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夏有驕陽萬物蒸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花月問道,神色迷蒙,宛若俏臉上掛著一層薄霧,看上去無比的惘然。眼前的景象,總是給她一種突兀的感覺,一種不協調如缺失了什麼似的。她沒來過祭壇,不知道祭壇廣場有多麼寬闊宏偉,可是,這樣一塊毫無遺跡的地方,甚至周邊建築都蒙漫在夜色之中,讓人悵然若失。

「走了,他們都走了!」小荷卻是沒有回答,只是失落哀傷的呢喃,眸子里流溢著淚光,還有那如刀刻般的痛苦,那種失去的巨大哀傷,如巨浪在神海里卷襲,將要把她那柔弱的神魂吞噬。「我好笨,好笨啊!義父從不做無用之物,他手下的東西無論大小,總是巧奪天工奪天地造化,我、我跟在他身邊這麼久,為什麼還沒有領悟呢!義父將它交給我,便是說明這東西關系重大!我、我卻糊里糊涂的往外跑,跑了那麼遠,若非它自己忽然變化,我可能到死都不會明白,不會明白這是救公子的唯一機會!我好笨,好笨!」

木鳥鳴囀,振翼翱翔,倏然往東飛去。夜幕沉沉,龍門城只有稀疏燈火,顯得無比淒清。巨大的木鳥,如神鳥一般的掠過城池,飛向了廣袤的山川平原。寒風凜冽,萬物蕭瑟。春的腳步早已到來,卻依然披著冬的外衣。

「我們去哪?」花月話音剛落,忽然看見城外地面上兩人在急竄。月娘突然指著那兩人叫了起來。

「是小蓮姐姐。」

木鳥俯沖,帶起一陣狂風從那兩人身上掠過。那兩人大吃一驚,回頭望去,花月和小荷已是俯身探手,喊道,「快上來!」

那兩人中其中一名是男子,幾乎是條件反應般的騰身而起,抓著女子的手臂已是提身落在了木鳥的背上。木鳥瞬即折身掠上高空,而後便緩緩的振翼飛翔。

「是你們!」

暗夜,淒寂,有蚊蟲的嗡鳴。

沒有燈光,卻在暗夜里閃爍著幽冷的眸光。一人在老鬼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老鬼默然不語,轉身對朱兆基道,「朱兆和已掌控王府,正號令屬官、鄉老、商會等有頭臉人物,現在的龍門城,你暫時回不去了!」

從深淵之中爬出來的朱兆基已是鎮定許多了。不管局勢如何敗壞,他到底還是自由的。只要活著,總還是有機會的。更何況朱兆和所作所為于禮法不合,為萬民所唾棄。只要他和父王率兵回城,朱兆和便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朱兆基深吸口氣,道,「正如先生所言,賊勢甚大,不宜直攖其鋒。朱兆和猖狂無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雖然一時得勢,卻不會長久。等著吧,早晚有一日他會跪在我的腳下求饒的。」

老鬼點了下頭,目光在旁邊的戰玨身上掃過,道,「既然如此,公子可有安全之所,暫時待一段時間。」

朱兆基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我的地方他全都知道,自然會派人全力搜索。」看了戰玨一眼,低聲一嘆。「凡是他所知道的地方,他都不會放過的。在他的眼里,我是眼中釘肉中刺,即便他承襲了爵位封地,他也不會安心讓我活著的。」

戰玨嘴唇翕動,忽然道,「我知道個地方。」

「哦?什麼地方?」朱兆基愕然道。

戰玨笑了笑,道,「公子忘了皇承寺?」

朱兆基猛然想起,點了點頭道,「確實只有這一處地方了!那我們便去皇承寺,看他朱兆和翻了整個天,如何敢來皇承寺找麻煩!」

老鬼眸光一閃,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出發吧!」

「多謝先生!」

老鬼回頭對一名手下道,「立刻去追,不論天涯海角,這樣的叛逆,必須找出來。」

「是!」

一人匆匆而去,如幽靈般消失在夜色中。老鬼眉頭一挑,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百密一疏,沒想到讓這家伙找到了空隙居然溜了!仇四雖然不大重要,但仇九還是給他一種危機感,若是能把仇四扣在手中,說不定日後還是對付仇九的一張好牌。眉頭舒展開來,他轉身追上朱兆基兩人的步伐。

慶王府,如皇宮一般,只是規模要小許多。

夜色之下,重重殿宇,處處輝煌,訴說不盡的威嚴與富貴。一盞盞宮燈,在一處處殿宇之外張掛。可見到甲士佇立,神色冷峻,眸光凶厲。可聞到人的啜泣聲,有竊竊私語聲,還有怒吼和東西碎落之聲。

這夜,雖然看上去沉寂,卻並不太安靜。

朱兆和負手而立,站在紫極宮的石階上,凝望著面前屬官跪拜之地。漢白玉欄桿,青磚石鋪地,一塵不染,輝映大氣。朱兆和可以想見每日隨同屬官聞听父王教誨之時的場景,正如文武百官拜見皇帝一般。那氣度,那氛圍,那架勢,讓人神往。多少次夢里,朱兆和夢見自己穿著黃袍坐在御座之上,眯著眼楮望著腳下的文武百官,傾听百官陳奏議事。可謂,一言為法,黎民臣服。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心緒已是熱烈激昂起來。他幾乎能感覺到那種權力所帶來的的至高無上。抬手可定生死,覆手可定興滅。他微微一笑,仰頭望著暗沉的夜空,心中道,「早晚有一天,我便能跨過那道天塹,走上最高的寶座。父王做不到的,朱兆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而且做得比他們好。他們太過鼠目寸光,還在拘泥于過往的恩怨,沉湎過久,便是迂腐,沒有前瞻胸懷。而我,卻能在已有的力量基礎之上,跨越他們所不能跨越的天險,直逼皇帝後院。」

寒風瑟瑟,卻給他越發清晰的感觸。

一名王府內宦從偏殿跑了過來,跪在了朱兆和的腳下。

「王勉。」

「奴婢在。」

「母妃和姨娘她們怎麼樣了?可還在使性子耍脾氣?」

那內宦微微沉吟,道,「主子放心,王妃她們只是一時想不通,才會情緒失常,只要過些日子便會平靜下來的。」

「你倒是嘴甜,可見你平日為何能穩坐父王左膀右臂是有些能耐的!罷了,你去告訴母妃她們,休要哭哭啼啼,即便是我承繼了父王的爵位封地,她們的地位是不變的,只要她們想要的,我便能滿足她們。不要自誤,若是繼續如此不守婦道,便休怪我手下無情,到時候莫說富貴地位,便是性命,也是保不住的。」

內宦渾身一顫,道,「奴婢明白。」

「去吧!」

「喏!」

內宦離開不久,一群甲士便押著一群內宦和婢女走了過來。

「主子!」

「他們犯了什麼事?」

「回稟主子,這群狗奴才竟敢趁亂竊取王府寶物,被小的拿住了!」

「一群狗一樣的東西,竟然趁亂壞事,不知尊卑,不忠不義,拖下去,杖斃!」

「喏!」

于是乎,哀求、呼號、啜泣、尖叫,沸騰起來,吵得紫極宮附近不得安寧。朱兆和揉了揉太陽穴,眸光越發的清冷。他轉身問道,「屬官、鄉老和商會的人可都通知了?」

「已經通知了。」

「來了多少人?有誰沒有來的?」

「主子過目。」

一名甲士將一張寫滿名字的紙雙手奉上。朱兆和接過來掃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翹,道,「呵,這些混賬東西以為我不敢殺他們是不是?還抱著僥幸心理,以為不投靠我便能安享富貴太平?能等著父王回來給他們賞賜嗎?如今龍門城已被我控制,朱兆基已是狼狽而逃,豈會在乎他們!既然他們如此執迷不悟,那便休怪我手中屠刀無情。著令金吾衛立即將這些橫行不法居心叵測之輩緝拿,嚴審定罪,查抄資產。」

「喏!」

「田綰先生回來了?」朱兆和說完便見到田綰從外面進來。田綰在朱兆和面前躬身行禮,朱兆和連忙制止。「外面情勢如何了?那些江湖中人可听話?」

田綰的臉上籠著一層陰影,淡漠一笑道,「那些不過是軟骨頭罷了,平日里或許能稱王稱霸,可在王權面前,卻都沒了骨頭脾氣了,公子的告令一到,他們便紛紛臣服,不敢有絲毫的不滿。」

朱兆和點頭,滿意的道,「這還是先生辦事周到,不然我還想不到他們去。這些武人,雖然地位不高文墨不深,卻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即便如父王這般的人物,也要對他們提防一二,想見他們的存在,是有危險的。」

「如今公子統攝龍門城政務,便如王爺一般,這些宵小豈敢作亂!」田綰道。「即便有不長眼的家伙,拿來祭旗殺殺他們的威風血氣,便足夠了!」

「先生言之有理。」朱兆和道。「現在內外已定,就是朱兆基那賊子現在下落不明,讓我頗為頭痛。先生請進,我們對飲幾杯,一起說說閑話。」

「多謝公子!」

二人步入殿中,可見各色器皿擺放整齊,殿柱林立,飛檐高聳,牆畫鮮活,給人一種富貴而威嚴之氣。正北王座,鎏金一色,頗為講究。朱兆和沒有坐在那王座上,而是與田綰在西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名宮女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朱兆和望著那宮女,微微出神。

宮女年方二八,身段苗條,容顏清麗,給人一種清越月兌俗之感。

酒水緩緩從壺中倒入酒杯中,清冽甘醇,回味無窮。

朱兆和與田綰對飲一杯。朱兆和道,「朱兆基不死,遲早是個禍患,也讓我寢食難安。而且父王總有一天是要回來的,若是父王回來,我當如何處置?」

田綰蹙起眉頭,將手里的酒杯放下,道,「那就要看公子態度如何了?」

「先生怎麼講?」

「公子是打算破釜沉舟,還是周旋逶迤?」

朱兆和也皺起眉頭,露出凝重之色。兩種都有風險,而且風險都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破釜沉舟便是與父王決裂,周旋逶迤便要擔起父王\震怒的後果。兩種風險,都不是容易擔下的。

田綰卻是淡淡一笑,道,「其實公子自己心中已有決斷了。」

朱兆和呆呆的看著田綰,田綰的神色與眸光有些詭異。朱兆和放聲大笑,道,「沒錯,我作出此等事來,父王即便再宅心仁厚,也不會放過我的。畢竟,我這是謀逆啊!這等事,放在我們這些王子王孫之中,是最受忌憚的。可是我已經開了弓,再沒有了回頭箭了!」

「所以,公子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呢?」田綰垂下眸光道。

「沒錯,」燈光下,朱兆和的面色無比的剛毅與冷酷,雙拳緊握,牙齒緊緊咬合發出清晰的聲響。「我已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無非就是一死,可是就這樣拱手相讓,我不甘心。要麼轟轟烈烈而亡,我朱家江山,不就是這樣來的嗎?」

田綰抬起頭,道,「既然如此,公子所要考慮的,便是將龍門城的屬官勢力、商賈勢力和文員勢力大亂重新組合,化成公子掌中的勢力,如此一來,即便王爺回來,公子也不擔心後院起火。」

「先生繼續說。」

「其次便是軍隊。巡防營已被我們除掉,散兵四處,雖然金吾衛可堪一用,但人數太少。所以,公子需拿出魄力招兵買馬,強加訓練,化為自己手中的軍隊。」

朱兆和若有所思,不時點頭,道,「這樣吧,先生大才,必然已有對策,兆和有勞先生,望先生能將胸中籌謀書陳出來,若有不合適之處,我們再行商議,如何?」

田綰起身抱手行禮道,「學生遵旨!」

朱兆和大笑而起,拍了拍田綰的肩膀道,「大事能成,我與先生共享富貴!」

田綰低垂著頭,眸光熠熠,流露出淡漠之色。他道,「多謝公子!」

「行了,先生也累了,便到偏殿休憩。」

「是!」

田綰離開後,朱兆和轉身望著正北的王座,眸光灼熱,只覺得一股熱血從心尖跳出來,急速的涌向大腦。他一步步朝王座走去,如痴如醉,神色癲狂。便在這時,那宮女走了進來。一陣清風從後面拂來,朱兆和猛然回過神,扭頭朝那宮女望去。宮女嬌羞,面龐緋紅,低垂著頭。朱兆和忽然箭步撲了上去,一把將那宮女摟在懷里上下其手,宮女已是軟軟的倒在他的懷中任其輕薄,發出嬌羞的申吟聲。

夜色冥冥,風在嗚咽。

轉眼已是多時,烏雲散去,驕陽如火。春到了終點,夏日已是來臨。

龍門城恢復了平靜,只是這平靜卻不如往常那般安寧。

人心總是如此,惴惴不安,驚恐慌錯,面上卻要表現出一副安平樂世的樣子來。龍門城府衙運轉正常,有甲士晝夜在街面上巡視。城郊亂墳崗,已是抬去了不少尸體。

鮮血為龍門城的平靜,涂抹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正如這驕陽下的世界,總感覺讓人有些被地獄之火灼燒的感覺。

朱兆和並沒有以王爺的身份署理政務,而只是以封地監事的身份來打理。封地屬官、龍門城鄉老,以及各方勢力,似乎都認同了朱兆和的身份和地位,不敢有絲毫的怨言。一切運轉正常,龍門城所發生的事情如過眼雲煙不著痕跡。

驕陽似火,大地如籠,萬物雖然蔥郁,卻是在這灼熱之下,顯得懨懨。

各地不斷傳來不好的消息。有的地方洪澇,有的地方干旱。各種繁瑣事務紛至沓來,讓朱兆和初次感覺到了煩悶和疲憊。

在通往龍門城的一條官道上,兩邊是大片的西瓜地。在官道邊有個茶寮,茶寮外面擺放著一整排碩大的西瓜,西瓜花紋清晰,敲之聲音空靈。在茶寮旁邊,有個赤腳大喊躺在地上翹著腿,煩躁的唱著曲兒。蒼蠅嗡嗡環繞,知了咿咿呀呀叫個不停。而那驕陽,卻是無遮掩的灑落下來,讓大地也都發燙起來。

在前頭有駿馬飛馳而來,初死宛若幻象,因為在大地上仿佛有一層霧氣,隱約閃爍。漸漸地,駿馬到了茶寮近前停了下來。

「太他娘的熱了!」

赤腳大漢聞聲急忙翻身而起,面上的不耐煩已是一掃而空,隨之而來的便是諂媚的笑容。

「客官,要吃西瓜嗎?我這可是新鮮現摘的西瓜,保準多\汁有味。客官請進來坐坐。」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