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烏鴉死了誰來墊上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細密的雨蒙漫在山林上,氤氳成霧,模糊了青山,疏遠了凡塵。

青丘。

一道身影飄然而落,站在了樹梢上,隨著枝葉起伏。

「來干什麼?」

「找你。」

「找我作什麼?」

「我們這是打啞謎嗎?」

「呵!你們本事大啊,跟我繞圈子。」

「你知道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你們也別來打擾我。」

「我們休戚與共,難道你不想從它的威脅中逃出來?」

「那是我的事,跟你們無關。如果沒有別的事,從我青丘滾開!」

那清麗的聲音一落,一股勁氣勃然而來,但見林木蕭森,枝葉赫然離落。那站在樹梢上的身影猛然騰空而起,一掌拍了出去。砰!漫天飛雨,剎那凝滯,然後迸射出去,閃耀著錯亂的光芒。那身影往後退了兩步,一腳踩在了被削平的樹梢。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想與我們為敵?」

「你們派了那只死烏鴉去吧?」

樹梢身影瞳孔驟然一縮,嚴肅的道,「你什麼意思?」

「回去給他收尸吧!」

轟隆的一聲巨響,山林深處,滾滾氣浪沖天而起。樹梢的身影面色一沉,翻身飛了出去,轉眼消失在煙雨之中。卻見到百丈外的林中,一只只白色的狐狸爬上了樹杈,在那里悠閑的玩耍。

一只烏鴉站在松樹叉上,抖擻著烏黑的羽毛,孤零零的望著暗沉沉的山林。卻在這時候,一只赤色的飛鳥掠過層林,朝著遠處的山峰而去。烏鴉凝望著那赤色的飛鳥,眸光滯濁,無悲無喜。兩者相比,烏鴉簡直就是破落戶,而那赤色的鳥簡直就是王者。赤鳥翔空,發出銳利的鳴囀,聲音激蕩,讓細雨仿佛也染上了意蘊。在那赤鳥背上,卻見到一身硬端坐在那,面露凝色。

倏然,一團黑影沖天而起,砰的一聲擊中赤鳥的月復部。

「找死!」

赤鳥背上的人大怒,旋身而起,一劍刺出。

劍光如水,嗡鳴震顫,那可怕的殺氣,只是剎那已是覆蓋周邊。

可是,那突然出現的黑影速度極快,一擊即中,立時旋身而起,一掌拍了出去。掌風疾嘯,勁氣結成一道道的光圈,那飛雨被光圈震飛。眼看著一掌便要擊中從鳥背上飛起的人,那人卻是將劍一撤,立時震顫手中長劍,圈扎而出。

噗!

鮮血濺落,一只手掌飛向遠處。

持劍男子冷喝一聲,一腳踹了出去。砰!偷襲的人被踹落虛空。持劍男子朝赤鳥飛去,可是赤鳥受傷很重,努力震動翅膀,卻不能保持飛翔,已開始下降。持劍男子眸光一冷,憤怒的長嘯一聲。

卻在這時候,狂風拍了過來。持劍男子反手一劍劈了過去。

狂風裂開,卻見一道黑棺驀然出現。

持劍男子神色一滯,便要滑步後退,那黑棺突然掀了開來。

可怕的黑氣,一瞬間將持劍男子吞噬。

「該死!」

啪,棺蓋合上,黑棺瞬即朝山林而去。

赤鳥落地,掙扎著站起來,仰頭發出淒厲的叫聲。可是,山深寂寂,飛雨連綿,那持劍男子已是不見了蹤影。而整個被雨幕籠罩的山林,陰森森的,仿佛蟄伏著無數數丈爪牙的猛獸。赤鳥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地上流下一串串的血液。

卻在山林深處,黑漆漆的洞穴\里,可听到水滴的聲音。

暗沉沉,淒寂無聲。陰冷的氣息,縈繞在每一寸空間。

在一處崖台上,可見到一口黑棺,靜靜的躺在那里。

死氣沉沉,陰冷肅殺。

卻有無數的蛇鼠蟲蟻無聲無息的聚攏在黑棺的四周,形成一道道如結界一般的形狀。周邊山壁上,藤蔓瘋長,結出那黑色的果實,釋放出腐朽霉爛的氣息。

黑棺猛然一顫,便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崖台面上,一汪鮮紅的血液倏然四散開來,順著那崖台流淌下去。護衛在四周的生命,瞬息間瘋狂的撲了上去。

一道倩影出現在入口,烏黑的眼眸冷冰冰的注視著那口黑棺,好一會兒,她轉過身,慢慢的走向了旁邊。黑棺內傳出一聲蒼涼的嘆息。

靜怡站在樹下,仰望著那黑黝黝的樹梢,晶瑩的水珠不斷的從枝葉上滴落下來。

她的身邊,那草叢里,是那森森的白骨。

她那烏黑明亮的眼眸掠過絲絲茫然。縴細稚女敕的手緊緊攥在一起。

世界是如此的殘酷,殘酷的讓人懷疑生命存在的價值。

往日里的平凡,反而凸顯出了生命另一面的意義。

或許平凡,或許庸碌,卻無比的幸福。

家的存在,親人的存在,羈絆讓心不迷茫不彷徨,也讓生命有了質的意義。那種厚重的意義。

就在她迷茫的時候,一道身影如幽靈一般落在她的身邊。

天機子不再蒼老,反而無比的年輕。沒有了樹皮一般的皮膚,沒有了蒼蒼的白發,整個生命有了質的蛻變。年輕,俊逸,讓無數的女子自愧不如。只是那森冷與陰沉,卻是讓人退避三舍。靜怡很快回過神,轉身福了一福。

「義父!」

「這口棺材還能持續不少時候,這里無事,你自己隨處轉轉,但是不要壞我的好事。」

「靜怡明白,就在這里守護義父。」

「隨你,若是你想進城,也沒什麼問題。」

「靜怡不想進城,留在這里就好。」

「唔,也罷!我餓了,給我弄些吃的。」

「是,義父!」

靜怡緩緩退去,消失在那茂密的樹木間。天機子冷冷的注視著她的背影,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殺意。最後那殺意消失了,他舒展開雙手,摘下一片葉子,呢喃道,「不要背叛我,不然我不惜將你變成餌料,就像你父親一樣。」

無邊雨滴,某一瞬間忽然變得轟鳴。

天機子仰頭望著蒼穹,嘴角掠過一抹殘酷的笑意。

「爭吧,爭吧,你們爭奪的越厲害,我漁翁得利的越多!」

遠處的靜怡猛然一顫,剎住腳步,臉上浮現出陰狠的神色。

龍門城。慶王府。朱兆圭的臉上呈現出醉酒的色澤。

一人匆匆走了進來。朱兆圭抬頭掃了一眼,不悅的道,「怎麼了?」

「啟稟王爺,府衙來人,說是城里莫名死了多人,死狀蹊蹺,難以查斷。」

「難以查斷?」朱兆圭怒道。「難以查斷要他們作甚?難道俸祿是白給的嗎?一群蠢貨!」

來人嚇了一跳,低著頭,道,「府衙的人說死者像是自然死亡。」

「既然是自然死亡,那便讓家屬安葬,府衙難道有那麼多空閑干預此等毫無意義的事情?滾出去!」

「是。」

那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院落一片冷清。雨水一直未停,氣溫降了許多。

朱兆圭垂頭望著桌面上的文書,眸光忽然一凝,便跳了起來,大步沖出書房,喊道,「備轎,去府衙。」

府衙有三進院落。外院為公堂,公堂左右兩側是六部的辦公所在,中院為府尹辦公場所,後院為府尹的住所。府衙不算氣派,卻也不簡陋。外院的停尸房內,躺著五具尸體,尸體上的白布已經被掀開。五具尸體,有男有女,年歲各異。

「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仵作已經全面檢查過,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可听你說,這五個人平常都很健壯,並無隱疾。」

「是的,先是仵作檢查,然後下官走訪死者家屬和周圍鄰居,都沒有有隱疾的現象。」

「可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無疾而終?」

「這是下官好奇的地方。」

朱兆圭背過身去,淡淡的道,「解剖吧!」

府尹等人面色驟變,卻沒有人吭聲。最後府尹一揮手,兩名仵作便開始準備。府尹走到朱兆圭身邊,道,「王爺道下關公房歇息一會,一有結果,下官便向王爺稟報。」

「沒事,我就在這里,不會干擾你們辦事。動手吧!」

兩盞燈籠引著一抬八抬大轎入了慶王府。朱兆圭神色凝重的出現在書房中。燈火熠熠,火盆釋放出足夠的熱量。

內髒枯萎,精血枯竭。這是仵作解剖後的結論。

那麼,什麼樣的疾病能讓人突然之間內髒枯萎精血枯竭?又或者什麼樣的力量能在體表不留痕跡而達到此種致人死命的地步?

一道黑影出現在窗外。

「城內有什麼動靜?」朱兆圭問道。

「暫無發現!」窗外的黑影道。

「廢物!」朱兆圭勃然大怒,一把將桌子推倒在地,嘩啦作響。窗外的暗影渾身一顫,急忙弓著身子。朱兆圭怒氣不散,在書房內飛快的踱步。「已經死了五個人,五個人,而你們居然毫無發現。我問問你們,我養你們干什麼吃的?」

「屬下有罪!」

「當然有罪,他們的死便是你們的無用所致。我怎麼跟你們交代的?龍門城是誰的地盤?有罪!呵,一句話就能敷衍了事嗎?給你們十二個時辰,給我查處真相,如若不然,提頭來見我。」

「是。」

窗外暗影消失。朱兆圭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暗影,還有那細細的雨絲。

「義父,是你們干的嗎?你們入魔了嗎?」

一道光閃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身影倏然從高空墜落,滑入那暗沉沉的深淵之中。卻在這時候,深淵中出現一道道柔和的光芒,將這絢麗的身影托住,然後送上了斷崖。

「怎麼回事?赤鳥怎麼受了如此嚴重的傷?烏鴉呢?」

唳!

「烏鴉遇襲,生死不明!」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偷襲烏鴉?誰有這個能耐能讓赤鳥受傷?」

「難道是他?」

一道身影從遠處御空而來,嘩啦一聲落在了山巔。

暗夜淒淒,飛雨連綿。群山萬壑,被霧氣遮掩。

「回來了?那只狐狸怎麼說?」

「拒絕了。」

「拒絕?她憑什麼拒絕?好大的膽子,真以為世道變了她就可以端著了嗎?莫要忘了,她不過是一只妖狐,我們隨時可以滅了她!」

「很顯然,她有自己的依仗。而且如今局勢于我們不利,我們目前確實不能拿她怎麼樣。」

「哼,等解決了他,便休怪我們不念舊情。」

「對了,烏鴉呢?」

眾人沉默,來人才發覺了異狀。忽然看見斷崖處的赤鳥,這人愕然,道,「烏鴉出事了?」

「赤鳥回來了,但是烏鴉不見蹤影,很可能‧‧‧‧‧‧」

「那狐狸說,烏鴉死了!」來人嘆息道。

「她怎麼知道烏鴉會出事?難道是她干的?」有人急沖沖的問道。

「應該不是,」來人道。「我去的時候她就在青丘,不可能有時間對烏鴉動手。而且,她也沒有理由對烏鴉動手。」

「那會是誰?」

光閃在夜空不斷出現,襯托出整個天地的淒寂和蒼涼。

久久無語。來人忽然打破沉默,問道,「若是烏鴉死了,誰來代替他?」

斷崖的赤鳥忽然哀鳴一聲,振翼而起,筆直沖上蒼穹,渾身卻是化為了一團烈焰。

在赤鳥的光焰照耀下,可見到一張張枯瘦的面孔,飽經滄桑。

「烏鴉死了!」

一人呢喃著道,只是聲音一落,似乎挑起了某人的怒火。

「就是他,一定是他,不然沒有人可以殺死烏鴉。找到他,殺了他!」

一股殺意,瞬息間席卷山林,宛若那狂風。

京城。皇宮。

細雨連綿,寒意蔓延整個王朝。上午的朝議,已是討論起過冬的問題來。由于今年雨水連綿,特別是入秋以來氣溫的驟降,不得不讓朝廷防範入冬百姓的安危。糧食,屋舍的堅固,御寒。一應事物,井然有序,在朝議中拿出了方案。

皇帝還未露面,依舊是太子監國。百官對此已是習慣了。

夜里,皇帝和太子一起吃了晚膳,父子之間談論了一下政務,敘了敘父子之情,彼此之間已有了絲絲隔閡,不過卻被掩飾的很好。皇帝依舊表現的孱弱,對太子的關心,皇帝嘆息道,「病來如山倒,祛病如抽絲。朕操勞半生,想來列祖列宗希望朕將養身子吧!更何況你監國以來的表現不錯,朕也沒必要急著露面。繼續努力吧,太子!」

一場晚宴,父子盡歡。

夜深,太子寢殿傳來申吟的聲音。如病重的人經受著病痛的折磨,發出那頹敗而萎靡的聲音。皇帝站在寢殿外,遠遠的注視著那如野獸一般的宮殿,眸光冷冽。

「陛下!」

「身體養的怎麼樣了?」

「奴才已經好了,多謝陛下厚愛。」

「養病期間你也沒閑著,說吧,太子可有異常?」

「太子監國,政務處理得當,並無倦怠疏懶,而且太子與百官關系親近,得到了百官的認同。今日朝議前,太子已到城郊私訪,關心民瘼,甚得民心。」

「這是在施恩百姓了!」

「是,現今民間已少有談論陛下者。」

「看來他們已認定朕不能理國,認定太子即將上台了吧!」

「奴才惶恐。」

「法甲找到了嗎?」

「沒有蹤跡,不過奴才確定他在太子的寢殿。」

「呵,一個鬼鬼祟祟的幽魂,真以為可以將朕擊倒,滿足一己私欲嗎?」

皇帝冷哼一聲,面目冷厲,他瞥了一眼丑顏,道,「民間已有傳聞,說有妖魔出沒,你怎麼看?」

「應該屬實。」丑顏道 。

「世道變了啊!」皇帝嘆息一聲道。「傳說的東西不斷的出現。上書奏報的門派可是越來越多了!有個名叫上清教的門派,居然想成為我朝的護國神教,真以為自己是哪根蔥!你去走一走,看看他們有幾斤幾兩,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慚。」

「奴才遵旨。」

丑顏緩緩退去,皇帝冷冷的注視著他那卑微的身影,眉目間流露出譏誚。轉身步入寢殿。皇帝一把月兌去身上的衣服,赤身走到爐鼎前,爐鼎內烈焰熊熊,熱量彌漫,釋放出那馥郁的香氣。皇帝一掌按在爐鼎邊緣,砰的一聲,幾顆黑色的丹藥立時從爐鼎內飛了出來。皇帝興奮的接過一顆塞入口中,然後盤腿坐了下來。

走出內宮的丑顏,回頭望去,那蒼白的面孔露出絲絲的憂慮,最後無聲一嘆,搖了搖頭,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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