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魔焰洶洶血色迷途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晨光中,數道血光突然從仇九的背部濺起。瞬即,仇九的右臂揚起,一抹血光從他的胸前劃過。仇九翻身側落在地上,大口喘息。血和汗水,無聲的滴落在面前的地上。他左手揚刀,刀刃已經微微卷起。

四下里一片寂靜。

晨風帶著絲雨,在樹林中飄蕩。那林中的霧氣裊娜凝滯。

烏鴉的叫聲,宛若送喪的聲音。

滴答,滴答,如水滴的聲音。仇九耳朵豎起,突然旋身而起,一掌拍向了數步之外的一棵松樹。松樹驟然一顫,一道身影呼啦一聲飛了起來。仇九右掌撤回,左手刀迎天而起。刀光在晨光下炫目,匹練的刀芒嗤啦一聲斬落下來。

一道身影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卻是沒有躺下,而是四肢著地,宛若一只獵豹一般盯著仇九。

彼此的眸光都是冷酷的。若說彼此的相似,那便是殺手的那種殘酷與無情。

可是,在殺手之中,也分有不同的層次。而仇九,很顯然已不只是殺手。秘境之中,他曾在暗無天日之中不知斬殺了多少那細密的聲音。而那聲音,很可能便是生命。他不斷的揚劍、劈砍、刺殺,可是那些聲音卻久久沒有削弱,于是乎,他便只能殺下去,殺到那些聲音再不能在他的耳邊呱噪。

那一刻,他便是魔。

氣焰囂張,冷酷決絕,渾身上下,自內而外,沾滿了罪孽。

所以,面前的那人的冷酷與淡漠,于他並無什麼影響,相反,只會讓他殺意更烈。

于是乎,仇九箭步飛了過去,一腳踩在了那人的背上,旋身而起,刀嗡鳴疾嘯,猛然刺了下去。噗,血柱飛起,仇九拖刀往東面掠去,那血不隨著刀鋒的轉向,而斜著飛向空中,濺落在大地上。

山林不語,萬物沉寂。烏鴉振翅而起,在雨霧之中孤零零的飛翔。

仇九朝坡下走去,身上的新舊傷,汩汩的淌著血。

刀意森寒,殺機冷冽。

他記得自己墜落下無底的深淵,頭頂的巨刃不斷的落下來,身邊擁擠扭曲的身影,齊刷刷的朝他撲來,那聲音變得爆裂,仿佛要刺穿他的神魂,讓他沉淪。可是,他有著磐石般的心性,有著寒刃一般的傲骨。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會眼睜睜束手就擒。如同當日逃荒,即便他會如同路上那些尸體一樣倒下,只要還能挪動,他也要繼續朝前走去。如同帶仇十二下山,即便他知道自己難以到得山腳,他也要去闖去試。或許,山野之子,便是如此的執拗。

他叫仇九,無名辰樓刺客。

另外,他來自虔城路瑞金一個偏僻的鄉村。

那里才是他的根。有朝一日他若死去,他所懷念的,絕對會是那片僻靜的鄉野。

仇九腳步一滯,面前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一道劃痕。

仿佛有人將路截斷,橫著在路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劃痕。仇九凝視著那劃痕,劃痕似乎是用細細的絲線留下的。他抬起頭,望著坡下的山林,山林之中有野豬在那里嬉戲。一條小河在樹木與野草間靜靜的流淌。河邊停著許多的飛鳥,還有走獸。

他舌忝了舌忝嘴唇邊的雨水,然後大步往前走了過去。

轟的一聲,仇九正要朝劃痕前跨去的剎那,大地顫動,巨響轟鳴,揚起的塵土從天而起。仇九身軀後仰,刀在胸前一旋,然後疾馳而出。一道細細的寒光在那塵土之中掠來。鐺的一聲脆響,仇九啪的坐在地上,那細光嗤的一聲從仇九的咽喉飛過。

仇九彈身而起,斜身躍出數步。咽喉出現一道紅色的印記,血液在皮下似乎躍躍欲試。那寒光倒卷而來。仇九眯了眯眼楮,眸光冷冽森寒。當那寒光幾乎貼著他的肌膚的剎那,他突然一刀橫起,刀光在那寒光邊緣綻放,瞬即往前一滑, 嚓的一聲,一條胳膊憑空飛了起來。那寒光唰的從仇九右肩掠過,留下一道嫣紅的印記。仇九箭步竄了過去,雙手執刀迎天劈砍。

噗!鮮血傾瀉,一道軀體被劈成兩半,在仇九的身後跌落下來。

仇九踉蹌,臉上滿是血水。

他回頭撇去,不知何時,身後一顆松樹上站著一道漆黑的身影。

露出潔白的牙齒,顯得無比的森蕭。仇九緩緩轉身,眸光帶著殘忍的戲謔。

「終于肯露面了!」

樹上的人不過站著葉片上,身影卻紋絲不動。雨水蕭蕭,枝葉飄搖。那人宛若一團模糊的影子,看不清面貌。可他卻是真實存在。面對仇九那森冷的眸光,這人緩緩拔出一柄柔軟的細劍。

「我現在才知道,為何無名可以如此的囂張,原來他們豢養了一群野獸。」那人冷冷的道。

清風襲來,帶來了秋的清寒。

「只是,你已經殺了我們十一個人,也該到此為止了吧!」

那人說完,腳下的枝葉忽然往下一壓,他便飄然而起,化作一道光芒刺向仇九。

那人真的化成了一道光,他的身影被那光所吞噬。

如流星,剎那已是到了仇九的面前。一點光閃,刺穿了仇九的肩膀,隨著那光的後撤,血液噴濺而出。仇九幾乎沒有還手的機會。仇九被擊中,身形一晃,往後退了兩步。而那人單膝跪地,旋即旋身而起,一劍刺向了仇九的月復部。仇九再次被刺中,只是那一劍並沒有貫穿仇九的月復部。仇九再退,已經退到了坡頂。

鮮血染紅了他的腳印,濕潤的空氣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味。

那人再次飛來,這一次一劍刺向了仇九的咽喉。

奇、快、很辣、詭異。那劍光便在仇九的視野之中化成一點。

只有一點,沒有劍,沒有身影。

仇九右手猛然一揮,左手執刀橫在肩膀,然後旋身從那光邊緣掠過,刀便砍了出去。

那人很快,仇九也很快,甚至遠比那人要快,而且力量爆發的剎那,絕對遠比那人要強烈數倍。那人瘦長面孔猛然一凝,頭顱便飛了出去。

仇九滾落在地,順著山坡滑向山下。河邊的飛禽走獸猛然被驚擾,哄然四散。仇九落入河中,冰冷的河水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在水中浸泡了許久,才探出腦袋,一雙猩紅的眼楮,如燃燒的火焰。他一掌拍在水面上,然後騰身而起,無數的水花四濺開來,在晨光下閃爍著純淨的光芒。

仇九落在案上,一頭野豬咆哮著沖了過來。

仇九不動,右側十步外的櫟樹落下幾片枯黃的葉子。

野豬到了他近前,仇九卻是突然掣步沖向了那棵櫟樹。刀已揮出,野豬一頭頂在了仇九的身上,獠牙從仇九的腋下穿過。而在這時,櫟樹背後,幾十道寒芒呼嘯著飛向仇九。刀芒籠罩前方,飛來的寒芒無聲息的淹沒,櫟樹後一道身影轉身要走。而此時,刀尖已刺在櫟樹上。刀身一顫,櫟樹砰的一聲碎裂,刀光嗡鳴而去,噗的一聲穿過那人的後背。

野豬頂著仇九,可是無論它在怎麼發狂,也不能再進一步。

血水順著那獠牙,淌落在野豬的嘴上。

只是仇九不動,穿透那人背部的刀也不動。那人緩緩扭過頭,瘦長臉空,已經扭曲,卻是沒有絲毫的恐懼與慌亂。冷寂,淡漠。那人喘息著,血不斷的從嘴里涌出。

一絲詭異的笑,出現在那人的臉上。

「不錯,他們在前方等著你,不要讓他們失望。」

那人垂下頭,再也沒有聲息。仇九回過頭,冷冷的盯著那頭野豬。野豬瞳孔驟然收縮,仿佛感覺到了無邊的威脅,然後它臃腫的身體急忙往後一撤,差點一坐在地上,而後它吼叫著扭身便跑。

雨絲紛揚,天地晦暗。四周被雨水與霧氣籠罩。

青山不語,天地寂寥。

仇九低頭看著腳下的水窪,落寞而郁郁,水珠順著他額前的頭發滴落下來。

「有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不管是自己走的路,還是別人強迫你走的路,你都沒有回頭的可能。所以在那里我便對自己說,既然回不了頭,既然別無選擇,那便抱著必死的決心,走下去!」

唰的一聲,刀離體,仇九轉身朝小河走去。

無邊煙雨,那歪斜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仇九越走越遠,消失在河岸上的衰草之中。

魔字如活了一般,光華四溢,連帶著這方洞窟,也變得氣勢凶猛。

水池中的液體在沸騰,魔字的凹槽液體飛快的流動。

王凱之睜開眼楮,眼角掠過一抹狡黠。

缺無回過頭,那魔字忽然化作一顆血色骷髏頭骨,狂嘯撲向了他。缺無大吃一驚,一掌將王凱之推了出去,然後旋身而起。只是,那血色骷髏頭骨卻是有形無質,瞬間鑽入了他的體內。

缺無慘叫一聲,身體懸浮半空,而後到了水池的上方。

落地的王凱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色卵石,咧嘴一笑,掃了一眼懸浮在水池上的缺無,他提刀鑽入了一條隧道之中。

缺無的叫聲,充斥在這片時空之中。

孤獨,絕望,抗拒。

可是,他的身體被一股凶煞之力控制。那力量鑽入他的身體,流遍他的四肢百骸,甚至鑽入魂海之中。他的意志、神識與他身體的本能一起,抗拒著。然而,那力量太過可怕,無論他如何抵擋抗拒,卻被輕而易舉的擊潰。

他睜著眼楮,望著空闊的洞窟,充滿了絕望。

就像宿命的再次輪回。無論意志如何想要逆天改命,可最終的結果卻回到了原點。

衣物碎裂,宛若紅光中紛飛的蝴蝶,卻是沒有那麼的美妙。

目眥盡裂,眼球出現一道道的血絲,凹凸出來。四肢伸展,肌肉如虯龍一般的鼓起。他在掙扎,鼓著氣想要與這無形的命運抗爭。那凶煞之氣雖然莫名,但是隱約的印記卻在心底里刺痛起來。

那血色的天空,那遍布的尸體,那流淌的血液。

一切的罪孽,只不過是為了將他推向一個孤獨的巔峰。

可能有無數的生命在渴求那種巔峰,但是他,並不想要。

在他年幼的時候,一切都還處在正常之中。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部落之間的征伐不斷,雖然還要與野獸與天災相爭,可是他能感受到,部落中的那種溫馨氛圍。人們望著他,希冀著,關愛著,呵護著,將他視為部落的明星。

可是在一個夜晚,當無數的流星從暗沉沉的天幕中砸落下來。

他眨著那明淨漆黑的眼眸好奇的望著,卻有一顆流星忽然砸進了他的身體里。他那幼小的身軀微微一顫,既而他便發覺,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個邪惡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響起。

「想不想主宰命運?想不想、操縱無邊的力量讓萬物臣服在你的腳下?想不想抬手間星辰為你一動眨眼間海水為你舞蹈?想不想憑你一手之力讓別的部落灰飛煙滅讓叢林里的野獸為你驚恐逃竄?如果想,那便順著我的旨意,放手去做吧!」

那個聲音日復一日的在他腦海中響起,引誘著他,一步步的將他帶入了深淵之中。

不知何時,他不再與同伴玩耍,不再與部眾嬉笑,不再悲憫死去的人,甚至面對部族之間的征伐,他變得鐵石心腸。

他開始修煉,吞噬那陰沉沉的氣息,將他倒入體內,凝聚在血肉之中。他變得強大,可也變得越發的冷漠。部眾在畏懼他,可是並沒有對他產生懷疑。那是一種宛若對君王的敬畏,一種對于強大力量的崇拜與恐懼。

他離人太遠,遠的宛若夜幕中的星辰,只能讓人仰望。

而正如此,他也變得怪異起來。

于是那日,天降神雷,電光交織,映照的整個天地一片刺目的蒼白。

那個聲音對他說,「去吧,殺了他們,斬斷凡間的一切羈絆,用鮮血和尸體來告訴這個世界,你是神,是主宰天地萬物的唯一神。」

于是他手中有了一把刀。

他盯著四周的人,那些面孔不再熟悉不再親近,反而如仇寇一般的丑陋卑賤。那些人迎著他的目光親和笑著。可是,他朝他們走去,揮刀,砍殺。鮮血在視野中飛濺,尸體滾落在他的腳下。四下里是尖叫聲。整個天地變得血一般的紅。

現在,這個聲音回到了他的腦海中。過去了即便無盡歲月,這個聲音還是那樣的沉渾冷漠,引誘著他。

「來吧,重拾你的勇氣,重拾你的力量,將往日的失敗,扯碎踩在你的腳下,大聲告訴這片天地,告訴那些卑賤的生命,誰才是這個世界的神!來吧,來吧!」

他身軀一顫,張開的嘴巴想要怒吼,想要反抗。

可是,那力量充斥他整個身體,甚至讓他整個生命都被浸染。

他喊不出來,甚至意識里的反抗,一點點的潰敗了!

淚水從他的眼眶里滾落下來。

那往昔的殺戮,那嫣紅的血,那殘破的尸體,成了他整個生命里的罪孽。

他,罪孽深重,無論任何道法,都無法洗滌。

時空,剎那間被瀲灩的紅光包裹,濃郁而洶洶的氣息,在這洞窟之中激蕩。

他的眸光變得迷惘,再沒了那銳利與堅定。他的身軀,他的氣息,與那血色的氣焰,合二為一融為一體,再沒了那生疏與陌生。

「我,回來了!」

寒光忽然在仇九的手中亮起。

他不再隨波逐流,不再自暴自棄。他要抗爭。他要這生命,即便注定了死亡,也要隨著自己的意願而隕落。于是,他仰起頭,怒視著上方的空茫,抬手揮舞起長劍。

劍光在深淵之中閃爍,化作了無邊的光華。

簇擁而來的身影,尖叫、怒吼、咒罵、威脅。

可是,仇九不為所動。

他只想殺戮,將眼前這無盡的身影劈碎。

他揮舞著,怒吼著,殺戮著。那些身影便在他的劍下不斷的消逝。

可是,那些身影無窮無盡,仿佛沒有極限。它們不斷的涌過來,仿佛存在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讓仇九斬殺。甚至,它們除了發出那細細的密集的刺耳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力量。

仇九還在往下墜落,那些身影也在往下墜落,而頭頂上方那巨刃,仿佛一直沒有拉近或者拉長距離。這一切,仿佛便是一場夢,一場看似在動卻被凝滯了的夢。

仇九大腦一片空白,他根本感知到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的生命,仿佛只留給了的本能。那便是殺!

當深淵被血色的光芒照亮,當空氣里充斥著血色的味道,仇九還在廝殺,不斷的撲向那些身影,宛若凶獸撲向綿軟的羊群,要將它們斬殺殆盡。劍光縱橫交錯,不斷的在那紅光之中綻放。而那些聲音,已經變成了哭泣和哀求。但是,那些身影在仇九的眼中卻是越發的丑陋。

他所不知的是,這一刻,他便是魔。

只有魔才會如此的無情冷酷,才會如此的嗜殺成性。

他長嘯一聲,右臂揚起,長發獵獵,瞪著近在咫尺的那柄巨刃。

劍消失了,可是他的手,卻變成了那柄巨刃。

血色迷蒙,仇九的腳下一條血光照亮的道路,筆直延展向前方的黑暗之中。仇九一步步朝前走去,凶惡的氣息縈繞全身,那瑟瑟無聲的身影在黑暗的角落里發抖。那血光延展遠方,直到仇九的身影消失,血光依然在這混沌一般的時空之中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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