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人猶猛虎牢落況

康正帝蜷縮在江珵鶴的懷里,說道︰「我和帝師鬧了齟齬,戰俘押解至京都皇城就在眼下,需要有位高權重的人去施粥。可是,我又不願意再去求她……」

江珵鶴擁著康正帝,說道︰「陛下不必發愁,我去求求帝師吧。好歹,我也是她的外孫。她一定……」

「不要!你不許去!」康正帝忽然抬起臉,嘟著嘴說道︰「偏不求她!好像我大月氏,離了她,便不能了似的!你不許去!」

「好好,我不去。那陛下可想好第二人選了麼?」江珵鶴擁著康正帝輕聲問道。

「沒想好呢……」康正帝嘟著嘴說道。

江珵鶴想了想,便道︰「陛下,不如我去吧!我身為一國鳳後,對國嘉社稷卻還毫無助益,不如……我來為陛下分憂吧!」

康正帝蹙了蹙眉,貼著江珵鶴說道︰「誒?你別說,好像還真的是個可行的計劃!只是……男子拋頭露面,好像……」

「那……煩請陛下允準,讓我的長姐陪伴同行,這樣的話,就沒什麼不妥了。」江珵鶴說道。

康正帝知道江珵鶴的私心,她微微眯了眯眼眸,轉而抬起頭,又一臉的明媚,說道︰「好吧,只有這樣,才比較妥當。再多派些禁軍跟著。」

「這樣……怕是不太好吧?那些俘虜,本就可憐,失去了家園,被押解來到京都。給她們濟粥本是出于好意,若是跟著眾多禁衛軍,她們肯定會害怕的。」江珵鶴宅心仁厚地說道。

康正帝微微蹙眉,她想了想,便道︰「珵鶴,朕是害怕你的安危。那些戰俘,多半都是戰敗的將士。朕害怕分粥時候,引起哄搶什麼的,搶粥倒是不要緊,朕是擔心你。」

「不會的,陛下,押送的那些將領們,一路以來不都沒出什麼事麼?咱們是給她們濟糧,勸她們能夠感沐隆恩,好好地解甲歸田,成為大月氏的子民。陛下仁德,她們定會回心轉意的。」江珵鶴頗為自信地說道。

康正帝點點頭,說道︰「那就依你的,但是,朕要多派幾名死士保護你。否則,朕會擔心。」

「好,陛下盡管放寬心便是了。」江珵鶴說道。

康正帝看著江珵鶴傾城絕世的容顏,跳耀的燭光,頗顯得曖昧。加之諸事順利,她免不得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珵鶴……」康正帝伸手探向江珵鶴的里衣。

「早些安置吧陛下,這幾日陛下都忙于政務,理應好生休息的。」江珵鶴紅著臉說道。

江珵鶴的萬般好,身為正室,他的規勸也是按照男子教條恪守所行。

康正帝神色訕訕,只好作罷,轉過身去睡下了。

這時候的江珵鶴和康正帝,都不知道,她們這是長時間內的最後一次親昵地靠在一起共眠了。

康正帝早晨親手在他雙眼眼尾,點了兩粒紅豆大小的紅色隈取,康正帝對江珵鶴說︰這是我為你妝容,為你取名為相思蔻。(類似古代藝伎眼角上的兩顆紅豆般大小的紅點眼妝,此等妝容源自中國,後來被日本學走了,但是人家傳承下來了。所以大都以為是日本原創的,其實不然。)

康正帝看著江珵鶴在一隊禁衛軍的護送下,前往去施粥,她心底充滿了欣榮。在浩浩湯湯的儀仗隊簇擁之下,鳳後走到承天門,回頭望去,康正帝目光熠熠地看著他。他微微一笑,十里春風,不如他回眸凝望,傾國傾城。

康正帝看著身著紅色深衣,外罩拖地的黑底銹金鳳頂針紅羽的氅衣,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心底百感千回。

江珵鶴其實是很恪盡職守地,在努力做好鳳後的角色。康正帝對于江珵鶴,心底也是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存在的。她想著,鳳太後已經去了,即使將來要把帝師的黨羽削弱,那她也要護好江珵鶴。

這日早晨,鳳後不在後宮,孝惠太後便坐在壽安殿對一眾君侍訓話。

「前陣子選秀的榜單剛張貼出去,就因著國喪,選秀事宜必須向後拖延了。你們各自也趁著這段時間,都好好想想,要怎樣讓陛下多往你們那里去。晨順華的再過幾個月就要臨盆了。有什麼,你們都應當讓著他一些。」孝惠太後說道。

一眾君侍都禮節周到地應著。

「秦美人也是,雖然胎象已經穩固了,也不能忘了男子的本分。陛下為了哄著你高興,讓你準備什麼樂師選拔。可是,這種事情,畢竟理應是女子去做的事情。哀家听說,你們這回樂師選拔賽,還要選許多男樂師?」

「回太後,陛下的意思,從禮樂的方面,就盡量開始尊重男子。」秦楚笑不卑不亢地說道。

「怎麼?陛下不夠尊重男子?還是大月氏不夠尊重男子了?听著你們這些說辭,就叫人生氣。你理應勸導陛下,不要在這些驕奢喑靡之事上費心勞力。外面那些飛短流長的糟污言論,還不夠給陛下抹黑麼?再冠上一條陛下不務正事,醉心靡靡之音的話,哀家問問你們,你們誰能但得起這個罪責?」孝惠太後一臉不耐地說道。

秦楚笑微微蹙眉,只好道︰「諾,侍身謹遵太後教誨。」

「如今鳳後也懷有身孕了,雖然說我大月氏自開國以來,皇室內,便不盲目的尊崇嫡庶尊卑之說。可是你們,也應該多上心。沒有後嗣,再有隆寵,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孝惠太後看著柳書君說道。

柳書君抿了抿唇,臉色煞白,可是也不敢有任何微詞。

「太後——陛下最近總去鳳後那里,君侍等,也毫無辦法啊!」慕容淺秋頗有幾分撒嬌的樣子說道。

孝惠太後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對晚輩的寵溺,說道︰「就你有理由!陛下前朝政務再忙,也沒少惦記著你呀!你看,蜀州新進貢的雨絲錦,陛下立刻讓尚服局配上粵繡,趕制出來五套衣服,兩套送給鳳後,一套給了晨順華,一套給了秦美人,另外一套就給了你!還不夠惦記著你麼?」

「你倒是不多花些心思讓陛下多去去你那里,反倒見天的跑來跟哀家這老頭子貧嘴打發時光。難不成要哀家把陛下拉到你們各個的宮里去不成?」孝惠太後偏過臉來掃視了每個人的神色。

「哀家就听說過比陛下更心疼你們的皇帝了,雖說雨絲錦只得了五匹。彩暈錦也是只得五匹,又分給了沒有得到雨絲錦的君侍。這雨絲錦,穿在身上清涼透氣,彩暈錦也不相承讓。且色澤更是不負其名,有一種暈染的柔和清麗的效果。你們吶,不必為任何事憂心,就理應侍候好陛下,為皇家多多的開枝散葉才是。」孝惠太後略顯中立地對著每一個人說道。

孝惠太後倒是想明白了,不管他多看不上這些人的母家背景,卻也是康正帝願意寵著的人。若是他還給他們找麻煩,那不就是間接的在給自己的女兒戳心麼?而前朝的事情,遠遠沒有他打听到的那些輕巧。

自從他看到康正帝給他看的密折之後,有些事情,在他心底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

「不、不好了……太後……不好了……」竹言跑的著急,腳下沒收住,一個趔趄趴在了孝惠太後的面前,還呲著出去很遠。

孝惠太後太陽穴忍不住地突突,竹言是他身邊慣用的宮侍,不遇到大事,定然不會如此失了分寸。

孝惠太後故作鎮定地讓一眾君侍各自回宮,眼瞼忍不住不停地跳,這才聲色不穩地問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鳳……鳳後不見了……」竹言趴伏在地上說道。

為何竹言會如此害怕呢?是因著——孝惠太後在禁衛軍里安插了自己的人,他唯恐帝師,並不若先帝期望的那樣忠誠可信。所以,他並不想讓江珵鶴生下康正帝的孩子。

「這……」孝惠太後只是讓人,把鳳後推倒落了孩子。如果不成,飲用的水中也有第二重「保險」。可是,他並沒有讓人挾持鳳後啊!

「這麼慌張干什麼!」孝惠太後忍不住呵斥道。

竹言自然也有竹言慌張的理由了。去替孝惠太後辦此事的人,是竹言的親妹妹。若是他的妹妹出了什麼事,不要說想存下以後出宮的養老錢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

「你妹妹呢?」孝惠太後問道。

「回主子的話,奴才的妹妹也不見了!」竹言焦急欲哭地說道。

「慌什麼!」孝惠太後怒斥道。

竹言跟在孝惠太後身邊,從孝惠太後位至正七品八子開始,就一直伺候在孝惠太後身邊。什麼風浪,什麼陰私傾軋也沒少見。只是那些都不關乎于他自身的事情,所以他一慣老實穩重,沒失過分寸。

可是,關乎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和事,任何再穩重冷靜的人,都會慌亂,這便是關心則亂。

竹言哭了起來,一邊說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再無親人了,一邊給孝惠太後講著鳳後失蹤的緣由。

鳳後江珵鶴晨起,早早便在禁衛軍的護送下,來到了近郊。臨時搭起來的粥棚雖說好看,卻真是華而不實。

分粥的地方只能有兩三個人一起領粥,自然就引起了擁搡。戰俘們破衣爛衫,滿臉泥土,像是許久沒見到像樣的粥食了。江珵鶴哪里想象得到,會是這樣的場景!不一會兒,護在他前面的禁衛軍,便被涌動擁擠的人潮擠得扛不住了。

「護駕!保護鳳後!」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劉鑫這才從目瞪口呆之中反應過來!他扭過頭時,鳳後已經被嚇得臉都慘白了。

這時候,你才真的明白,什麼叫做「民以食為天」。這樣擁擠推搡和踩踏的程度,根本比之什麼踩踏事件的現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幾位死士跟在幾個禁衛軍的身後,護著鳳後向最近的草棚退了過去。

可是,也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了一些手持兵刃的人,並不知道她們是真的戰俘,還是打扮的像是戰俘。

江珵鶴再寵辱不驚,看見這樣的變數也嚇得失去了人色。劉鑫更是不在話下,他哪見過這樣真刀真槍的陣仗?

慌亂之中,劉鑫和江珵鶴也被沖散了。江珵鶴驚慌之中,鑽入了一間破舊的干打壘房屋之中。(干打壘︰一種簡易的築牆方法,在兩塊固定的木板中間填入黏土。應用干打壘方法築牆所蓋的房。外面用泥土合著稻草加固,糊出來的簡易房子。)

听著外面的嘈雜,江珵鶴也不敢出聲。

「俺剛才看見好像那狗皇帝的鳳後鑽到這房子里了!」門口一個粗狂的女聲說道。

「吱嘎——」一聲,房門被打開了。

江珵鶴躲在一個破舊的木衣櫃里,他連呼吸都不敢發出絲毫細微的聲音。

腳步聲近了,又遠了。

江珵鶴推開門想要逃,卻在推開門的一剎那,看見了一個滿臉 黑,黑色的眼眸像一潭死水的虎背熊腰得女子,咧著嘴,嘿嘿一笑,露出一排被水垢污染的黑黃色牙齒。

啊——江珵鶴還不急叫出口,就被那女子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手捂上了他的嘴,低聲說道︰「不許叫!敢叫,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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