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魔焰滔天萬棺封天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老匠人身形倏然一滯,讓一旁的白衣男子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望著他。

「怎麼了?」

老匠人望著遠處,瀲灩紅光下,是模糊的身影。按道理他們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可距離那遠處的身影似乎一直都保持著同樣的距離。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我要準備點東西。」

白衣男子好奇的打量他,點了下頭道,「我等你。」

老匠人俯身落地,在樹林之中卻是眸光逡巡,似乎在找尋什麼。很快,他盯著一棵槐樹,快步走了過去。空中的白衣男子一直注視著老匠人,好奇他的作為。不一會兒,老匠人抬手一掌將槐樹砍了下來,而後將枝椏劈落,落下那筆直的樹干。老匠人沉吟了半晌,手掌如刃,飛快的將那合抱之粗的樹干分為數截,而後蹲在地上雕刻著什麼。

夜幕沉沉,時間如凝滯了似的。

白衣男子衣衫獵獵,眸光深邃的望著遠處。那光柱已是消失,但圓盤一般的血月卻仍然在天上,給人妖異而不安的感覺。他握緊手中的劍,劍在悸動,如渴望著廝殺的野獸。他的心也不平靜,蕩起的漣漪如匯聚成一種渴望。

天地沉沉,誰也不知道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樹林里的夜梟叫聲,讓人不寒而栗。

早已遠去的王凱之,卻在一片澤地中停了下來。澤地灌木林立,霧氣飄繞,死寂沉沉。卻有生命在澤地中活動。王凱之眸光熠熠,四下逡巡,好一會兒,他握緊拳頭,低聲問道,「是這里嗎?」

「沒錯,就是這里。」

「可是我什麼也沒發現,你說的那個入口怎麼找?」

「不用你找。」

「不用我找?」王凱之驚訝的道。「難道等它自己開啟?」

那個聲音在王凱之的腦海里笑了起來,道,「閉上眼楮。」

王凱之猶豫了會兒,才緩緩閉上眼楮,卻是運轉體內的氣流,護住整個身體。他的神經都繃緊了,甚至身體的竅穴都封閉了。這是一種自保的本能。有風的聲音,有一條蛇從他的腳下溜走,灌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聲音。

王凱之在等。

「睜開眼楮吧!」那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王凱之赫然睜開雙眼,然後便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他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眼前的澤地,霧氣消散,卻是充盈著暗紅色的光。灌木消失,整個澤地化為了一片赤色的廢墟。仿佛只不過剎那功夫,有神秘的力量將澤地擊碎,露出了它的本來樣貌。

那個聲音沒有回應。王凱之緩緩的朝前走去。空氣里彌漫著古老的氣息。蒼涼而陰冷,讓人如在冰窟中行走。

「停下!」那個聲音忽然道。

「怎麼了?」王凱之剔了剔眉,問道。

「到了!」那個聲音道。

王凱之愕然的垂下目光,便驚訝的發現,他腳下出現了一道入口。

漆黑的入口,有種神秘的力量,在呼喚他。

「進去!」

王凱之在遲疑。這個入口給人陰森的感覺,仿佛一條通往死亡的入口。他不由得擔心起來,更加的警惕在自己身體里的那個生命。寒風襲來,王凱之那灰白的頭發不由得飛舞起來。王凱之攥緊拳頭。

「記得你給我說的?」

「我不會害你。」

「希望信守承諾,不然,我若不死,必然十倍奉還。」

那個聲音淡淡一笑,卻沒有說什麼。王凱之提了口氣,然後朝著那入口走去。入口通向地下,是一條緩坡。王凱之走了進去,陰森冰冷的氣息籠罩他,他很快便適應了。于是,他順著那路走去,越走越遠,漸漸的如離開了現實世界,進入了一方傳說而神秘的世界中。

澤地恢復如初,剛才的景象,仿佛不過一種錯覺。

霧氣彌漫,生命如常的活動著。

一道身影飄然而落,凝眸望著遠處。

「難道是錯覺?」

這人呢喃一聲,旋身而起,朝著澤地深處飛去。

空中已沒有了血月,至少在這範圍內是看不見了。黑漆漆的天空,暗沉沉的山林。仇九被無數的魂影包裹,如被吞噬。仇九在想什麼,他一動不動任由啃噬。那虛影在狂笑,仿佛計謀得逞,仿佛一雪前恥。而一體雙身的小荷和花月,卻是尖叫起來。

花月忽然神容枯槁,整個人迅速的死去。

虛影笑聲戛然而止,轉而變得暴躁起來。

「你以為你死了就不能為我所用了嗎?真是愚蠢!只要她活著,只要這具軀殼還活著,便是我的憑借。」

小荷的腦海忽然飄起花月的聲音。小荷面色一緊,大叫道,「花月!」

花月的聲音在小荷的腦海,淒涼而平靜。

「別緊張。」

「花月,你別嚇我!」

「小荷,我們只能活一個,而我,再沒有遺憾了!好好活著,幫他一起活著。」

「花月,花月!」

「我現在才發現,人生有的時候如此的簡單,並沒有那麼多的和要求。只要見到他,只要覺得滿足了,一切便足夠了!我沒有遺憾了,小荷,不要為我難過,也不要自責,我是自願的。有的時候,繼續活下去,反而會更加讓人失望,而現在呢,至少我沒有什麼需要感傷和痛苦的。我滿足了!我不想擔驚受怕的走下去,也不想見著我我的收獲離我而去。小荷,好好活著!」

「花月,你怎麼這麼傻!」

虛影一掌忽然扣住了小荷的腦袋,面目猙獰,獠牙閃亮,嘴里噴吐出那腐爛的惡臭氣味。

「沒完呢,沒完呢,你們這些卑賤的生命,難道以為死了就可以阻擋我的腳步了嗎?就可以壞我的好事了嗎?今天,你們都會死在這里,卻不是由你們自己選擇。你們會死的,但是是在我的掌控下死去。你們的生命,唯一的價值,便是為我所用。」

源源不斷的黑氣,從那爪牙下噴涌而出,縈繞在那軀體上。

小荷的淚,如那晶瑩的珠玉,在黑暗中閃翼。

小荷的意識漸漸的模糊,她還在呼喚著花月,可是,慢慢的她便連呼喚的聲音也沒有了。

卻在這時,一聲怒吼,震天動地。

那包裹仇九的魂影,剎那飛了出去。

凶猛的氣息,橫掃四周,剛猛凶悍。仇九身軀一震,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仿佛要從血肉中掙月兌出來。卻見到,他的身軀飛快的變化。他凶狠,暴戾,仿佛身軀里藏著一頭凶惡的怪獸,怪獸蘇醒,他的神志便被怪獸的意志所覆蓋。雙眸赤紅,額頭獨角,渾身迅速被黑漆漆的鱗甲覆蓋。

仇九在變化,那虛影卻是猛然一怔,瞬即咬牙切齒的將全部力量灌注在小荷的身體里。一體雙身已經隨著花月的選擇,而變成了一具軀體。小荷也失去了意識,漸漸的化為了冷漠而凶狠的樣子。

仇九變得龐然。

他再次成為了那怪物。

佇立在虛空,卻讓時空為之顫栗。

他在黑暗中,遙望著遠處那張蒼古的面孔。

他听到了花月的聲音,也听到了小荷的哭泣。

他的內心,如被撕開,被隱藏在心靈最深處的寶物,被無情的奪走。他痛苦,既而憤怒。他憤怒這天地,憤怒這人世,憤怒命運的殘酷。他為村里的那些熟悉面孔憤怒,為逃荒路上的尸體憤怒,為小猴子憤怒,為仇十二憤怒。現在,這個憤怒里也有為自己而憤怒。

怒火在內心里燃燒。

化為了仇恨。

于是,他便出現在這個黑漆漆的時空中,面對著這在星河里出現的生命。

彼此不算陌生,卻也不算熟悉。仇九很想忘記它,甚至斬斷與它的聯系。但是,許多東西並非一廂情願即可。他長嘆一聲,放開了自己的警惕,將自己的生命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

「我需要你!」

仇九望著那張面孔,淡漠而幽冷的道。

那面孔瞬即化作了滾滾風暴,朝著仇九撲了過來。

仇九睜眼看著,然後便被那風暴卷席吞噬。

他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那風暴,還有那沉渾而蒼涼的氣息。

怒吼聲起,龐然怪物舒展爪牙,狠狠的朝著小荷拍了過去。

虛影面露不安,眸光在閃爍。它在遲疑,在斟酌,倏然,它撤掌後退,一腳將小荷踢了出去。失去意識的小荷怪叫一聲,雙臂一掄,狠狠的朝龐然怪物拍去。可是,彼此無論體量還是力量,都相差太遠。龐然怪物一瞬間從小荷的頭頂掠過,既而撲到了那虛影的身上。

一掌落下,虛影發出淒厲的叫聲。

「混沌大人,饒命!」

那是復合的聲音,一句話,卻仿佛是無數生命發出。

虛影被拍在了爪牙之下,面目扭曲,沒有了那孤傲得意的氣息。

對于虛影的哀求,龐然怪物卻是無動于衷,一掌按著它,另一掌卻是不斷的拍下來。

這是詭異的畫面,也是淒慘的畫面。那虛影,很快便滿是裂紋,仿佛隨時都要煙消雲散。

而被龐然怪物不屑一顧的小荷,卻是再次撲了上來。

鋒利的爪牙落在龐然怪物的身上,卻如踫撞在金鐵上。

天空虛渺,層雲不斷的匯聚在一起。電光閃爍,雷鳴仿佛還在很遠的地方。狂風呼嘯,山林脆弱不堪的發出申吟的聲音。林木亂飛,枝葉化為碎片。幽幽山脈,卻是破碎了。

白衣男子還在凝望,老匠人卻已是到了他的身邊。

白衣男子呆了一呆,望著老匠人道,「好了?」

老匠人嗯了一聲,卻是盯著遠處,道,「我需要你破開結界。」

白衣男子點了下頭,緩緩拔出手中的長劍。

長劍嗡鳴,一縷寒光從劍身上跳了出去,如虯龍一般的在那里怒吼。

雙手執劍,眸光緊緊盯著劍尖。殺意,醞釀著,積蓄著,然後到了頂點。白衣男子突然縱身而起,長劍迎空,劍光宛若驚鴻游龍。

「劍典‧裂天。」

白衣男子長喝一聲,手中劍已是朝著前方劈了下去。

氣流隨著那劍的走向,宛若是分開的遼闊海面,巨浪掀起。

劍勢剎那覆蓋山林,一點劍芒,已在數里之外如星光閃爍。

前方天幕,赫然裂開。

便見到暗沉沉的天幕,以及無血月的蒼穹。

而在那黑暗中,卻是一道龐然身影。

劍光如虹,剎那在黑暗中綻放。

老匠人盯著那龐然身影,眉頭一皺,眼眸里掠過惋惜和擔憂。

白衣男子還在虛空,老匠人已是一閃而過,剎那鑽入那裂開的天地。

「萬棺封天!」

老匠人的聲音宛若驚雷,在沉寂之中炸響,他雙臂一展,無數寸許的棺木從他身上列列飛了出去。宛若星河中的星辰。雖然簡陋,卻是帶起了凶猛的氣勢。

棺木布滿天空,隨著老匠人一口心血噴出,那些棺木剎那間如獲得了生命,瞬息間膨脹起來。

棺木盈天,天地一下子變得封閉而窒悶。

龐然怪物一手按著虛影,已是扭頭望著天空。

嗷——

龐然怪物怒吼,按著虛影的手猛然一緊,虛影尖叫一聲,化為了碎片,消散的無影無蹤。而再次撲向它的小荷,卻被它一臂掃了出去,砸向了老匠人。老匠人眸光銳利,盯著飛來的小荷,手中已是出現一方黑漆漆的棺材。棺蓋半開,小荷的身體飛快的縮小,然後被吸入棺材之中。棺蓋啪的一聲合上。老匠人手指在棺蓋上飛快的寫著什麼,瞬即它噴了一口血在上面。

龐然怪物沖天而起,一臂如戟,並指如刃,氣勢洶洶的朝著那密布的棺材刺去。

天已被封,時空陷入了枯寂中。

卻在黑暗中,無數嘈雜的聲音,從虛空,從地下,從草木金石之中,發出來。那是驚慌,是絕望,是恐懼,是哀求。可是,沒有誰會在乎那些聲音,更不會憐憫那聲音的可憐。

老匠人站在空中,面容凝重,眸光深邃。

他望著那龐然身影,如站在星河中,望著一顆星辰的隕落。

「你告訴我的,」他喃喃道。「如果真發生這一幕,不要猶豫,不要遲疑,將你斬殺。你害怕自己失去自我,怕自己成為嗜血的怪物,怕自己成為毀天滅地的魔頭。可是,你對這些才了解多少,你不過偶然卷入的一枚棋子,卻為何如此的通透曠達。他們給了你什麼,憑什麼值得你如此的背負!」

白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老匠人的身後。他面目冷漠,如他手中的劍。

「在大道面前,我們都不過一枚棋子。」

老匠人眉頭微微蹙起,卻沒有看他,而是望著那蒼穹之上不斷的朝著棺木踫撞的發狂怪物。

「混沌凶獸,因為我們的過失而來到了這里。或許,某一天我們會跟他一樣,因為因果的背負,而捐棄自己的性命。」

「或許吧!」老匠人嘆息道。

而這時,那龐然怪物卻仿佛消耗了過多的氣力,再沒有朝著那棺木撞去,只是仰著頭盯著那一排排的棺木,眸光灰暗而憂郁。

或許對于龐然怪物的眸光所蘊含的情感,只有仇九能明白。

或許,在某些方面,他們是一樣的。

「公輸後裔,果然手段非凡,」白衣男子道。「即便過去如此多的歲月,傳承也沒有丟失。而萬古至今,多少傳承已是淹沒在歲月的長河里,再沒有綻放的機會!」

轟隆隆的雷鳴,電光突破了棺木,在暗沉沉的虛空閃爍。

老匠人眸光一閃,忽然全身後撤。

「怎麼了?」

「快走!」

轟!

璀璨的光幕,一瞬間將黑漆漆的天地照亮,刺眼的光芒,讓無數生命為之凝滯。

可是,在虛空中的龐然身影,卻是飛身撲向了那光芒,嘯聲猶在,但身影卻已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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