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恐是如雷怨在天

若是天下人知道這先帝的老師,和康正帝自己的父親都跪在她的門口。那叫天下人怎麼說她呢?皇帝最重要的,可就是一世的名節了呀!

梁斐芝一個滑步,沖刺著跪在了孝惠太後面前,愁苦著欲哭道︰「太後啊!您這一跪下去,陛下這一世的英明,可就全完了啊!」

帝師月落雪這才皺著眉頭,抬起臉來,看著孝惠太後說道︰「老臣有罪,自當受罰。太後不必為老臣開月兌。」

孝惠太後緊縮眉心,他有些不解,按理說,若僅僅只是為了一兩件事,康正帝沒有道理氣成這樣啊!

以帝師的性格,能這樣面帶懇求地說這樣的話,究竟是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孝惠太後也不管這許多,他走回了交泰殿,一臉肅穆地坐在離康正帝最近的一把八仙椅上。

「陛下且忙陛下的,哀家坐在這里,直到等陛下氣消了。」孝惠太後氣定神閑地坐下說道。

康正帝微微蹙眉,說道︰「父後,你可知道月落雪都做了些什麼嗎?」

孝惠太後端坐在那,並不說話,只是看向康正帝。因為,他畢竟不願對他的女兒懟道︰你讓我不問朝政的,我又如何知道?

康正帝垂下眼簾,深深呼出了一口氣,說道︰「幾次三番,都與她家有關系。若是沒有她的授意。她的女兒會參與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部都有她!」

康正帝說著,就把錦衣衛的密折摔在了桌案上。

這事兒要是擱在尋常,康正帝真想讓錦衣衛夜里就去她們家,干脆把她一家的人頭都收了算完。可是現在,她也知道不是能動她的時候。

可是完全不給月落雪敲敲警鐘,她又怎能眼下這口氣?如她心底怒喝的,她是一個皇帝。

一個團隊,一個公司,一個機構,如果總有人挑釁領導者,那會如何呢?領導者沒有了威嚴,會發生什麼?

康正帝猛然站起來,她其實暗自祈禱的是起身過猛昏過去就好了。可惜,一定是唐越平日里把她照顧的太好了。這關鍵時刻,她竟然也沒有絲毫的頭暈眼花。

康正帝冷靜了下來,只得低頭去把月落雪扶起來,請回了交泰殿。她盡量心平氣和地給月落雪低頭。可這回,孝惠太後心底卻發生了變化。

若是康正帝沒有告訴他那些事情,他自當認為康正帝年輕氣盛,沉不住氣。可康正帝給他講了密折的事情。那麼,這一直以來的暗潮洶涌,就是有人故意為之的了。

孝惠太後之所以是太後,那是因為康正帝在位。若是有人打了動搖國本的念頭,他自然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他走出交泰殿的時候,再看帝師月落雪的眼神,就發生了變化。

可他心底不是沒有疑惑的。先帝交給月落雪遺詔的時候,說明先帝對月落雪的為人,是有一定的肯定的。

那麼,月落雪在鳳太後過世前後,心里發生了變化,所以才這樣一步步的犯下錯事麼?可是先帝一直都褒獎月落雪心底是有大義的人,難道是先帝看錯了?

孝惠太後下午便去造訪了帝師府。他沒有與月落雪繞彎子,而是道明了來意,他說道︰「帝師,哀家是個夫道人家。原本不該過問政事,可現在,哀家來,便是想問問帝師您,是否知道您的女兒自從說——哀家與陛下有苟且之類……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背後都有參與?還是說……這跟陛下想的一樣,都是帝師授意,她們才敢這麼做的?」

帝師月落雪皺著眉頭,神色中有些不解,又有幾分原來如此的恍然。

孝惠太後坐在主位,仔細觀察著帝師。

月落雪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一臉悲戚地說道︰「罪臣……罪臣死罪!罪臣絕對不會授意不孝女干出這些事情。可是,罪臣不察,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只是……」

月落雪還有一份僥幸,說是僥幸又並不準確。她只祈求這一切都是康正帝的猜測,並非真的是她那不孝的女兒所為。

「帝師,先帝臨走前,時常給哀家說,帝師是心懷深明大義的人。哀家相信先帝的眼光。可是,近來這些事情的發生,天災的時候,有人制造人禍,哀家不必多說,帝師也明白這會對陛下,對國本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還望帝師理解陛下一時的年輕氣盛之舉,切莫將晌午的事情放在心中。」孝惠太後誠懇地說道。

月落雪深深地磕了頭,眼圈有些發潤,她道︰「太後言重了!罪臣有負先帝聖恩!先帝曾對罪臣有所囑托,要罪臣定然扶持陛下到她根基穩固。罪臣實在……罪臣實在有負皇恩吶!」

「罪臣這便親手將這兩個不孝豎女,押至大理寺!罪臣……」

孝惠太後抬了抬手,說道︰「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帝師如此之舉實在不合適。哀家想求帝師一事。」

月落雪不解孝惠太後有何事相求,而孝惠太後卻是道︰「煩請帝師,修書給齊王,問她是否有稱帝的打算。」

月落雪身子一震,她知道,倘若孝惠太後所言屬實,那麼,她這封信寫出去,齊王十有八九會回來謀逆的言辭。這信……無疑,就是月家和齊王的一道催命符了。

孝惠太後垂下眼眸,顯出幾分無助地悲切,繼續說道︰「若是帝師不願寫,哀家也無法強人所難。往後一切,只求先帝能在天庇佑萱姐兒了……」

月落雪抿了抿唇,眸中含淚,搦管操觚地寫下一紙書信,叫僕從送去了齊王府。

不需多時,齊王果然回了一封信。信中不光坦言她是看不上康正帝的所作所為,也承認了許多事情,是已逝的鳳太後和月落雪的兩位女兒,一位嫡孫一同策劃安排的。

月落雪的手,顫抖著握著一紙書信,拍在案上之時,仰天大喝道︰「老臣……愧對先帝啊!」

孝惠太後不露聲色地將月落雪手下的信紙疊了起來,塞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月落雪見孝惠太後就要離開,這才晃過神來,著急地起身,沖出書房,跪在了孝惠太後身後,滿面滄桑淒涼地磕頭道︰「太後!——還望太後能求陛下開恩,給罪臣其余並未涉足此事的兒孫們,一條活路!」

孝惠太後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說道︰「帝師誤會了。哀家沒有打算立即把這封信件交給陛下。帝師還有時間規勸兩位女兒盡早回頭。當下,天災剛過,戰俘又押解到京在即。帝師應當比哀家還清楚,若是這個時候,把這一封書信公之于眾,將是什麼樣的狀況。哀家年紀大了,自然知道,許多事情放一放,彼此都有生機。哀家今日來,一是想讓帝師明白,陛下並非有不尊重帝師的心思。二是希望,帝師能規勸兩個孩子盡早回頭是岸。」

月落雪嘴唇微顫,也忘了恭送,跪在地上百感交集,許久許久不曾回神……

竹虛忍不住問道︰「太後,這封信真的不給陛下麼?」

孝惠太後坐在軿車里,說道︰「唉——陛下還是年輕,若是這時候把這封書信遞交給她,哀家賭不起這結果!」

康正帝氣惱月落雪,自然就不願意去鳳儀宮。可是兩日之後,大批戰俘就要到近郊了。她不去,又不行。

康正帝一臉怨念,嘟著嘴,看著江珵鶴,心底的滋味可謂是極其復雜的。

康正帝拉著江珵鶴陪她在月光如灑的蕁煜池附近散步,借著皎潔無暇的月色,她靜靜地看著江珵鶴的側面。

江珵鶴不是不好。其實,江珵鶴簡直是完美的有缺陷。

為什麼這麼說呢?你看,南宮紫晨也好,南宮虹夕也好,柳書君,秦楚笑,唐越,慕容淺秋,蕭燼,包括百里凌風,他們每一個人,硬要挑揀的話,多少都有一個兩個的缺點。但是,江珵鶴好似沒有似的。

他不爭,他隱忍,他體貼,他穩重……又或許,其他的每一個人,康正帝都用心的去待過,所以越是親近,越是能瞧見對方的缺點?

康正帝重重地用鼻息嘆了口氣。

江珵鶴沉靜地說道︰「陛下心情不愉。」

「恩。」康正帝又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摟著江珵鶴的腰,靠在他的胸口,眼楮有些發酸。

康正帝也不知道為何,對江珵鶴生出這樣的情緒。她防著他,她告誡自己絕不能對他動心動情,可是她又忍不住覺得很是愧對于他。

「你是這樣優秀的人,原本,我是配不上你的。」康正帝喃喃地說道。

江珵鶴大驚,趕忙就要跪下勸告。

「別動!你別動不動,什麼時候都這樣一本正經的。真的不累嗎?」康正帝緊緊地箍著江珵鶴的腰身。

江珵鶴自然是一動不動地僵立在那。

康正帝原本看過一些電視劇,把正宮演的毫無情趣可言,一本正經,她當初還以為,這肯定是假的。因為她從未見過活生生的,如此毫無「人氣兒」可言的人類。

可當她看見江珵鶴,接觸了江珵鶴,了解了江珵鶴之後。她才知道,像電視劇里面一本正經,板板眼眼的人,還真的有。還,是她的鳳後!

康正帝微微蹙眉,說道︰「回去吧,珵鶴。朕,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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