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是非善惡誰主沉浮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修竹林立,蕭蕭瑟瑟。

一間竹屋,庭院花開。

一縷琴聲飄然而動,風吹、葉落、花開,琴聲低沉,暗藏殺機。

一只白狐在窗外探起身,好奇的看著竹屋內的女子。

倩影婀娜,綽約芳華。

素手在琴弦緩緩拂動,勾起那深邃的音律,暗合天地之道。

倏然,素手按在琴弦,琴音還在回響,那白狐卻是飛了進來,落在了女子的懷中。白狐溫順的躺在她的懷里,女子撫模著它那柔軟的毛發。

「如此憊懶,何時才能證道?」

「吱吱!」

女子將白狐放下,清澈的眸光望著那靜止不動的琴弦,幽幽地道,「俗世紛繁,人心險惡,雖然繁華,卻非你所能沾染。我闢青丘為府,只想一時清靜,為你們奪得休養時機。去吧,莫要再憊懶了!」

白狐跳過窗戶,落在了外面的地上,轉瞬消失在竹林中。

女子緩緩起身,望著窗外蕭瑟的竹林。修竹高聳,茂密成群,寒風獵獵,落葉盈空。

「這群老家伙,真是被嚇壞了,杯弓蛇影,不知所措,全然沒有了昔日的風采!竟然會想到與它為敵,真是蠢不可及。你們真以為能殺的了它,斷的了這分因果?若真有如此簡單,千萬年前這件事就已經做了,何必留到現在!世事紛紛,恩怨如潮,人心如草,可笑這世間竟然還有人崇拜仙神!」

眉頭忽然一蹙,女子身影一閃,已是掠上虛空。

衣裙飛舞,發絲裂空,女子一掌拍向虛空,一道身影驀然飛了出去。

「你敢窺視我青丘?」女子冷聲喝道。

出現的身影在女子百丈之外,立在虛空,瘦長身影,面白無須,俊逸卻很冷漠。男子淡然一笑,道,「窺視不敢,只是听聞青丘自立,頗為好奇,故來拜訪。」

「滾!」

男子神色不變,依舊笑著,道,「世事紛紛,動蕩在即,青丘若是偏安一隅,只會惹來無數麻煩。合縱連橫,總會有些好處。」

女子面目含煞,冷冷盯著男子,道,「不要逼我再說第二句。」

男子笑容一斂,陰狠的盯著女子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青丘雖有你坐鎮,可你手下的那些小狐狸,有幾個能躲的開殺戮。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你若是執迷不悟,只怕會給青丘招惹麻煩。」

倏的一聲,一抹寒光瞬間迸射出來,男子未及反應過來,已是在半空炸開。

女子回身飄然落在了竹林中。一群小狐狸驚慌失措的涌了過來。

「區區一道分身,也敢在我面前賣弄,我看你們是不知死活。不怕死,就讓你的真身過來,不要以為竊取了一分機緣,便有跟我爭鋒的資格。惹急了我,九天十地,我也要斬下你的狗頭。」

女子只是低聲呢喃,但是蒼穹卻是傳來一聲悶響,一抹殺機從青丘迸射出去。

百里之外的山巔,一男子緩緩起身,面露驚疑之色。

「不愧是殺神,言語之間便能勾動天罰,讓人心神激蕩。不過不要緊,你想要獨處安穩,卻不是那麼容易,我們慢慢來。我不是你的對手,可不意味著別人也不是你的對手。青丘,呵,一群狐媚子罷了,想來那些凡人還是喜歡你們這樣的玩物的!哈哈哈哈!」

黑煙滾滾,男子的身影瞬間融化,隨著寒風,消失在群山之間。

仇四睜開眼楮,只覺得精神依舊沉沉,身體越發沉重。

小蓮不在身邊,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仇四低聲一嘆。許多事情就像是霧一樣,不斷的在他內心里凝結。

病了這麼久,雖然不再凶險,卻依然這副樣子,實在讓人難以接受。仇四的心情不由得郁郁起來。夜里的歡好或許能夠讓他忘記這些不甘和煩悶,但這也不過是暫時的。他是一個男人,自然要擔負起男人的責任,可憑他現在的身體,又怎麼來實現自己的諾言呢?

小蓮出現在的面前。

「怎麼了?」

小蓮撫模著他的臉龐,溫柔的問道。

仇四苦笑,道,「我沒事。」

「別急,好好靜養,你的身體會好起來的。」

「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啊!」

「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只是苦了你,現在什麼都得你來應對,我真是沒用!」

「說什麼呢!你我一體,現在你病了,自然我來照顧你,等你好了,一切就都得你來支撐。別想那麼多,你只是外傷加風寒,不日就會好起來。」

小蓮比以前更漂亮了。這種漂亮不只是單純身體的漂亮,更多的是氣質。更優雅,更穩重,更成熟。仇四望著她,漸漸地迷離起來。小蓮倒了些熱水,然後端過來放在一張矮凳上。

「你想吃些什麼?」

「什麼都好。」

「那就粥吧,你現在的身體不宜吃生冷油膩的東西,粥更容易克化。」

「好。」

小蓮無疑是一名賢惠的妻子。言語、舉動,都充分展現出她的耐心、細致和溫柔。為仇四擦洗好臉,小蓮便端著臉盆出去了。白晝,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屋內。屋子還是有些昏暗,但到底給人一種舒朗的感覺。

許久,小蓮才提著一個食盒緩緩進來。

「這是石芳軒的東西,听說在龍門很有名,我就隨意點了一些。」

在無名駐地,小蓮可以隨意走動,即便是老鬼見到了也不置一詞,這讓那些手下更不敢干預。剛才小蓮出去,老鬼自然是見到了。小蓮神色淡漠,澄淨的眸光總是給人一種威脅。老鬼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街上恢復了一日的熱鬧,雖然陰雨,但往來的人不少。

各種攤販,各種吃食、玩物、飾品,琳瑯滿目。

老鬼吃了一碗餛飩,抹了抹嘴便回了駐地。駐地並無特殊,不過是座院落,在龍門城南城,不算偏僻。這府邸曾是以前一富貴人家的宅邸,後來這富貴人家敗落了,便把府邸發賣出去了。府邸很大,三進院落,佔地十畝有余。亭台水榭,游廊花草,排排屋宇,錯落大氣,又不失優雅秀氣。

沒有任務下來,老鬼自然無事可做。于是吃完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將自己緊閉在屋中。

城里一夜之間死了五個人,這件事在龍門城並未引起多少波浪。但是老鬼卻留意起來,流露出對這五個人死亡的興趣。消息很快傳到了他耳中。健壯、無隱疾、無傷痕、內髒枯萎、精血枯竭。什麼樣的手段能讓人如此平靜而又慘烈的死去?

老鬼冷笑一聲,卻是扭頭望著東面。他在屋子里自然只能看見自己屋內的擺設,但他所指的卻是仇四兩人所在的方向。這女人果然不簡單,以前看她還不過是一名出身卑賤孱弱無用的樣子,如今卻如鳳凰一般的高高在上不將人放在眼里。果然是有了際遇的人啊!老鬼不由得想起那個男人來,心中卻是涌起滾熱來,這個人能給自己什麼呢?

老鬼垂下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掌。

他的右手掌心中,赫然出現一只眼楮。

老鬼笑著,呢喃道,「若是能變得強大起來,誰願意給別人做僕人任人驅馳呢!」

花燈初上,夜幕沉沉。

朱兆圭對面坐著一名熟悉的男子,年輕俊逸,風度翩翩。

「城里出了點事,你能告訴我答案嗎?」朱兆圭盯著男子,問道。

男子嘴角微微翹起,道,「你最好不要知道,這事跟你沒有關系。」

「怎麼會沒有關系!」朱兆圭急道。「若真是有妖魔,那麼,死的人便不可能只是五個,很可能會有更多人無緣無故的死去。你別忘了,一起兩起可能引不起別人的注意,多了呢?到時候人心惶惶,我這龍門還如何能夠平靜!」

男子望著他,眸光幽幽,泛著冷色。朱兆圭緊閉嘴唇,內心一顫,流露出怯意,但他卻迎著他的目光,不想認輸。

男子移開目光,望著廳外那在暗光下搖曳的影子。

「我明日便會離開龍門。」

這不是朱兆圭想要的答案,但也讓朱兆圭心弦微微一松。

男子起身,道,「無名在這里的駐地可以听憑你的安排。」

夜深。濕冷的街道上,有甲士在巡夜。更夫提著燈籠和梆子,沿街敲打著。

青樓有些冷清,姑娘們站在樓上,望著遠近的重重暗影打著哈欠。

一縷黑煙,飄然滑入一間粉色的房間。

暖意流淌,濃香彌漫。

在紗帳內,有一名婀娜倩影,坐在燈火下描著花紅。

女子極其認真,整個身心都沉浸在手中的活計上。一針一線,仿佛都凝聚著她內心里對美好的渴盼。面容姣好,一雙眉毛縴細如黛,眸子如那清澈的潭水,不沾染絲毫的市儈與風塵。或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有如此心境,能隨意所欲的展現出自己最純潔的一面,以及想象著自己對未來的渴盼。

在外間有一名小丫頭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香爐燃著沉香,彌漫著沉香的氣味。

風吹動紗帳,燈火輕輕搖曳著。紗帳內的女子嘴角間流溢著淺淺的笑意,那一汪秋水般的眼楮,是平靜幸福。

倏然,燭火熄滅。女子那清澈的眼眸閃過一絲慌亂。啪!繡著鴛鴦的綢帕掉在了地上。粉色的屋子,在黑暗中充斥著陰森與冰冷。

老鬼蹲在屋檐背面,一雙三角眼冷冷的盯著青樓。

那黑煙進去多時,站在圍欄邊的女子已經回了屋里,顯然青樓今夜的生意不好。老鴇子的尖銳叫聲,姑娘們的沮喪,都在老鬼的耳目中。倏然,黑煙從青樓飛了出來,朝著無名駐地而去。老鬼站起身,面露猙獰之色。折身而返,宛若一只烏鴉,不一會兒便落在了無名駐地的中院。

一道倩影站在游廊中,望著面前的流水。

芙蕖枯萎,草木蕭森。陰冷的夜,流水也變得清冷起來。

「你在跟蹤我?」

老鬼落在地上,警惕的盯著小蓮。小蓮無疑是迷人的,某一刻老鬼幾乎心神失守。

「這里是無名的領域,跟蹤誰是我的權利和責任。只是你如此手段,怕是難以見光吧!」

「那你想怎麼樣?威脅我?」

「威脅?不敢,你是我們無名的座上賓,連辰樓和巳樓的兩位樓主都要給你面子,我區區尊者算什麼。」

「那你想怎麼樣?」

「沒什麼,只是我今夜接到命令,要協助慶王府保證龍門的平穩。」

小蓮深吸口氣,道,「知道了!」

老鬼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慶王府與我無名關系匪淺,慶王府若是受損,上面可是會發雷霆之怒,到時候誰也兜不住這種怒火,希望你能明白。夜深了,姑娘身子單薄,還是勿要在外面呆太久,小心風寒啊!」

老鬼離開了,小蓮卻是猙獰著面孔,眼里流露出殺機。

她輕輕撫模著自己隆起的月復部,低聲呢喃道,「放心,食物多得是,就算是離開龍門,也不會少了你的吃食。不過,這個人太討厭了,就像蒼蠅一樣。」一縷黑煙從她身體里飛了出來,消失在老鬼所去的方向。小蓮冷冷一笑,蓮步輕移,朝著住處走去。

老鬼到了自己屋子門口,忽然停了下來。他望著自己的右手,手掌中的眼楮睜開了。如寒芒在背,陰冷的氣息越發近了。老鬼獰聲一笑,忽然轉身,右手拍了出去。

吱呀!

一聲尖銳的叫聲驀然響起,老鬼便見到一縷黑煙急促飛去。

再看手中的眼楮,卻是卷著一絲黑煙吞噬著。老鬼笑了起來。

函口,雨還在下,仿佛還不足以洗刷大地上的恥辱。

仇九站在雨中,一晝夜,沒有動彈分毫。

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也浸透了他的身體。那鮮紅的水流,一絲淡的看不出絲毫痕跡。鎮子不見了,仿佛自始不存在。面龐的雨水,不時的滴落下來。他仰望著那天,眸光無比的冷酷,仿佛他與蒼天有著不共戴天的仇。

隨後他轉身,默默的朝外走去。

河水滔滔,如那些冤魂沉浸在水中,在那里怒吼、咆哮。

一棵棗樹上,一只烏鴉濕淋淋的站在那里,抖擻著翅膀,眸光淒淒的望著仇九。

仇九從棗樹旁走過,雨水 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

他呢喃道,「你以為這就能消滅痕跡嗎?你以為這就能讓這一切被遮蓋,沒有發生過似的嗎?已經發生了,無論怎麼遮掩,怎麼掩飾,都無法否定發生過的事情。」他停了下來,望著暗沉的天空,提聲吼道,「他們如此信任你,如此的虔誠,蒙受你的庇護,可是你呢?你睜著眼楮看著他們這樣死去,看著這些妖魔作亂!你,心安理得嗎?」

烏鴉呱呱叫著飛了起來,在雨幕下掠過,淒涼的聲音在天地間回響。

仇九淒然一笑,頹然的邁開腳步,一邊走著一邊呢喃。

「是了,你不在乎,你不在乎,在你的眼中,人與草木有什麼區別,人與金石有什麼區別,他們的死活,更草木榮枯,在你眼中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是非善惡,果然不過是人的一廂情願!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癲狂著,失魂落魄著,然後狂奔起來。那河流,經年累月,不停息的湍流、奔走,滔滔著兩岸的草木,浸染著歲月不經意的積澱,融化著、包裹著、混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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