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章 壞事做盡,總有報應

听見穆冕提出的要求,兩名下屬下意識看向了林隊。

林隊並沒有一口答應穆冕的要求,只說︰「看你配合程度。」

穆冕點點頭,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手銬將他銬住,竟也無損他的風度。

林隊這才認真地審視起穆冕這個人來。

穆冕有一副英俊顯得溫柔的好皮囊,哪怕年近半百,看著也很年輕從容。他穿著杜婷婷托人送進來的衣服,干淨的毛衣長褲,外面套著看守所統一發放的馬甲。他靜靜的坐在那里,竟給人一種寬厚慈善的錯覺。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卻身背著多條命案。

見慣了各種刑事案件的林隊,在見到這樣形象的穆冕後,又一次想到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

「嫌犯穆冕,你是否對跨國綁架宋翡女士,妄圖將她殺害,盜取她心髒救自己女兒一案,供認不諱?」林隊負責審訊,記錄員在一旁拿著筆,靜等穆冕答話。

穆冕耷拉著眼皮,沒什麼強烈的情緒反應,只冷淡淡的應道︰「我認。」

「坦白你的犯罪經過跟犯罪目的。」

穆冕像是說書人一樣,冷靜且有條不紊的道出整件事的犯罪經過。「從宋翡啟程去金沙薩那天開始,我便萌生了想要趁著那邊局勢混亂,制造出她死亡的假象,將她偷運回國的念頭。」

「真正促使我去做這件事,是因為我愛人的流產。愛人流產後,心情陰郁,我害怕我們唯一的女兒心髒病發去世後,愛人也會跟著一蹶不振。所以,我決定涉險」

穆冕面無表情地講述起犯罪經過,林隊他們三人听的頻頻皺眉。「所以,你承認你用金錢勒索朱袁文,以及陳康、黃倩倩等人協同你犯罪作案?」

稍作沉默,穆冕還是點了頭。「我承認。」

林隊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又道︰「十八年前,你的同鄉徐湘湘,在我市蝶衣大廈墜樓身亡。當年她的死亡被判定為跳樓自殺,但近日有人報案稱,徐湘湘並非是跳樓自殺,而是因為與你有感情糾葛,被你蓄意推下蝶衣大廈,墜樓身亡。」

「嫌犯穆冕,你是否承認故意殺害徐湘湘?」

陡然听到徐湘湘這個名字,穆冕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縴細的倩影,但對徐湘湘的模樣,他竟然記不起來了。

還挺有能耐,這樣的陳年舊事也能挖出來。

穆冕微微搖頭,說︰「我沒有。」答完,穆冕還反過來問林隊︰「誰報的案啊?這是無中生有,是污蔑我。」他似乎還挺憤慨,將一個被污蔑的無辜者的形象扮演的入木三分。

「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林隊冷笑著,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個密封袋,那里面裝著一個黑色的U盤。

將U盤推到穆冕的面前,林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問他︰「你看看,這個U盤是不是十分眼熟?」

從林隊拿出這份U盤開始,穆冕臉上的從容之色便不在了,他褐色的瞳孔縮成了兩個極小的點。

盯著那個U盤,穆冕那張能說會辯的嘴巴,突然失去了講話的能力。

林隊又問︰「嫌犯穆冕,對謀害徐湘湘一案,你可認罪?」

穆冕梗著脖子,盯著林隊瞧了許久,才屈服地點了點頭,啞聲說︰「我認。」U盤里面有他跟蘇不忘的通話錄音,在錄音里他承認了謀殺徐湘湘一事,再狡辯也是枉然。

「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像談論起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穆冕語氣平靜地說道︰「她是我的初戀情人,從高中開始我們便在一起了。高考她沒考上好大學,便輟學去打工,找了一家工廠,當文員。」

「雖然分隔兩地,但我們並沒有分手,還保持著異地戀的關系。那時候電話沒普及,電話費也貴,她與我靠寫信聯絡。」

「後來,大二的時候,我遇到了我現在的愛人。遇見我現在的愛人,我才明白什麼叫情。盡管知道腳踏兩只船是不對的,但我還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了我的妻子。」

「大學畢業後我就迎娶了我的妻子,婚後不久就有了我們的女兒。這期間,我一直瞞著徐湘湘有關我愛人的存在,也瞞著我愛人徐湘湘的存在。」

林隊皺著眉,問穆冕︰「為什麼不跟徐湘湘分手?那麼多年,你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

穆冕神情顯得苦惱,他很是感慨,他說︰「徐湘湘為了吃了很多苦,她是那種自己有一百塊錢,會為我花九十九塊錢的人。她對我情深義重,我」

穆冕有些為難,呢喃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提起分手的事,就一直拖著。」

「所以你是念舊情咯!」林隊覺得可笑,譏諷她︰「你這種人,竟然也有念舊情的時候。」

穆冕沒反駁林隊。

「既然念舊情,那你又怎麼忍心殺了她?」在林隊看來,這穆冕就不是個東西。那麼好的女孩,你不愛,就請別傷害。

「我本來沒打算殺她,我是想要補償她一筆青春損失費的。」當時穆冕想著,自己雖然沒有踫過徐湘湘的身子,但也耽誤了人家女孩子幾年的青春,便打算賠償徐湘湘十萬元的青春損失費。

但,徐湘湘不同意。

「她威脅我,要破壞我的家庭。」穆冕眼里沒有一絲溫度,他說︰「我要保護我的家庭,我的愛情,所以,她只能死。」

輕描淡語間,穆冕便給徐湘湘定了生死。

林隊沒在穆冕的臉上瞧出一絲一毫的愧疚之意來,他便知道,這是個真正心狠手辣的人。

「我再問你。威脅朱袁文,指使他往蘇不忘夫婦的茶水里投放迷藥,導致他們在開車時昏迷,發生車禍墜入御龍淵大河,雙雙溺水身亡一案,你可認罪?」

听到林隊準確指出朱袁文在蘇不忘那起案件中的作用,穆冕便知道他們把一切都調查清楚了。

穆冕沒什麼表情的點了下頭,「我認。」

「為什麼那麼做?」

穆冕的回答,差點令林隊暴跳如雷。他說——

「他總跟我對著干,還拿徐湘湘死亡這事威脅我。看他不爽,心煩,所以就殺了。」

何其令人憤怒的答案!

兩條人命,他說殺就殺了!

林隊已不願再跟穆冕這種貨色多聊,需要的證據跟口供已經收集好,林隊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見林隊說走就要走。

這時穆冕突然用雙手捶打桌子,沖林隊轉身的背影,急迫問道︰「你答應過我,準我去見我妻子一面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聞言,林隊腳步一頓。

他轉過來半個頭,余光瞥見穆冕那憤怒的模樣,譏諷地翹了翹唇,說︰「我說過,看你表現,但你的表現令我很不滿意。」

穆冕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出來。「你騙我!」

「我沒騙你。」林隊徹底轉過身來,他望著氣急敗壞的穆冕,突然說︰「辜負徐湘湘,弒殺蘇不忘夫婦,你壞事做盡,真以為天老爺不會懲罰你?」

林隊比了個手勢,監控室內的人便將審訊室的監听設備跟錄像設備都關了。

林隊走到穆冕的面前,他譏誚一笑,說︰「你女兒年紀輕輕便遭受著疾病的折磨,你妻子病種垂危都沒法見你一面,這就是老天爺對你的報復。」

他不是深愛自己的妻子嗎?

那老天爺就讓他見不到妻子最後一面!

他不是要維護家庭幸福嗎?

那老天爺就讓他的女兒受盡疾病的折磨!

「穆冕,人壞事做盡,是要遭報應的。」其實干警察這一行業,林隊見過太多壞事做盡依然逍遙法外,日子過得滋潤紅火的例子。

但林隊還是堅信,一個人壞事做盡是不得善終的。

林隊走後,兩名下屬將穆冕送回了拘留室。穆冕頹喪的坐在鐵床上,腦子里反反復復回響起林隊說的那句話。

當真是報應嗎?

穆冕只能祈求杜婷婷能夠撐過這一關。

下午杜婷婷突發腦溢血倒地後,便意識不清。

第一看守所位于東山區的南端,距離東山區的第三人民醫院,開車需要三十分鐘。

等待救護車到來的過程中,杜婷婷嘴里開始噴出嘔吐物來,那病發的樣子十分駭人。

一名警察見這病狀嚴重,趕緊將看守所的醫生叫了過來。醫生趕到時,杜婷婷已經停止了嘔吐,細听還能听到打鼾的聲音。

一看這情況,醫生就判定出杜婷婷是腦溢血了。「快,就近側臥,扳開她的嘴給我看看!」

警察打開杜婷婷的嘴唇,看見她舌頭下墜,明顯是窒息了。

醫生當即用手巾將杜婷婷口腔內的異物取出來,見杜婷婷不會呼吸了,他略作猶豫,還是低下了頭,一口堵住杜婷婷的嘴,對她進行人工呼吸搶救。

一旁的警察看到這一幕,表情各異,都對醫生感到敬佩。

那可是剛吐過的病人啊。

當杜婷婷好歹還是呼吸順暢了。

當救護車趕到,醫生這才松了口氣。「患者腦溢血突發,嘔吐物呈噴射狀,舌根下墜發生過窒息。你們一定要盡快將她送到醫院搶救。」

「好的!」

杜婷婷被送到醫院,已是二十五分鐘以後的事了。她第一時間被推進急救室,做了腦部CT檢查,確認為左側腦出血。

因為病情暫時得到控制,主治醫生決定先將她送到病房觀察,得先征得對方家屬的同意,再決定是實施手術救治,還是住院繼續觀察。

將杜婷婷推到病房後,主治醫生找到救護車的隨車醫生,跟她詢問杜婷婷的身份信息。

那名女醫生告訴主治醫生︰「我們是去第一看守所接的她,剛才我們已經跟看守所那邊取得了聯系。他們告訴我,患者名叫杜婷婷,丈夫是朝陽公司的董事長穆冕,因為涉嫌殺人已經被拘捕。目前,我們能聯系到的家屬,就只有杜婷婷的女兒。」

「那就盡快去聯系她的女兒。」

「是。」

穆秋醒來,發現杜婷婷沒在病房,她給杜婷婷打了個電話,卻沒有人接听。

找到護士,穆秋詢問了杜婷婷的去處,護士告訴穆秋︰「穆夫人中午一點鐘就離開了醫院,她告訴我們,她大概下午五點鐘回來,至于去哪兒了,我們也不清楚。」

「這樣啊。」

穆秋又獨自回到房間,安安靜靜坐在床邊。

之前病發後醒來,得知穆冕的計劃失敗,人已被警察帶走,穆秋便退出登錄了所有聊天軟件。

她握著自己的手機,卻沒有勇氣打開微信。穆秋怕在朋友圈里看到昔日那些好友對穆家議論紛紛,怕看到他們辱罵父親畜生不如,更怕面對程硯墨。

墨哥哥知道了父親的所作所為,會怎麼看他們家?

她徹頭徹尾成了一只縮頭烏龜。

穆秋猶豫再三,還是點開了微信軟件,登陸了自己的號。令她意外的是,程硯墨竟然一條微信消息也沒有發過來。

他是人在外地出差,不知道穆家發生的事?

還是知道了穆家的事後,對穆家徹底沒有了好感,想要與她撇清聯系?

想到這個可能,穆秋忍不住用牙齒咬住了寡白的下唇。

嘟嘟——

嘟嘟——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穆秋詫異低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座機號。她猶豫了片刻,才在最後半秒接通了電話。

「你好。」穆秋遲疑開口,以為是營銷電話。

對方卻問︰「你好,請問是杜婷婷女士的女兒穆秋小姐嗎?」

听見母親的名字,穆秋頓覺不妙,秀眉微微擰著,不安地答道︰「我是穆秋,請問你是?」

「你好,這里是望東第三人民醫院,你的母親今天下午突發腦溢血,目前在我院住院部留院觀察,你現在方便過來一趟嗎?有關你母親的病情,醫生必須跟你商討」

听到這個噩耗,穆秋當時腦子里一團混亂。她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直接打車去了第三人民醫院。

第三人民醫院在望東城的南邊,新橋醫院在望東城北邊,臨近望江山機場,兩所醫院中間隔著整座望東城。

穆秋趕到第三人民醫院時,天都黑了。

她驚慌失措的跑到住院部神經科所在的樓層,跟護士問清楚了杜婷婷的病房,這才去找床位。

當看到床榻之上嘴角抽搐的杜婷婷,穆秋突然就嚇得腿軟了。

「媽媽!」

穆秋扶著杜婷婷病床的欄桿跪了下去。「媽,你能听到我說話嗎?」穆秋跪在地上,握住杜婷婷的手。杜婷婷在發燒,手非常灼燙。

穆秋感到恐慌。

確認杜婷婷听不見自己在說什麼,穆秋這才想起來要去找醫生。

她抹掉眼淚去找醫生,醫生見她瘦得不像樣子,臉色也不正常,擔心她隨時會倒下去,還關心問道︰「穆小姐,你還好嗎?」

新橋醫院心外科的主任朱袁文伙同新橋董事長穆冕,對病毒專家宋翡做的那些事,已經傳遍了全國。

身為第三人民醫院神經科的主任,張主任自然也是知悉的。知道面前這個姑娘有心髒病,張主任都擔心她隨時會倒下去。

穆秋搖搖頭,「我沒事。」

穆秋一顆心緊緊揪著,她坐在主任旁邊的空椅子上,焦急的跟張主任詢問杜婷婷的情況。「醫生,我媽媽的病情怎麼樣?能控制住嗎?能治愈嗎?」

「你母親左側大腦出血量比較嚴重,我的建議是盡快安排手術,謹防她腦部繼續出血。若再次出血,情況不可控的話,你母親極有可能」

醫生看了穆秋一眼,暗示的很足。

穆秋慌了。

「會死嗎?」

醫生點了點頭。

穆秋一把抓住醫生的手,直接給他跪下。「醫生,你一定要醫治好我母親啊,她、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她必須健康長命百歲啊!」

听到穆秋這話,張主任也對杜婷婷的遭遇感到唏噓。明明是丈夫做的孽,報應卻應驗到了妻子的身上。「穆小姐,你母親是突發的腦溢血,情況嚴重,你考慮好,是做手術,還是保守治療。」

怕穆秋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張主任又說︰「保守治療不一定有效,而手術治療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它也是有後遺癥的。」

「我、我考慮一下。」

穆秋用手機查了一些有關腦溢血手術後遺癥的資料,看完了網上那些科普資料,穆秋終于意識到了母親的情況有多嚴重。

她拿不定主意,可又聯系不到穆冕,她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若是以前,她還可以打電話跟宋瓷商討,但現在,她又哪里敢給宋瓷打電話!

穆秋靠著牆,又一次無比深刻的感受到絕望無助是什麼滋味。

醫生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走出辦公室,卻看見穆秋站在門口。「穆小姐。」醫生停下來,溫柔的注視著穆秋,等穆秋主動開口。

「醫生。」穆秋手指捏著自己的衣角,惴惴不安的模樣叫人心疼。「醫生,我同意給我媽媽做手術。」

哪怕手術後杜婷婷癱了,不能說話了,但她好歹還活著這就夠了。

醫生拍拍她的肩膀,說︰「那行,你跟我進來簽手術告知書。」

穆秋簽了手術同意書,這才回病房陪杜婷婷。熬到十一點鐘,精神疲憊的穆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穆秋突然听到了一陣動靜,她抬起頭來,就看到杜婷婷的嘴巴抽動的有些厲害,緊接著,整個人都開始癲癇抽搐起來。

穆秋嚇壞了。

「媽媽!」

「媽!」

穆秋按了按呼救鈴,不知道護士是沒听到還是在忙,沒有接。穆秋趕緊跑出病房,站在走廊上沖護士台大喊︰「護士,你們快來看看,我媽這是怎麼了!」

護士與夜里的值班醫生趕緊跑了過來,見杜婷婷渾身都在抽搐,忙推著她往急救室走。

邊走那醫生邊說︰「懷疑病人是顱內再度出血,準備做個腦CT檢查!」

「通知張主任,病人極有可能需要手術!」

「去血庫準備調取RH陰性血過來!」

「是!」

穆秋小跑步跟在救護車的後面,到了搶救室,護士將門一關,穆秋就被攔在了外面。她等了一會兒,看見護士拿著兩三袋輸血袋跑了過來。

又過了十多分鐘,張主任腳步匆匆地跑了過來。穆秋趕緊站起來,直接給張主任跪下。

「張醫生,你一定要救好我媽媽啊!求求你!」

張主任冷靜地拿開穆秋的手,對她說︰「我一定盡力,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張醫生走進手術室,門關上,許久都沒有再打開。

穆秋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在手術室門前團團轉。

深夜三點鐘,手術室的門終于被打開了。

張主任第一個走出來。

穆秋精神高度緊繃著,見張主任出來,她蹭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張醫生,我媽」

張主任沒說話。他摘了口罩,靜靜地注視著穆秋。

穆秋被那雙深沉的雙眼嚇得忘了說話。

「穆小姐,很抱歉,你的母親顱內出血不止,手術搶救無效,她時間不多了。」

穆秋踉蹌兩步,直接坐在了地上。「搶救無效,時間不多了?」穆秋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听到車 轆的聲音,穆秋抬頭盯著手術室的大門,看見護士們推著杜婷婷走了出來。那床上,染了很多血。杜婷婷就那麼躺在床上,頭上流著血,嘴巴還在哆嗦。

穆秋跪著爬到杜婷婷身邊,她哭著,顫抖著雙手握住杜婷婷的手。「媽,我是秋天兒,你能听到我說話嗎?」

杜婷婷轉了轉眼珠子,瞳孔微顫,注視著穆秋的臉蛋。她嘴唇翕動了幾下,像是有話要說,但又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穆秋心如刀割,哭得肩膀都塌了下去。

「媽媽,是不是很痛?啊?你別怕,秋天兒在這里陪著你!」穆秋哭著伸手去擦杜婷婷腦袋上的血,卻怎麼也擦不干淨。

她慌了,心亂了,直接趴在杜婷婷的肩膀邊上痛哭起來。

護士見穆秋哭得這麼傷心,饒是見慣了生死,仍然不忍。

她勸穆秋,「穆小姐,你快別哭了,你媽媽時間不多了,你看看你家還有哪些親人,你打個電話將他們都喊過來,興許還能看到你媽媽最後一面。」

「我爸」穆秋想到什麼,突然站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醫院外跑。

夜里,看守所內外一片寂靜,因為地處郊區,還能听到草地里那些蟲鳴聲。

坐在值班亭里的警察忽然听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他詫異地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神色慌亂,身形清瘦的女孩子跑到了看守所門口。

那女孩子跑到看守所的高大森嚴的鐵門前,用力將雙手拍在鐵門上,在這個夜里發出驚人的聲響。

穆秋手貼在鐵門上,嘶聲裂肺地沖看守所里面大喊大叫︰「爸!爸你出來,你出來啊!」

「爸!你快出來,媽快不行了,你出來,跟我去見她最後一面,好不好!」

值班警察回過神來,忙跑到穆秋身邊,阻止她大喊大叫。「姑娘,這里是看守所,你不得胡來!」

穆秋抓住警察的手,對他跪下了。「警察叔叔!我求求你們行行好,你們放我爸出來,讓我帶他去醫院見見我媽!」

「我媽就快死了,你們行個方便,讓我爸去見我媽最後一面,行嗎?」

換班的時候,值班警察已經听同事說過下午發生的事,知道有個罪犯的妻子突發腦溢血進了醫院。

听穆秋這麼一說,他就問︰「你父親是穆冕嗎?」

穆秋趕緊點頭,「對,我爸爸是穆冕。」

警察搖搖頭,他告訴穆秋︰「姑娘,你父親若是犯的其它小事,上面興許還會對他網開一面,允許他去見你母親最後一面。」

「但你父親,身背多條命債,是重點關注對象,我們是不可能放他出去的。你回去吧,陪著你媽媽吧。」

穆秋並不知道穆冕還有別的命案在身,突然听到這個消息,穆秋也有些蒙。「你說我爸爸身上背著幾條命案?」

「是啊,他以前就殺過三個人。」

穆秋愕然不已。「怎麼可能」她爸爸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是個殺人犯?

穆秋眼里的穆冕,是個疼愛妻子,呵護女兒的好丈夫跟好爸爸。他做的最出格的事,也不過就是差點殺了宋翡!

他怎麼會是一個殺人犯!

見穆秋不信這事,警察不得不說︰「你以為你媽為什麼會突發腦溢血,她今天就是听說了這事,急的!氣的!」

「怎麼會是這樣」穆秋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面前這個警察與她素昧平生,他真麼必要欺騙她。

父親在穆秋心目中高大的形象,瞬間坍塌!

她松開了警察的手臂,哭著猛拍大門,邊拍邊喊︰「穆冕!穆冕你出來啊!媽媽就要不行了,她就撐著一口氣等你去見她!」

「爸,你跟我去看看她啊!」

看守所里,很多人都被穆秋的叫喊聲吵醒了。大家都沒做聲,一是紀律不允許他們半夜里談話,二是想要听听八卦,三是覺得這姑娘忒可憐了。

從審訊室回到拘留室後,穆冕心里總掛懷著杜婷婷的病情,一整夜都失眠睡不著。穆秋喊第一聲,穆冕便听見了。

他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趴在柵欄口,沖走廊外大喊︰「放我出去!」

「我女兒在外面,放我出去!」

「林隊,你答應過我,你同意讓我去見我愛人的!」

林隊是派出所警察,除非提審犯人,否則而是不會來看守所的。穆冕的吶喊聲,林隊根本听不到。

穆冕搞出來的動靜太大,吵醒了看守所內的值班警察。

兩名警察走過來,沒好氣地問穆冕︰「罪犯穆冕,你叫什麼!不知道就寢時間不能喧嘩嗎?」

穆冕趕緊對警察說︰「警察同志,你們行行好,帶我去趟醫院好嗎?我愛人就快要不行了,我女兒正在外面喊我呢,我得去見我愛人最後一面!」

「不行!沒這個規矩!未判刑之前你不能見家屬,也不能外出,任何情況都不行!」

聞言,穆冕當場傻眼。

看守所內很安靜,穆秋的喊聲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傳進穆冕的耳朵里,每一聲都充滿了絕望——

「爸,媽就快要死了,你跟我去看看她啊,她那麼愛你,她不看見你,她走的也不安心啊!」

听清了穆秋的話,穆冕緊緊拽住鐵欄桿,手臂上的肉都繃緊了,脖子也硬邦邦的,上面的青筋在突突地狂跳。

「穆秋!」穆冕嘶聲力竭地吼道︰「穆秋,我對不起你媽,我沒臉去見你媽!」

「穆秋,你回去,你快回去,別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

穆秋像是听到了穆冕的話,她怔了怔,身子沿著鐵門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值班警察不忍再看,便勸她︰「小姑娘,回去吧,你媽還在等你呢。」

如大夢初醒般,穆秋驚醒過來。她撐著鐵門站了起來,又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出租車,揚長而去。

一間獨立病房內,杜婷婷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杜婷婷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她盯著天花板,眼里含著淚水。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卻還硬撐著一口氣,等一個不可能趕來的人。

兩名護士守在她的病榻前,觀察著她的生命跡象。

咚咚咚——

奔跑的步伐越來越近,護士抬起頭,看見了歸來的穆秋。

穆秋來到杜婷婷的床邊,她握著杜婷婷的手,對她說︰「媽媽,我去找了爸爸,他們不許他出來。」

杜婷婷眼中的淚光越來越亮,最終形成了兩滴眼淚,從眼尾滾了出來。

穆秋哭著為杜婷婷擦去眼淚。「媽媽,你別怕,秋天兒陪著你。」

杜婷婷的手指忽然費力地抬了起來。

護士們見狀,都感到不可思議,一個將死之人,竟然還能抬得動自己的手。她們看見杜婷婷的手,指向了床頭櫃上的包包。

杜婷婷的嘴巴顫動,似是要講點什麼,只是她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沒法發出聲音。

眼皮越來越沉,杜婷婷像是一個工作太久的人忽然站起來,撐開雙臂伸懶腰一樣,嘴里發出一聲喟嘆︰「哎!」

一聲嘆息結束,杜婷婷便失去了呼吸。

穆秋埋著頭在哭,都沒有發現杜婷婷已經走了。還是護士瞧見了,提醒她︰「穆小姐,杜女士已經走了。」

穆秋哭聲一頓。

她緩緩抬頭,見杜婷婷微張著嘴沒有再呼氣,她不死心的伸出手去探了探杜婷婷的口鼻。

真的沒有呼吸了。

穆秋心髒鈍痛起來,「媽!你別走啊!」不管穆秋怎麼喊怎麼叫,杜婷婷都不會再回應她。死後,她還睜著一雙眼楮,死不瞑目。

穆秋伸手想要為杜婷婷合上眼楮,但杜婷婷像是有執念一樣,眼皮怎麼都合不上。穆秋努力了幾回,一直無法替媽媽合上雙眼,她終是崩潰,趴在杜婷婷的身上潸然淚下。

年輕的護士,開口詢問年長的那個護士︰「剛才杜女士那手勢是什麼意思?」

年長些的護士繞過床尾,來到床頭櫃前,打開了杜婷婷的包。小護士也走了過來,兩人朝包里看了一眼,這才將東西都倒了出來。

櫃面上有化妝鏡、口紅、BB霜、手機、鑰匙、錢包還有一張折疊整齊的A4紙文件。

「難道是這個?」護士有些好奇的打開了文件。

隨著紙張被舒展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映在兩名護士的眼里——

中國人體器官捐獻自願書。

人體器官捐獻是拯救他人生命的高尚行為,是‘人道、博愛、奉獻’精神的崇高體現。我已了解人體器官捐獻的基本常識和有關政策規定,我自願在身後無償捐獻器官

本人相關信息︰

姓名︰杜婷婷。

性別︰女。

出生年月︰1977年3月25日

「杜女士竟然簽了器官捐獻書。」兩個護士握著這份器官捐獻自願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難辨。

穆秋恍惚間听到了護士們講話,她渾渾噩噩回頭,望著護士們手里的文件。猜到那是什麼文件後,穆秋突然站了起來,搶走了護士們手里的文件。

將文件內容看完,穆秋又看了看杜婷婷。她突然抱住那份文件,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媽,對不起」

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杜婷婷說對不起。

穆秋哭到傷心處,直接暈死過去。暈過去時,她還緊緊地拽著那份捐獻書,像抱著絕世珍寶,不敢松手。

宋瓷得知杜婷婷的離世,是在第二天凌晨五點半。

她從床上驚坐起來,趕緊拉開被子起床,與韓湛一起前往第三人民醫院。

兩人趕到醫院,本以為會看到杜婷婷的遺體,卻被護士告知杜婷婷在手術室。宋瓷覺得奇怪,她問護士︰「我母親已經去世了,還去手術室做什麼?」

望東城無人不知宋瓷乃穆家養女,她是杜婷婷的家屬,自然也有權知曉杜婷婷的情況。

護士告訴宋瓷︰「杜女士死前曾捐獻過死後遺體器官自願捐獻書。按照我國器官捐獻的政策規定,當身邊親屬需要器官時,亡者的器官將會優先給親屬使用。」

「今日凌晨穆小姐心髒病突發暈倒,心髒移植手術已是迫不及待,現在,我們心外科的專家醫生,正在為她施行心髒移植手術。」

听到這話,宋瓷身形晃了晃。

韓湛趕緊扶穩宋瓷。「我們去手術室外等吧。」

韓湛摟著宋瓷來到手術室,他們等了很久很久,才被告知穆秋心髒移植手術順利結束。

聞言,宋瓷沒有表態,依然只是靜靜地坐在原位置上。

很快,杜婷婷的遺體被推了出來,因為她簽了器官捐獻書,她腎髒、雙肺、眼角膜都將被捐獻給真正需要它們的人。而她的遺體,也將被捐獻給醫學院,用作醫學研究。

看見被白布蓋著的杜婷婷的遺體,宋瓷心里忽然刺痛起來。

她知道,上一世的她,死後也是這樣被推出了手術室。她的器官也會捐給需要它們的病人,她的遺體會被送到醫學院做防腐處理,再浸泡個幾年,供醫學院的學生觀摩學習和研究

上一世的她的結局,這一世竟然轉換到了杜婷婷的身上,命運真的是在開玩笑。

宋瓷起身慢慢走到杜婷婷的遺體旁,她突然跪下來,對著杜婷婷的遺體,深深地磕了三次頭。

養育之恩,無以為報。

直到停放杜婷婷遺體的床被送走,宋瓷這才在韓湛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她抬頭看了眼手術室,對韓湛說︰「我們走吧。」

對穆秋,宋瓷仍然是心有怨恨的。

杜婷婷的死,穆冕的落網,都無法令她原諒穆秋。盡管這一世的穆秋並沒有向她下死手,但穆秋的狠絕惡毒,已經在宋瓷心里種下了一顆忌憚討厭的種子。

------題外話------

這兩天開始有點卡文了,一章要寫很久很久

推薦幾首好听的純音樂或是歌給我,讓我排空腦子找點兒靈感咯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