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專屬暗示

吉時自然知道此時大聲呼救成功獲救的概率,幾乎為零。就算有人听到他那短暫的呼救聲趕來,也會來遲一步,他面前這個可是身上背了兩條人命的亡命徒,還做過挖心碎尸這種事。別惹他為妙。

吉時還想再開啟一個對方感興趣的話題,忽然听到熟悉的手機鈴聲。

榮宗寶從懷中模出一部手機,正是吉時的手機。有人給他打電話了!

「哥?」榮宗寶挑眉,「你還有個哥哥啊?」

吉時馬上反應過來,是易文翰。他從未這麼慶幸自己稱呼易文翰為「哥」,並把這個稱呼存入電話簿。

吉時低下頭,並不急于要接電話。

「你不想接?」榮宗寶好奇,這個時候吉時應該彷如看到一線生機,應該沖他大喊︰讓我接電話。電視劇里都是這麼演的啊。

吉時仍舊低頭不語,任憑手機鈴聲繼續。他在心里默默祈禱︰易文翰,你對我有點耐心吧,別掛,別掛啊。

榮宗寶馬上意識到吉時這是故意不接電話,讓他的哥哥發覺不對勁,看來平時吉時很少不接電話。

「接電話。」榮宗寶必須為自己爭取一定的時間,殺人、分尸和棄尸,所以這個時候,他不能讓吉時的親屬第一時間發現吉時失蹤,報警,然後由警方追蹤吉時軌跡,找到自己這里,最好是能拖多久是多久,「告訴你哥,你三天不能回家,讓他別擔心。」

吉時咬著嘴唇,不置可否。

榮宗寶徹底變了嘴臉,不再是笑里藏刀,而是直接亮刀,他惡狠狠地從懷里掏出一把刀,直接抵在了吉時胸口,「你有機會為自己爭取多活幾個小時,如果不願意,我可以馬上了結了你。」

吉時的恐懼不是裝的,他連連點頭。

「你要是說錯一個字,我有辦法讓你求我快點殺了你。」榮宗寶從牙縫里擠出這句恐嚇。

吉時只能用力點頭,汗水汩汩流下,全身顫栗。這是他第一次距離死亡這麼近在咫尺,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只要這次能活下來,以後再也不管什麼案子,就老老實實當他的老師。

榮宗寶看吉時是真的怕了,接通了電話,按下免提。

「哥,」吉時趕緊搶佔先機,一口氣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我這幾天在學校加班,剛剛正開教研會呢,你這奪命CALL,我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出會議室的時候,校長瞪了我好幾眼。咱媽可是一直教導我,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校長,你這不是害我嘛。」

兩分鐘前,易文翰正在食堂吃午餐,準備趁吃午餐的空閑給吉時打個電話,請他作為老師,多多關注楊悅的心理狀態,因為剛剛楊母帶著楊悅和律師過來,楊悅因為不能直接跟楊建平見面說話,又哭又鬧。

本來這個電話可打可不打,但是對面的高朗一個勁兒跟自己吐槽楊悅不懂事,易文翰為了讓高朗閉嘴,還是決定打這個電話,用囑咐吉時的話去點撥一下對面這個菜鳥,別對一個初中生小姑娘要求太高,要懂得將心比心。

為此,易文翰打這個電話開了免提。

「搞什麼,這麼久都不接。」易文翰在撥號期間犯嘀咕,莫非吉時氣自己無視他的推理,打算不理自己了?

總算電話接通,易文翰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吉時竟然口出讕言,搞出一個「咱媽」!

高朗听後,驚訝之余就要張口大笑。

易文翰卻在瞬間意識到不對勁兒,抓起饅頭就塞進了高朗張開的嘴巴里,堵得高朗真就沒發出任何聲音。

易文翰對高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表情嚴肅。

高朗把饅頭取下來,也換上緊張的神態。他知道,易文翰平時都是處變不驚的,一旦擺出這麼嚴重的神態,說明事情真的很嚴重。

「就是咱媽讓我找你的,問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家。」易文翰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

「三天後吧,這兩天我就住在同事家了,他家離學校近,方便。」

「你一個老師,用得著這麼拼嗎?」易文翰一邊吃一邊說話,用含糊不清做偽裝。

「沒辦法啊,」吉時的聲音有點夸張,他語速放慢,抑揚頓挫地吟誦起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誰叫我是人民教師呢。」

「行吧,那我轉告咱媽。你別忘了按時吃飯。」易文翰拿出兄長的架勢。

「放心吧,不說啦,回去開會啦。」

電話掛斷。對面的高朗這才被解開了穴道,趕忙發問︰「怎麼回事?」

易文翰眉心擰成一個結,低沉地說︰「吉時可能出事了。這通電話他是被脅迫接听的。」

「啊?你確定?」

「我們交換手機號碼的時候,他把我存成了‘哥’,我讓他改成名字,看來他是沒改。所以一接通電話就著急叫我哥,為的就是讓身邊的人認定,我的確是他哥。」

「懂了,所以後面才會有‘咱媽’。可是,吉老師被誰給脅迫了啊?」高朗也緊張起來。

易文翰揉了揉頭發,亂了方寸,「你先別吵,容我想想。他特意提到那句詩,應該是一種暗示。」

高朗趕緊再次噤聲。

易文翰快速回憶他跟吉時自相識以來的種種,尤其嚴正浩的案子之後兩人說過的話。僅僅不到半分鐘,他便洞悉了吉時的暗示。

易文翰騰地站起來,顧不得飯吃到一半,快步返回樓上。

「易隊,」高朗不舍地看了一眼沒吃飯的午餐,趕忙跟上去,「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易文翰邊走邊解釋︰「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也是被現代人曲解了本意的古詩。」

吉時在給易文翰講解嚴正浩那些微博小作文的時候曾經提過,疑似凶手的寫手曲解了那句「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意思,而嚴正浩則是引用了這首詩的前面幾句,明顯是知道這首詩的本意。

而吉時特意提到的這兩句是出自晚唐世人李商隱的《無題》,也是被後人曲解本意的兩句。

全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這首《無題》的主旨是什麼,歷來有許多爭論,主要觀點分為兩種。一種認為這是一首愛情詩,寫暮春時節與心愛女子別離的傷感以及別後的思念。

如果僅從字面上看,如此理解是沒有問題的,但對文學作品的認知不能離開作者的身世及其所處的時代。

李商隱生活在唐朝江河日下的時期,又不幸身處官場上牛、李兩黨的夾縫中。他9歲喪父,處境貧微,青年時代先是受到牛黨權臣令狐楚父子的提攜,後來又娶了李黨的涇原節度使王茂元的女兒為妻。李商隱並非有意腳踏兩只船,卻因其經歷為兩黨所憎惡和排斥,始終沒有得到朝廷重用。李商隱多次懇請令狐(令狐楚之子)幫助,他的不少詩篇與此有關。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也可以理解為對昔日恩公令狐表述忠誠。

但這首詩在創作之初,絕對沒有歌頌師者無私奉獻的意圖。但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約定俗成,這兩句便改了初衷,在大多數人眼里成了教師專用。

吉時這不就是在暗示易文翰,他之前的推理沒錯,他落在了那個曲解詩句最初意思的寫手手里嗎?

這家伙果然還是私下調查,以身犯險了。易文翰不免生吉時的氣,但他更氣自己,怎麼就沒把吉時當初的意見當回事兒,現在陷朋友于危險之中?

等一下,朋友?算是朋友吧,他能瞬間便配合吉時說出「咱媽」,吉時有信心易文翰的文學素養足夠,能第一時間比對詩句的古今不同意義。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比他想象中要深厚一些。好吧,現在不是定義他們關系的時候。

易文翰直接沖到關押楊建平的房間,劈頭蓋臉地問︰「你說你在洗手間听到兩個員工議論杜津,有一個說,杜津肯定不是凶手,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楊建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瞪大眼瞧著易文翰。

「快,這很重要!」易文翰一改以往高冷形象,真的急了。

「大名不知道,別人叫他小寶。」楊建平回答。

「小寶,榮宗寶,」易文翰馬上轉身吩咐高朗,「查榮宗寶的家庭住址!」

「榮宗寶?誰呀?」高朗跟剛剛的楊建平一樣,一時間模不著頭腦。

易文翰忍不住沖高朗發火,「12個嫌疑人的名字都記不清?」

「不是送餐的啊。」高朗委屈。

「我只說重點查送餐的4個,沒說剩下8個就不查了!」易文翰的大嗓門在走廊里回蕩著。這下整個刑偵支隊都知道,他們一向高冷的隊長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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