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一劍馳來鎮高台

作者︰莫若秋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沒想到田先生棋藝如此之高,兆和認輸了!還希望田先生能多來指點,或許兆和在棋藝之上還有些許進步。」

「大公子說笑了,白棋黑子不過萬物罷了,當不得真!」

「田先生錯了,人生如棋,子子如命,一步錯滿盤皆輸。棋與命運,互相演繹。」

「大公子見解高深,田綰佩服!」

田綰和朱兆和紛紛起身,來到了花廳。早有女僕端上茶水。

「外面還沒有什麼動靜,」朱兆和皺起眉頭道。「這一步會不會打草驚蛇了!」

田綰倒是鎮定,端起茶杯道,「既然設局,便當鎮定,自己疑慮,反而不妙。大公子,你瞧那三爺近來如何?」

听到說起三爺,朱兆和的面色明顯譏誚戲謔起來。他淡淡的道,「听人說,他連日與那刀王往來,顯得無比熱絡。看來,他是吃準了刀王會支持他的。」

「可是刀王的麻煩多不勝數,其麻煩尚未解決,豈會周全別人。」田綰啜飲著道。「听人說,刀王已是與家族斷絕,彼此互不往來,即便是他的親子,也是如同外人,彼此互不干涉。這是斷尾之計!」

「那些人不過是仗著刀王威名而享有富貴,刀王退出江湖,這些人便慌了,忙著去找靠山。可他們哪里知道,能給他們援手的這些人,豈不是沖著刀王的名頭去的。刀王都不在乎了,他們還會將他們放在眼里?」朱兆和道。

田綰笑了笑,道,「有句名言,具體記不清了,大概意思是說,大家大戶,首先敗落下來便是內部的腐爛,由內而外,敗落的徹徹底底。刀王盛名數十載,家族由小家小室而起,變成龍門第一大家,盤根錯節,而不肖子弟,多如牛毛,這些人享的富貴,卻吃不了虧,便如那些混混似的。刀王退出江湖,家中勢力絕大多數是反對的,他們反對自然不是為刀王考慮,不過是為了自身罷了!而現在,這些人見已無法阻擋,便紛紛為自己謀算尋找出路,不惜玷污刀王府的聲譽。」

「牆頭草,隨風倒,」朱兆和道。「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田綰點頭,道,「所以,刀王不得不忍痛斷尾,為的是為自己血脈留一份希望。」

「朱兆基將刀王的孫女接入府邸了!」朱兆和仰頭嘆息道。

田綰放下茶杯,凝眸微微思量,笑道,「大公子也不必懊惱,美人恩重,卻不是那般好承受的。先不說大寶未定,單單眼前刀王的麻煩,要處理起來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先看著吧,擂台一出,便表明了龍門官府的態度,那些人敢怒不敢言,便只能臣服。說不準晚上,便有腥風血雨。」

朱兆和端起茶杯,但茶水卻是涼了,皺了皺眉又將茶杯放下。

「那便看看這場戲有多麼的轟轟烈烈吧!」

「田綰願與公子一起看戲!」

東城擂台便,已然站著許多駐足旁觀的人,雖然高台上空空蕩蕩沒有他們所期盼的人物出現,但越是如此,這些人內心里的期盼之心便越強烈。雖然寒冷,但內心情緒的涌動,讓他們忽略了這些。不僅如此,就連賣小玩意兒的人也紛紛朝這里趕來。但見人頭攢動,那叫喊聲、吆喝聲,在人群之中響起來。

擂台東面,有一家客棧。客棧三樓,窗戶推開,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尊者!」

老鬼早已貴為尊者,這些年雖然不惜一切搏取功勞,卻仍然原地踏步。他已經三十左右,尊者的身份和地位,在無名不過是魚蝦級別,他渴望的是更高的權力和更高的地位。龍門風雲匯聚,便被他認為是一個機會,所以他說服了十二樓之一的未樓樓主,親自帶人來執行任務。

「打探清楚了嗎?」

「打听清楚了,那田綰出身錦衣衛,後入無名,現在以幕僚身份入住慶王府,名義上是慶王四子的先生。」

「他說什麼了嗎?」

「沒有。他見到卑職很是不悅。」

「呵,這可由不得他了,我若是要見他,無論他有何種理由,都必須無條件服從命令。把我的令牌帶過去,就說未樓尊者要見他。」

「是!」

屋中便只剩下老鬼一人。他已經把斗篷卸下,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裳。他看上去有些蒼老,不過這些年地位變化,也讓他得到些許的保養。他負手而立,眸光冷冷的注視著那高台,內心里卻想到了仇九屋子對面的人。有意思,無名之人,竟然有了別的心思,這樣的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手腕微微一扭,手掌便化為了拳頭。他扭頭喝道,「去將津驛客棧的人監視起來,若是他們有任何叛逃舉動,立刻拿下。」

「是!」

不見人,只聞聲,但老鬼已經知道那人去了。他很滿意,這些年他調、教了不少手下,這些人也成了他的心月復,為他處理各種事情,甚至為他賣命。人的權力和地位不只是體現在餃級、財富上,更重要的是為其賣命的人。

這種感覺,即便是皇帝,也不一定能有深刻的感受。

這時候,北面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有人在叫喊,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打了個哈欠喃喃自語。便見到讓開的路上,有一個魁梧男子抓著一把大刀,面色凝重的朝擂台走去。

「這人誰啊,看著有些熟悉啊!」

「這不是那大刀王五嗎?他上擂台干什麼?」

「噓,你沒听說嗎?他的老婆跟他的徒弟跑了!」

「我去,真的假的!那小子叫什麼名字啊?」

「小刀王劉峰。」

「來了來了!王五的死對頭,听說他們已經交手二百六十七次,王五先前佔了先機,可慢慢的,劉峰卻是越來越強。」

「這次不知師傅能贏,還是徒弟能贏。」

「卻是不知王五的老婆到底長什麼樣,居然能讓兩個江湖風雲人物結怨這麼些年!」

「奪妻之恨啊!」

老鬼眯了眯眼楮,江湖中的傳聞,他知道的並不比那些人少。大刀王五,刀法狠辣奇絕,又快又恨,讓人畏懼。但這些年,這個王五卻因個人恩怨,聲名已是有些不顯。倒是那小刀王劉峰,卻是如明日之星一般,遙遙蓋過了王五的名頭。老鬼轉身給自己倒上一杯酒,閑極無聊,看看別人處理私人恩怨,倒是別有風味,若是還能添上些菜肴,更是美了!

王五和劉峰到了擂台上。劉峰身形瘦長,長著一張瓜子臉,面孔俊秀,與王五魁梧的身影相比,卻是能讓許多女子為之心動。王五年歲更長,已有四十六七,矮墩墩的像個鐵塔。雙方眸光踫撞,一個如烈火,一個陰風,彼此絲毫不讓。

「師傅,半年不見,您老可又蒼老許多了啊!哎,歲月無情,催人老啊!流蘇本是要來的,但被我拒絕了。我對她說,師傅本就含恨,若是見到你抱著孩兒過來,不得氣出病來!所以,她也就不再糾纏了。哦,對了,忘了跟師傅您說了,我跟流蘇上個月,又有兒子出生了,師傅若是願意,徒弟為小兒慶生,還望師傅能前來。」

「孽畜,你找死!」面對那劉峰譏誚調侃的話語,王五終于忍不住,如火山爆發一般,怒吼一聲,整個身影便若是一座山,忽然砸向劉峰。劉峰倒是不懼,只是戲謔一笑,一柄唐刀倏然出鞘,寒芒在眼前裂開。

「師傅,您老了,還是放棄吧!」

「狗東西,老子當初念你可憐收留你,給你衣食,傳你本事,你卻喪心病狂勾引師娘,壞我家室。王八蛋,我王五若是不斬你狗頭,誓不為人!」

王五性如烈火,一手刀法,更是凶狠暴躁。

王五的刀法,便如沖陣的武將,視死如歸,氣勢洶洶。

劉峰的道法有王五的影子,卻偏陰柔一些。面對王五的凶狂,劉峰不時閃爍退讓,只是手中的唐刀揮擋劈砍,將一些刀芒擊碎。

兩人的比斗,一下子讓人們安靜下來,目不暇接的盯著擂台。

一個狂風驟雨,一個如小風纏擾,一時間不分上下。

老鬼又倒了一杯酒,心里已是斷定了結局。王五的道法剛猛有余而陰柔不足,這樣自然前期能壓制對手,可若前期不能擊敗對手,那麼在王五體力下降的剎那,便是局勢逆轉之時。人的體力,總是有限的。如此想來,當初王五與劉峰交戰,前期王五更勝一籌,而後期劉峰反而後來居上,于此便能看得出來,劉峰已經琢磨透了王五。

刀光閃爍,縱橫在寬廣數丈的擂台上。

寒風疾嘯,旌旗獵獵飛舞。

一滴滴汗珠,從王五的臉上甩落下來。

王五心中的怒與恨,與當初一樣深刻。這種奪妻之恨,便如地獄的烈火,每日燒灼著他。這是恥辱,對于王五這種人而言,恥辱遠遠勝過于皮肉上的痛苦。所以,他晝夜被烈火焚燒,心中的怨念一日高過一日,整個生命,便都融入其中了。

他這是入魔了!

人的情志過度進入了癲狂,便是入魔。

見王五久攻不下的表情還有眸光,便可見到一名武者的受挫與頹敗。而劉峰又本就是帶著針對性而言。劉峰抓住了王五的弱點,便利用這個弱點,要狠狠解決這個煩惱。

民不舉,官不究。

擂台之上,生死有命。

突然,劉峰左腳一撐,眸光瞬間一凝。王五刀勢一泄,氣勢便到了頹點。劉峰反攻。一刀如風,砍在了王五的刀背上。大刀一沉,刀刃砍在擂台上,王五的身形立時趔趄,差點栽倒在地。劉峰瞬即欺身而上,一刀橫斬王五的咽喉。王五急忙後撤,拖著刀踉蹌了數步。劉峰冷笑一聲,身在半空,刀便圈扎而出。快,快到了極點。王五的視野中便只剩下刀光。

王五老了。

不僅僅是身體的老,還有招數的老,更有精神的老。

三者合一,便是一名武者的悲哀。

老鬼轉身低嘆,喃喃道,「這個世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王五之悲,便在于沉溺仇恨而不自知,武力頹敗而不自強。這個恥辱,王五得帶到九泉之下了!」

圍觀的人群,已是發出巨大的唏噓之聲,顯然也是看出了王五的敗局。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從人群中飛出,一道寒芒瞬間從此人的手中斬落出去。一刀砍向王五的劉峰,大吃一驚,急忙旋身撤刀回擋。但見火花四濺,那金屬扭曲之聲讓人耳膜撕裂。劉峰那俊秀的臉孔立時變得僵硬扭曲,瞳孔收縮,恐懼遽然涌現。

噗的一聲,劉峰倒跌而出,重重的撞在了擂台的台柱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王五神色一晃,呆呆的看著飄然落在擂台上的人。

這人,赫然便是仇九。

「這個擂台歸我了,你們的私人恩怨,到下面去解決。」

王五已不再瘋狂,反而無比的冷靜。剛才若不是仇九一劍馳來,他王五的腦袋恐怕已經被劉峰砍下來了。王五滿心酸楚,知道自己的實力遠不是劉峰的對手,他朝仇九躬身行禮,道,「救命之恩,王五永世不敢忘,但有差遣,王五必然應允。多謝!」他便大步朝劉峰走去。

「這不公平!」劉峰口中吐血,艱難的爬起來,胸前一道尺余長的傷口已是一片殷紅。「這不公平!」

仇九靜靜的站在那里,一襲黑衣,黑發垂肩,寒風徐來,讓人敬畏。他手中的劍,便如幽冥之劍,仿佛靈魂也為之忌憚。劉峰叫喊,仇九不語,王五已是一把扭住了劉峰的脖子,扯著他朝台下走去。

四下里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仇九的身上。

已經轉身的老鬼,眉頭一皺,面露驚訝與迷惑。

「這小鬼,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想念間,老鬼的內心便生出別的心思來。這心思以前山上便有,而今在多年消沉之後,又浮了上來。

仇九伸手模出一塊令牌,半掌大小,通體黝黑,色澤圓潤,令牌表面有一道道紋路,形成烽火般的場景。當令牌在仇九手中亮出,圍觀人群中立時有人倒吸一口寒氣。仇九冷冷的瞥了一眼,倏然將令牌拋上半空,令牌嗖的一聲化作一團黑影,哆的一聲嵌入了旗桿之中。

「此牌烽燧,你們之中必然有人知道它的來歷。既然有人願意將它拱手送于我,那麼,他的麻煩,我自然不能不為之解決。所以,今日令出,台設,劍在此,你們誰要找王凱之麻煩的,便先過我這關。擂台之上無生死,我等你們!」

仇九說完,已是到了擂台中央,然後緩緩盤腿而坐。

劍在,人在,旗幟飛揚獵獵作響。

而四周,卻是落針可聞。可見到一雙雙眼楮露出貪婪之色,可見一張張面孔神色復雜。有的憤怒,有的仇恨,有的譏誚,有的冷酷。千顏百色,眾生之態,一覽無余。

老鬼靜靜的站在那里,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屋子里一片灰塵,他的身影也朦朧上了入暮的光影。他盯著仇九,想起那個枯瘦的小孩,眸光變幻,神色交雜。這時候,門被敲響。

「尊者,那人有動靜。」

「什麼動靜?」

「他們欲要離開龍門,已朝西門而去。」

老鬼神色一冷,冷笑道,「雖然分屬不同,到底同出一家,他的伙伴在此與人約架,他豈可全身而退?帶他過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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