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以身化器混沌歸元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仇四停了下來,小蓮疑惑的望著他。細雨霏霏,已是辰時。四下里草木淒淒,彌漫著秋後的蒼涼。河水湍急,岸上的蘆葦隨風搖曳。仇四抓著小蓮的手大步邁入蘆葦叢中。

「待在這里,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要動。」

「怎麼了?」

仇四面色凝重,雨水密密實實的落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臉龐更顯剛毅,線條越發的硬朗。他握住手里的刀,眸光陰冷的道,「你不要管,待在這里就好。記住,如果不想讓我們都被陷在這里,便听我的話,不要動,不要出聲。」

于是,仇四從蘆葦叢中走了出來。小蓮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著他的背影,雙手不由的絞在一起貼在胸前,如在祈禱。風蕭蕭,雨淅淅。天地沉渾,萬物寂寂。刀鞘落地,仇四抓著刀大步朝前面走去。流水的聲音在耳邊疾響。倏然間,仇四身軀一晃,一道血光便從他的胸前掠起。仇四滑地而退,只是那揚起的面龐卻毫無畏懼,更加的堅韌與鎮定。他咬著牙,提步朝前走去。

嗖的一聲,一抹寒光貼著仇四的臉龐掠過,帶起一絲血光。

仇四停了下來,濃密的眉頭微微一挑,倏然反手一刀砍了出去。

刀嗡鳴,細密的雨在刀身周邊飛舞。

鐺的一聲響亮。仇四手臂一麻,手中的刀差點飛了出去。可是他的面前,卻不見一個身影。無形之中,有一股力量,如幽靈隱蔽了行蹤。仇四長喝一聲,跺腳而起,刀貼著他的背脊朝後斜劃而去。

咯錚的聲響,一串串雨點朝著天空飛去。

仇四已是後仰,腦袋幾乎沾著泥濘的地面,在他的視野中,草木大地,都倒了過來。刀掠過泥水,鋒利的刀刃上映照出一張瘦長而蒼白的面孔,那面孔上是一雙冷漠的眼楮。仇四單手撐地,旋身落在了數步之外。他還背身,可是已經一刀貼身後刺。

刀光在小蓮的視野中一閃即逝,可是仇四整個人跌飛而起,倒在了泥水之中。小蓮雙眸露出驚慌之色,只是仇四的囑咐在耳邊回響。眼淚在眼眶里打著旋兒。

刀已落地,仇四掙扎著站了起來。可是,他很快又趴了下來。

隱藏在虛無之中的人一腳踹在了仇四的肩上,肩膀的骨頭發出斷裂之聲,仇四慘叫著滑地而出,滾到了河邊。河水拍打著蜂擁著,浪花濺落在仇四的身上。

仇四渾身已是如散了架一般。那無形的人無論力道還是方位都拿捏得極其精準。他在折磨他,要卸掉他的勁,讓他軟弱無力沒有鋒芒,如一條死狗一般搖尾乞憐。他能感覺到這種惡意,這種惡意更能滿足對方的虛榮。仇四圓睜著眼楮,內心里的羞辱感無限的放大。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一個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男人。更是一個要保護自己女人的男人。他怎麼能讓人如此羞辱,怎麼能任由人欺辱碾壓。他望著旁邊的河水,那濺起的水花閃爍著清冷的光芒。他攥緊拳頭,想到了仇九。

如果是仇九,也必然會反抗到最後。

他的生命,仿佛便是一把利刃,要麼死亡,要麼站著繼續前行。

仇四站了起來,他手中已無刀,更不知道對方在哪里。

但是他還有力氣。

他怒吼一聲大步朝前撲了過去。這一刻,他便像是被逼人絕境的猛獸。所謂困獸猶斗,便是如此光景吧!

一道道血柱從仇四的身上飆射而起。

昏暗的天地,那血柱如此的絢爛。

涼風襲來,蘆葦簌簌作響。蘆葦叢中的佳人已是淚流滿面。

仇四躺在泥水中,大口喘息著。他的身體,如散架的機械,再也不能動彈。余光中,有人走了過來。步子不緊不慢,那神色冷漠孤傲。來了!生命的節點,此生的落幕。

仇四睜著眼楮,那雨水紛揚落下來,讓他的視野變得模糊。

別出聲,別亂跑,等著,等著,即便我死了,只要他們沒有發現你,你便會安全。仇九一定在來的路上。

那人停了下來,冷冷的盯著仇四那粗獷的面孔,嘴角微微翹起,露出譏誚而冷酷的笑意。他抬起腳,踩向仇四的臉面。仇四便這樣盯著,內心里的羞辱化成了怒火。可是仇四動不了,他的關節如被人切了一刀,失去了活動能力。那只腳已經落下,整個世界仿佛就要湮滅。

噗!

一聲悶響,那人突然倒射飛去,啪的一聲砸在了十幾步外的地上。

鮮血落在了仇四的臉上,仇四圓睜著的眼楮模糊中卻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仇九!」

當那血光自腳下消失,仇九便進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沒有光,沒有聲音。

也沒有風的流動。

這里的一切,仿佛成了天地初開前的混沌。

誰知道混沌時的時空是怎麼樣的?誰也不知道天地初開前的景象會是如何?

只是,當生命誕生于天地開之後,那麼,天地混沌之時,便是生機絕滅,只是一片混融。當一切都是死的,一切都是虛無的,那麼也可以說,一切的可能也蘊藏在其中。生與死,成與滅,陰與陽,便在其中醞釀。如此便可以想象那種場景,那種一切皆為虛幻的場景。

沒有生死,沒有善惡,沒有對錯,沒有美丑。

一切都還沒有形成,所以也就不存在所謂的意念。

仇九走了進去,來到了一片荒死與等待著綻放的世界里。

甚至他自己,也融入了其中。

沒有自我,沒有私欲,沒有喜怒。一切的一切,便只是一種環境引導的動。

或者說,仇九不過是其中的一絲能量。

他不再是他。而是一絲能量。不過一柄利刃。

那從天而降,宛若天罰之刃的寒兵。

那些聲音消失了,那些丑陋的扭曲擠壓在一起的面孔消失了。

可是他心中的殺意難平。

如果說他還有一絲絲意識,那也不過是不斷回蕩著的殺意。

殺。殺盡一切,讓那一切都在五感之外消失。讓整個世界都平靜下來。蒼死,冷寂,無聲無息。仿佛,殺意所追求的,便是一種靜處,便是一種荒涼。

他的身體化為了利刃,能量在利刃之中激蕩,那難平的殺意,便如利刃的鋒芒,在閃耀。

即便是無邊的蒼死與黑暗,也難以將那閃耀的鋒芒掩蓋。

他詭異的存在,與這天地相融,卻又似乎行走在之外。

仿佛,沒有什麼能夠將其完全的融合。

他自身,便是一方世界。

地面出現一縷光,是幽藍色的,宛若水草一般在那里搖曳。

美妙的光,純淨透徹,宛若夢幻中的神引。

它裊娜的在那里,縴細,修長,卻又堅韌不屈。它的腳下,是暗沉沉的深淵。沒有土地,沒有水流,沒有其他植被。它被人遺棄在這里?亦或是便是這方時空的主人?

它的容顏,絕世曼妙,讓人痴迷,即便如此的柔弱,仿佛風輕輕一吹便會消散,可卻讓這方時空剎那間蒙漫上溫柔的色彩。

或許,它便是天地初開的指引,是那鴻蒙破開的力量。

亦或者是,生命衍生的起源。

仇九走了過去。他行走在深淵之上。然後斬在了那道光上。

那光一下子破碎,就像是一團霧氣,或者一層薄冰。在仇九化為利刃的身軀的斬擊之下,碎裂了。于是乎,整個時空都仿佛破碎了。仇九那利刃樣貌,也化為了千張面孔萬道影像。繼續的朝前走去。無邊無際,無始無終。卻在那頭頂之上,飄著一道光,如星光的尾翼,如頭盔之上的簪纓。

他心中的殺意,越發的激烈起來,仿佛再難以壓制。

于是乎,那刃上的光,便越發的強烈,宛若毒蛇的信子,時而匍匐在刃上,時而跳躍起來。

有流水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很遙遠,卻又似乎在眼前。聲音很空。似乎流水之下是無底的深潭。那水傾瀉而下,在虛空中發出聲響。

仇九移動的速度更快。如口渴的人忽然發現了水,便興奮激越的沖過去。可惜,他現在只是一把兵刃,並不是一個人。萬道身影便涌向了那邊。無數的光閃,在黑暗中跳動。

一方星河,斜斜的立在面前。

無數的星辰在星河之中閃爍,夢幻的光彩,勾勒出了一方夢幻的世界。

星河似乎意味著一種生機。它們的光,它們的閃耀,便是生命起源的動力。與仇九身後的世界相比,便若是混沌與開天。仇七飛向星河,萬道身影萬道光芒,萬道殺機。

星河忽然隱遁,只剩下寥寥星辰在那里張望。

一聲怒吼,突然自星河之中響起,便見到一道龐然遮天的身影張口撲向了仇九。剎那間,萬道身影被那方巨口吞噬。而那龐然身影的體表,卻是出現了無數隱遁的星辰。

傲然而立,怒目直視,凶焰狂飆。

風,疾嘯而起,世界一瞬間響動起來。

仇九出現在另一方世界里。這個世界明暗不定,無數的光時而亮起又時而湮滅。他站在那,內心里的怒火已經消失了。他恢復了自己,意識在自己的軀體里運轉。他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不再是一把兵刃,血肉重新凝聚在一起,形成了生命的樣貌。

當他抬起頭,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的身影。

他們很近,也很遠。

便像是時空曲道,他們綿延在那里,直到前方的一片土黃色的光暈之中。

空氣冷冽,風聲蕭蕭。可是仇九感覺不到風,更感覺不到氣流的流動。

他望著,眼眸的光澤變幻。

他似乎在悲憫,又似乎在哀憐,既而又似乎在憤怒,而後冷漠。他望著那些身影,那些身影似乎知道他的存在,卻又無動于衷。那些身影,有著自己的世界,在自己的世界里進行殺戮。可怕的殺戮,就像一種疾病,傳染到了視野所及的時空之中。

生命的戾氣,在那里一覽無余。

仇九只覺得自己的生命與他們聯系在一起,形成了共振。

當他再次低下頭,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在變化。

不是兵刃,而是怪物的樣子。

在深淵上空,他的身體突然崩裂,進而化作了一頭爪牙舒展的怪物。

而此時,他再次成為了那頭怪物。只是他的額頭上,嵌著那塊黑漆漆的令牌。那令牌令時空虛化,變成了虛無的曲道。天地混融,萬物不分。曲道綿遠,深邃渺渺。仇九淹沒在其中,化身在其中,成為了那虛的世界的主宰。

歲月沉淪,時空墮落。

仇九悲哀的閉上神識,讓一切再無感覺。

在他感知不到周邊的剎那,一片光在這混沌虛無之中衍生。

土黃色的光,溫暖而滯濁,卻又帶著一絲生的氣機。

「仇九!」

仇四喚道。雨水和淚水交融,模糊了他的眼眸。而這時,蘆葦叢中的小蓮大步跑了過來,一把將仇四抱住。

仇九走了過去。仇四的傷很重,可是他竟然看也沒有看一眼。小蓮很生氣,瞪視著仇九的身影。可是仇九依然不顧。他拖著刀朝前面走去。

氣溫下降的很快,那紛揚的雨絲竟然在半空中便開始凝結。

衰草,蘆葦,閃爍著冰的光芒。

仇九所過,留下的便是冰層。

他的雙眸宛若深淵,無絲毫的溫度,甚至連光芒也沒有。

他如在夢靨,身體的移動不過是夢的支配。

他停了下來,緩緩抬起頭,望著暗淡的蒼穹。

無數的冰花在虛空之中,甚至那雲也被冰化了。呼吸著,血液在血管里緩緩的流淌。可是,他沒有溫度,就像是一具尸體。尸體自然沒有意識,更沒有欣賞的。他抬頭凝望,仿佛不過是的本能。

刀嗡鳴而起,刀身上的冰花破碎飛去。

一道道身影出現在四周,飛身,拔刃,刺殺。

仇九不動,整個身軀彌漫著死寂,那混融而荒古的氣息。

「仇九小心!」身後的仇四大聲喊道,血卻不斷地從傷口處迸射出來。小蓮緊緊摟著他,惡狠狠的盯著仇九。

「你管他做什麼,他連理都不理你!仇四,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救世主,不是你的恩人,他讓你先行,不過是讓你成為靶子,為他引出這些人!你念著他的好,一心一意的認為他能幫你,可你不明白嗎?是你在幫他!你醒醒!」

嗷——

仇九忽然動了,可是他張口長嘯,卻發出了野獸的怒吼。

旋身一掃,刀光在虛空中綻放。

可怕的氣息,瞬息間從仇九的身體里噴涌出來。

那氣息,是一種力量,足以讓生機淹沒的力量。

那從四周撲過來的身影,瞬息間冰化,然後崩碎。而仇九手中的刀已經削了過來。

威勢橫掃,小蓮摟著仇四,還要說什麼,卻是剎那被那力量拍飛出去。

衰草漫天,天地朦朧,那些冰花,化成了絲雨。

仇九站在那里,低垂著頭,望著手中的刀。刀光暗淡,宛若即將死去的生命。周邊的氣息,充斥著蒼涼與蒼死。那些草木,那些蘆葦,即便連死去的姿態也不能保留,全都軟軟的趴在了泥水中。

雨水順著面孔淌落下來,他那深邃空洞的眼眸,流露出了深深的孤寂。

正如在那虛妄的時空里,他望著曲道,望著淹沒的星辰。

他想著,自己絕不是造物主,更不是救世主,而是斬殺生機的魔。

無論他是何種形態,那天罰之刃也好,混沌怪物也好,或者如今的人形樣貌,他的身體里所蘊藏的,不過是為了湮滅生機的力量。

刀從手中落下,化成了灰燼,在雨水中漸漸的消融。

他趔趄轉身,如醉酒的人一般,無比的頹廢的走向河流。

如果說秘境給與別人的是武力與希望,那麼秘境給與他的,不過是另一種被迫的服從。

從逃荒路上被老鬼遇上那一刻開始,他的宿命仿佛便被定格了。

秋雨瀟瀟,大地清冷一片。

泥濘的地上,是散落的肢體,還有那漂浮在上面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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