎麼會回得來?」

「你既然能回得來,既然毫發無損,連位分都沒降;皇上甚至還提前一日賞賜給你荔枝,之前在殿上也對你那般溫柔撫慰——那就只有一個說法兒,就是你說了,你叫皇上滿意了才可能!」.

鄂常在只覺喉嚨被梗住,委屈得想要哭出聲兒來。可是她自己卻又太清楚,這會子她光掉眼淚又有什麼用呢?愉妃該不信,還是不信。

她輕輕閉上眼楮,「看樣子是無論我如何賭咒發誓,愉姐姐也不願意相信我的了。可是愉姐姐,請恕我直言︰那件事終究是我與蘭貴人的過結,便是皇太後不肯原諒我,此事也牽累不到姐姐去,還請愉姐姐放心就是。」

愉妃听見鄂常在這麼說,終是一聲輕笑,霍地將轉過身來,直直盯住鄂常在。

「鄂常在說的有理,總歸那蘭貴人臉上的疙瘩,只與鄂常在你一個人有關。那事兒跟我半點牽連都沒有,有關我什麼事兒啊!」

鄂常在忙點頭,「正是這個理兒。」

「我知道愉姐姐之前問我那些話,其實都是關心我,怕我日後還要被皇太後為難,愉姐姐這才向知道我都對皇上說了什麼去……可是還請愉姐姐放心,我非但什麼都沒說,更絕對沒有說與愉姐姐有關的半個字出去。」.

愉妃反倒又是笑了,「鄂常在這話兒說得便越發的有趣兒了。什麼叫你沒說出半個與我有關的字兒出去啊?你這事兒本來就與我半點無干麼!」

「又或者,鄂常在原本想要說出什麼與我有關的事兒出去啊?鄂常在知道我什麼事兒,又將什麼事兒當成我的把柄去了?」

鄂常在一震,連忙擺手,「愉姐姐,方才是我口誤。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更何來‘把柄’二字?」

愉妃冷冷而笑,「不過你說你與蘭貴人那事兒,與我半點牽連都沒有,其實這也是不對的——你忘了,當日在‘萬方安和’,那慶妃可是有意指我在背後指使你啊!鄂常在終究只是個常在,我卻是有皇子的妃位,若說有罪,我自然比你罪責更重。」

「可是鄂常在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回來了,難道你在慎刑司的這兩個月,與皇上說的話里頭,當真就半點兒都沒涉及了我去麼?」

鄂常在又是一顫,「沒有,愉姐姐,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是不是當真要剖肝瀝膽,你才能信我,啊?」

「說什麼呢?」愉妃白了鄂常在一眼,卻是懶懶地轉回了身去,又重新只望著鏡子里的她自己,再不看向鄂常在了,「如今鄂常在是我宮里的常在,你若是出了點事兒,外人都要盯住我不放;更別說什麼剖肝瀝膽了,鄂常在,那可是連累母家的重罪。」

「你這些話可別再說了,沒的更牽連了我去,倒像是我怎麼欺負你去了似的。」.

話說到此處,已是再無話可說。

鄂常在含淚怔怔望住愉妃,只覺一顆心都要化成了灰。

出身于那樣的家世,在伯父和父親在同一年里被皇上接連賜了自盡之後,她已然清楚自己的處境。在這後宮里,她是萬無可能得寵的;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借著姻親之好,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五阿哥永琪身上了呀!

所以,她便是自己死,都絕不會說出愉妃母子半個不字的。

可是她這樣一份忠心,愉妃她為什麼不明白,更不肯相信她?!

「鄂常在,咱們都折騰了一天了,我累了,你也該累了。便起來吧,別在這兒跪著了。各自安置了吧。」愉妃懶洋洋說完,緩緩起身,便徑自從鄂常在身邊兒經過,頭都沒回地走回了暖閣去.

鄂常在又在外頭跪了一會子,這才絕望地走了。

三丹伺候愉妃躺下,將帳鉤摘了,帳子落下。

「主子……其實主子有鄂常在幫襯著,倒也不是壞事兒。主子又何苦這樣對她?」

愉妃疲憊地闔上眼簾,「我自然明白,在宮里多一個幫手的好處。鄂常在如今什麼指望都沒了,唯有咱們和永琪這麼一個靠山。想來她也不敢對我不忠。」

「可是啊,咱們想事兒卻不能只想眼前,得為了永琪的將來著想才是。你想啊,就因為她與蘭貴人的過結,日後蘭貴人和皇太後看著她能順眼麼?」

「可是皇上卻將她放到我宮里來,又三番兩次地當眾提及我與她是親上加親,這便反倒叫那天慶妃對我的指責更被人相信了去。蘭貴人年歲又小,她們又不肯信鄂常在這樣低位分的敢對皇太後蘭貴人下手,這怕是便越發懷疑是我的指使了!那日後蘭貴人和皇太後看著咱們,又如何能順眼了去?」

「若得不到皇太後的歡心,那永琪日後……又有什麼好果子去?」

三丹一听,頭也有些大了起來,「主子說的是。這鄂常在挪進主子宮里來,當真是有害無利了。」

愉妃嘆了口氣,「從今往後,我非但再不能用她辦事兒,更是要在眾人面前對她越發冷淡,與她拉得越遠才越好了。否則啊,我在皇太後的心里邊兒,便越是難以翻身了。」

三丹將帳子合攏,「主子放心,奴才也明白了。不過是個常在,奴才們整治她的法子自然多著。從前奴才也敬著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咱們五阿哥的姻親;可她既然連累到了主子和五阿哥,那奴才們便也不用客氣了。」.

七月十五這日熱熱鬧鬧,遲遲落幕。七月十六的早晨便來得帶了些許的慵懶。

婉兮也多睡了一會子,辰時方睡眼惺忪地醒來。撩開帳子,卻見玉蕤面上有些焦急之色地候在帳外。

婉兮便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忙問,「出什麼事兒了?」

玉蕤上前來先拿了枕頭幫婉兮墊著藥,這才緩緩道,「……三阿哥永璋,薨了。」

婉兮一下子怔住,半晌才搖頭道,「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呀?皇上才去看過他幾天,他怎麼就……」

婉兮不由得想起昨晚皇上說過的話。他說他已經五十歲了,都不知道還能陪孩子們幾天……昨晚兒她還笑話皇上說這些,可是你看啊,皇上最年長的兩位皇子︰大阿哥永璜、三阿哥永璋,竟然都已經走在皇上頭里了。

婉兮緩緩片過腿兒來,下地穿鞋。頭這麼一垂,還是有一串眼淚倏然墜下。

純惠皇貴妃四月間剛走,怎麼永璋這麼快就也跟著走了啊~~

玉蕤也是輕聲道,「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是這麼年紀輕輕就走了,何嘗不是這些年心里的悒郁……」

婉兮點點頭。大阿哥倒也罷了,當年給孝賢皇後治喪的時候兒,大阿哥都二十了,皇上指責的那些,倒是有形有影兒的;可是三阿哥永璋卻總有些委屈了,畢竟他那年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啊。

永璋最大的「不是」,怕也只是這一半兒的漢人血統吧。

這些年這份委屈一直都在永璋心里壓著,也在純惠皇貴妃心里壓著;故此去年便是已經病倒了,純惠皇貴妃卻還是強撐著,八月間帶著永璋去熱河給皇上祝壽……那是一份兒近乎遺願的祈求,祈求皇上能收回對永璋的那些話吧。

可惜,皇上還是沒叫純惠皇貴妃如願,叫純惠皇貴妃從熱河折騰回京,九月便吐了血……

如今,不過三個月間,純惠皇貴妃和永璋母子都去了。這一樁公案,不管各人心中可有公道,卻都已經塵埃落定,再無更改的意義了.

婉兮勉強草草用了早膳,嬪妃們便也都到了。

因「天地一家春」為內廷中宮所在,嬪妃們有事便都是到此會合。此時那拉氏住在「長春仙館」,因彼處是皇太後寢宮,嬪妃們無旨不便直接去打擾,這便還是到「天地一家春」來踫頭。

婉兮帶領眾人一起等著那拉氏從長春仙館過來。每當這樣的時候兒,那拉氏從中門走入「天地一家春」,面上總是掛滿不豫之色。

「我來晚了,叫你們久等了。」

那拉氏今兒更是如此,見眾人都依著規矩站在婉兮身後,這便冷冷道,「你們也是,沒看見令貴妃如今的身子已經到了這個月份麼,還非要一起聚過來,擾著令貴妃!」

婉兮忙帶著眾人行禮,「妾身豈敢。」

那拉氏輕哼一聲兒,「依著令貴妃的意思,仿佛你倒是挺樂得大家伙兒都到你這兒來踫頭兒的啊?」

婉兮懶得計較,淡淡點頭而過,眾人這才一同赴「九洲清晏」給皇上問安。

路上眾人按著位份、行走的次序,依次向前。語琴跟在婉兮身後,忍不住輕聲道,「她今兒怎麼這麼大脾氣啊?」

婉兮倒是輕輕勾了勾唇角,「看看時辰,她今兒的確是來得晚了些。看樣子,怕是一大清早就陪著和貴人做禮拜,這腿腳兒應是跪麻了。」

語琴便也想起來了,忍不住輕啐一聲兒,「怨不得!腿腳麻了,自然走不動道兒;自己心情不好,自然一向都要連帶著叫大家都不好受。」

到了「九洲清晏」,眾人齊齊給皇帝行禮,請皇帝節哀。

那拉氏還舉袖掉了淚,嘆口氣道,「真沒想到永璋也是個福薄的,他母妃剛薨逝三個月,他竟然也跟著去了。」

「他身後呢,卻連個能承繼的皇孫都沒能留下,唉,真是叫人傷心。」

那拉氏這麼一說,一眾嬪妃又都再給那拉氏行禮,請「皇後娘娘節哀」。

皇帝抬眸盯了那拉氏一眼,「生為朕的兒子,這便是天賜的福分。便是他走得早,沒能留下子嗣承襲;朕也自然會在宗室里為他選一個晚輩來為嗣子。總歸不叫他無人祭奠就是,倒不勞皇後操心。」

那拉氏被噎得一梗,抬眸盯住皇帝。

皇帝卻慵懶別開眼去,伸手向婉兮去,「你怎麼還能站著?快坐下。」

婉兮躬身謝座,皇帝輕嘆一聲兒,「方才內務府已經回了話,給永璋的經被已然預備下了。倒叫朕欣慰的是,這一應的預備,都是和嘉親自安排的。」

「朕的四公主,也長大了。雖剛剛經過純惠的喪儀,這孩子辛苦,卻沒倒下,此時倒是幫朕分擔了不少去。」

婉兮點頭,「皇上不必憂心。便是宮里自然有內務府和宮殿監一應預備,而四公主和忠勇公福晉也都是經過事兒的,她們必定能幫襯上永璋的福晉去。」

永璋的嫡福晉,還是和碩淑慎公主的女兒,皇家也相當于三阿哥福晉的外祖家,這便宮里也要多為三阿哥福晉格外擔待一份兒去。

皇帝點點頭,「有和嘉過去幫襯著,朕的確能放心不少。」

……皇帝便這般再自然不過地與婉兮商量起永璋身後的事兒來,反倒將正宮皇後晾在了一邊兒。

那拉氏在畔驚訝地盯著皇帝和婉兮兩人,惱得已是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回皇上,令貴妃身子已是到了這個月份,又何苦再叫她操勞!這宮里的預備,總歸還有妾身呢,必定差不了的!」

皇帝緩緩抬眸,半晌才將目光落到那拉氏臉上去。

「嗯,皇後說的沒錯,這會子是不宜令貴妃操勞了。朕根本也沒想叫她操勞,朕只是,與她商量罷了。至于那些跑腿兒動手的事兒,自然有奴才們去辦呢。」

那拉氏惱得揪緊了袖口,「皇上!我是正宮皇後,是永璋的母親!這一應的事兒,皇上難道還信不過我麼?」

皇帝目光清淡,毫無漣漪,「皇後難道忘了昨晚皇太後說過的話?朕怎麼會信不過皇後呢,朕只是擔心皇後此後六個月里都要每天五次陪和貴人禮拜……哪兒還顧得上給永璋治喪呢?」

「皇後還是專心向神吧,治喪的事兒,自有大臣們呢。」.

三阿哥薨逝,以四阿哥永為首,皇阿哥們也都一齊去了永璋所居的乾東五所去。

六阿哥永瑢與永璋是本生兄弟,自是最為難受;其余的皇子也一起落淚。

只是情分終究親疏有別,永瑢還守在永璋靈前不起,其余的皇子們倒是到外頭的「他坦」里席地而坐了。

三阿哥薨逝之後,四阿哥永便成了皇長子。與永同母所出的永璇、永瑆,便一同簇擁了在一處坐。

永這會子說不出自己心下是個什麼滋味兒。若是以小時候兒在母親的暗示下,曾經生出過對大位的渴望來,那他這會子成了皇長子,本應是暗喜的;可是他卻也沒忘了定太妃喪禮之時,他是被皇阿瑪派去頂盆兒跪靈過的;再加上這會子永瑢已然出繼了,他心下便也頗有些不安。

見四哥反倒有些神魂不定,永璇跟永瑆便也不鬧了,兩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說著昨晚的事兒。

昨晚在「萬花陣」里玩兒得熱鬧,叫小兄弟兩個這會子還忘不了呢。

永璇摁了摁腳脖子,歪頭問永瑆,「你從小是在令額娘宮里長大的,這些年來也常來常往,她宮里的人,你必定挨個兒都認得的。」

永瑆想了想,便也點頭,「八哥想問誰?」

此時永瑆也都八歲半了,腦子也機靈,沒等永璇說話呢,永瑆便一挑眉,「我想到了!八哥是想問昨晚兒那個給八哥揉腳的使女吧?」

永璇的臉騰地就紅了,「……誰,誰說我要問她了?」.

昨晚福康安那麼心急火燎地來找他們兄弟倆,听說兩個妹妹都哭了,永璇便也顧不得自己的腿腳不利索,這便跟著福康安和永瑆一起跑了過去。可是他的腳終究是有那病,跑得急了,還是崴了一下子。

正巧身畔矮牆那邊兒,一個舉著蓮燈的官女子輕盈而過。見他腳痛,連忙跪倒為他輕撫。

身為皇子,自有皇子的臉面,永璇這些年知道自己的腳不好看,便也甚少肯叫人看見他那副模樣,更不肯被人觸踫。他最怕——若有人踫觸他的腳時,會露出鄙夷或者驚訝的神色來。

可是那名女子,卻並未露出任何叫他擔心的神色來。甚至,她那雙輕靈的眼眸里,唯有粼粼閃過的憐惜而已。

後來,以他為首,一幫孩子終于成功出了「萬花陣」。他回眸之間,還瞧見那女子舉著蓮燈向他盈盈而笑,眼波里是瀲灩閃動的贊賞和欽佩。

回去這半個晚上,他眼前便都是那個女孩兒,雖然累,卻怎麼都睡不著了。今兒又見了永瑆,這便也有點顧不上是三哥剛薨,只急著去問那女孩兒的名字.

永瑆雖說還小,不過卻能瞧出來八哥那著急的模樣兒。

其實從小,他就覺著八哥極少露出笑容。便是母親在時,也總將八哥藏在宮里,極少叫他出外見人。

這幾年,八哥的年紀漸長,兄弟們之間都說,皇阿瑪就要為八哥指婚了。

可是八哥都到了這個年歲,卻對女子全都遠遠避開。永瑆倒也明白,八哥是忌諱他的腳。

如今八哥好容易頭一回主動問起一個女子來,永瑆這心下便別提多開心了。

額娘已經不在人世,他們兄弟三人自當互相扶持。八哥的心意,他不幫襯著,還有誰能幫襯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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