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柳公子強笑苦腸

掌櫃听完我的一席話,素淨的臉上卻落下岑岑的汗來,她精明的眼里有恐懼,有害怕,卻又有了一絲喜悅與興奮!她能沉得住氣沒有隨意亂發火,又非常精妙的安排官人們以旁听,當著眾多圍觀之人的面處理這事,我想她日後的上位也是必然的,只是我給她了一個更快速的契機罷了。

我淡淡的品著手中剛被換上的毛尖,嘴角掛著一抹只有楚瑰才能看懂的冷笑。

剩下的事情,當然就是天佣錢莊和官府們自行解決的問題了。我等他們登記完我手中的票號,便拉著塞巴斯醬準備離開。

臨走時,我回頭斜眼看向楚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在楚瑰怔楞不解的時候,便拉著塞巴斯醬的手走了。

「餓了吧!我已經在你們房里備好菜了!」柳書君笑眯眯地說道。

看慣了柳書君這幾日一臉落寞,如同棄夫怨夫的神情之後,見他這般清新陽光的笑容不由的讓我愣住了。

柳書君垂下眼眸,臉上黯然的神色轉瞬即逝,極力用毫無情緒的清澈聲音說道︰「我下午看見……」他嚶生生的把妻主二字吞回肚中,繼續說道︰「你們在天佣錢莊門口幫楚公子了。想必忙到現在才回來該是餓了,可客棧的廚子已經歇下了,我便自作主張去做了幾個小菜,夫人和塞侍郎快回房去吃吧,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我見他故作陽光的笑意,淡淡笑了一下,拉著一旁沉靜不語的塞巴斯醬說道︰「謝謝了,有勞費心。」

「我去給夫人和塞侍郎布菜吧!」柳書君笑盈盈地說道。

我知道晾著柳書君這麼多日,他似是盤算好了什麼,應該是有什麼話要說,便微微頷首,輕聲嗯了一下。

進屋坐定之後,柳書君便站在一旁輕聲說道︰「我想了幾日,也想明白了。只是,不知有些話,當講不當講?」

我微微側目,調整內息之後,听得周圍並沒有什麼可疑氣息,才重重呼了口氣,說道︰「你說吧。」

柳書君一臉正色,卻還是忍不住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一邊給我和塞巴斯醬布菜,一邊輕聲說道︰「稱呼,我還是得按現在的身份叫的。有些表面功夫,我也得按照現在的身份去做。……玲兒……」我听得柳書君喚我小名,怔楞之余趕緊用眼角余光看端坐一旁的塞巴斯醬。見他面上並無波瀾,這才緩緩松了口氣。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握靠,我干什麼搞得像是真的……

柳書君眸子黯了黯,以為我蹙眉是心下不喜,便淡淡說道︰「他們都喚你玲兒,並不叫你妻主,你為救我……雖然是機緣巧合,但外人看來確是你為了救我而導致被宗室除籍。且不說旁的,我乃是罪臣之子,若是盯著金府的人不放松,有的事情是隨便能挑揀出來亂作文章的。如果真如你猜測,那人起了殺心,怕是這暫時躲過一劫,要是讓人揪住錯處,那人定是願意相信那些亂作文章之人的片面之詞的……況且,金府家業頗大,引人側目並不止一兩戶,若是有些表面功夫做的不好看,怕是有人會借機落井下石。」

我微微點頭道︰「嗯,那你想要如何做戲?」

柳書君的手在我身側頓了頓,黯然的神色轉而又換上了笑顏,說道︰「好歹要裝作新寵兩三月的樣子吧。我知道你對我並無情誼……但是介于怕對我做戲卻惹我糾纏,可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我來對你說這些,也是我想告訴你和塞侍郎,不管你因為什麼原因,結果是救我出了苦海。而我,沒有恩將仇報的道理。我不想再惦記得不到的東西。因此,表面上的做戲還是要做的。我自不會自作多情的去肖想其他。」

我見柳書君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心下掠過一絲不忍,微微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難為你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值得一個全……」我一時間想不到合適的言辭,眼角卻看著塞巴斯醬夾菜的筷子頓了頓,難道他們任何一個人不值得一個全心全意的人嗎?我為難的咂了咂嘴,說道︰「謝謝你。」

柳書君只淡淡的笑笑,蔥白的玉指放下筷子,欠了欠身說道︰「今天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夫人與塞侍郎還是有話要說的吧,書君便先告退了。」

听著柳書君回到自己房內關上門的聲音之後,我看著放下碗筷直視我的塞巴斯醬。我歪了歪腦袋,問道︰「你想說什麼?」

塞巴斯醬垂下眼簾,給我倒了一杯茶,並不說話。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讓一個人輕易喜歡上一個人有點難,讓一個人做到從喜歡到不再喜歡更難。這我知道。」我看著塞巴斯醬輕輕吹著茶杯里的熱氣,抿了抿唇又道︰「我是亭貪心的,得了紫晨,得了虹夕,還要了你。但是我怕是再貪心不動了。先不說晚上能不能均分吧……」

我見塞巴斯醬臉上浮起一片緋紅,便笑意浮現地道︰「光這些日子在金府看那些夫侍之間的爭斗,看得我都頭疼。幸虧你們三個相處還算融洽。還不知道過幾天回到路州紫晨和虹夕要怎麼發火呢……這還是個假的,要是再噥個真的……我怕我是招架不了的……」

塞巴斯醬見我一副怕怕的樣子,雖知我喜歡夸張作怪,但也不由的輕愁幽幽︰「紫晨正夫系出名門,定是深諳夫訓之理,他們必不會像我這般……」

我握住塞巴斯醬的手,這樣一個淡然清冷的男子,竟然為我變成這樣,實在不是我的本意。我說道︰「柳書君雖然這樣說了,我還是會時常旁敲側擊的提醒他的。你們任何一個,論家世也好,論樣貌也好,都是值得匹配一心一意帶你們的人的。跟了我,本就苦了。將心比心,那怕我生在樓蘭國,要我真真去與人分享愛人,嘴上即使不說,心里也是痛苦的。我既然招惹了你們,無法給你們一世甘甜,便也不想讓你們更苦了。再說,有你們三人,我便已然此生足矣了!再有什麼佳人絕色,我也不會肖想惦記了。太貪心,死得早……」

塞巴斯醬趕緊捂住我的嘴,而我卻不以為意的撅了撅嘴,在他手心落上一口勿。

塞巴斯醬被我的舉動惹紅了雙頰,輕聲說道︰「因為是你,所以我才甘願的。」

就在我高興地想抱美人入榻的時候,听見兩個腳步聲愈來愈近。我面色有些不耐,抬了抬眉,和塞巴斯醬交換了個眼神︰這煩人的人,不該來的,還是來了。

塞巴斯醬墨藍色的眸子挑了挑︰他要是不來,我還倒覺得奇怪了。

文竹禮貌萬分的敲開了我的房門,我也不好讓楚瑰主僕二人站在門口,便招呼了采青進屋收拾了桌上的殘羹冷飯。禮貌客氣地與楚瑰寒暄了幾句。

楚瑰今日穿了一襲月白長袍,在燭火下,不見清凜,只覺竟然有人能將月白這樣純淨的顏色穿出幾分妖嬈的驚咽。而我驚咽之色也只是轉瞬即逝。美則美矣,心如蛇蠍又有何用?

塞巴斯醬也暗自打量起楚瑰,一是總有人說「南有楚瑰,北有塞郎」。二是面前的這個男子,總是盯著他的妻子看,雖然楚瑰若有似無的總用眼神想要挑起他的玲兒的注意,可那眼底的憎惡卻也是沒有隱藏的表露了出來。

我看見過的美男,兩世一齊算,加起來也不少。但是,有獨特氣質的美男真的不多。在我看來,楚瑰的俊美有些攝人的妖邪之氣。南宮紫晨和南宮虹夕的絕色容貌雖然也容易引得人甘願為之傾慕,但他們的氣質屬于文儒中加了幾分世代從軍的英杰之氣。不會讓人堂而皇之的起什麼銀邪的心思。額,除了我。而塞巴斯醬,除了對著我和如郡嬅,就連對著爹爹和孫尚香,都有幾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然。他的容貌配上他的氣質,雖然容易引起眾多女子的征服俞,可是卻不妖不邪。另一個塞巴斯醬麼……蕭燼則是陰戾狠絕的氣質,陰森森的好似地獄鬼王。唐越呢,生的是剛毅,氣質則是屬于儒生呆板。

誒?我干什麼想到這個治病送的便宜側夫?

就算風月出生的秦楚笑和柳書君,一個頗有幾分混血男模的性感妖嬈,一個卻有幾分鄰家男孩的陽光清新。縱是他們二人,久駐風月之地,浸銀歡場,成日獻媚,都還不能把妖冶和邪魅修煉到骨子里,渾然天成地從氣勢和舉手投足里散發出來。

而這楚瑰,卻是將這妖邪之氣掌握至深,莫不是練了什麼功夫心法?可我打量了一眼他身旁的文竹,心想︰如果貼身僕從習武,多半是陪主子練得同種功夫。可文竹舉手投足的那幾分驕俏之姿,完全像是因為崇拜主子而模仿早就的習氣。如若不是練習什麼媚功、陰陽調和之術導致的,那便是天生如此了。縱然算是閱人無數的我,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楚瑰雖然輕笑,但還是娓娓道出了來意︰「金小姐也看見了楚某今日的窘迫,雖然方才已經謝過金小姐,可是……楚某還有個厚顏之請……」楚瑰見我半耷拉著眼皮並不為他所佑惑,眉角微不可察的輕蹙了一絲,便自己接道︰「還望金小姐能答應。」

我垂下眼簾,盯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一邊轉動,一邊悶聲說道︰「嗯,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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