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建獨自一個人走在雪中，臉上絲毫沒有往常不正經的神色，只余深沉。
他來到界峰山頂的邊緣，深吸一口氣後縱身躍下，飛到了界峰山頂的背後。
山坳中一座座墓碑在飛雪中寂靜無聲，上面落著的白色帽子就好像是被安排的縞素，更添幾分肅穆。
但是在這空曠的地方，卻已經坐了一個人，他的身上落了一層雪，看起來坐在這里很久了。
李劍建有些意外，但還是走了過去。
那個人是雷炎，他坐在雷焱墓碑的前方不遠處，旁邊還有一瓶酒和幾個酒杯。
他自己並沒有在喝，李劍建注意到，好幾個墓碑前都擺著半杯酒，大多數都是男性的。
李劍建猶豫了一下，見雷炎並沒有看他，他便也不去打擾，而是直接來到戀曦的墓碑前。
他將墓碑上系著的，有些褪色的紅綢解下，換上了一條嶄新的紅綢。
鮮艷的紅色在白雪中格外的顯眼又淒艷。
「戀曦小姐，馬上就是最後一戰了，你向往的和平很快就要來了，你是不是很開心？」李劍建低聲道︰「你一定一直在為我們祝福的吧？放心，不論如何我們都會想辦法奪回曾經那個美好的世界，讓晨曦重新降臨，我相信一定可以的！」
閉上眼楮靜默了一會，他重新站起身，看向四周墓碑上那些熟悉的名字。
方鐵塔和落落的墓碑是隔壁，一高一矮，要是被那個雙馬尾小蘿莉知道，肯定又要炸毛了吧？
煙蘿嶄新的墓碑前還擺著醫療箱和許多帶著紀念卡片的花束，那都是山腰處醫院里的醫生和護士們拜托罰的幾人送來的。
「我們一定能成功的吧……」李劍建看著四周，喃喃道。
「小子，要來喝一杯嗎？」沒有人回答他的低語，但身後卻響起了雷炎的招呼聲。
「一杯可以。」
李劍建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接過了雷炎遞過來的酒杯。
「抱歉，之前對你很不友好。」雷炎並沒有看他，而是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沉聲道︰「後來發現你的確是能夠交托後背的伙伴，看來初雪大人的眼光果然厲害。」
「不……我感覺我能入伙，完全是因為意外……」李劍建不禁有幾分汗顏，他喝了口酒，低聲道︰「一開始的我，確實沒資格作為罰之異能者，所以你看不起我也是應該的……」
「我沒有看不起你，我只是看不慣你的漫不經心，就好像這一切只是在玩游戲一樣，你沒有意識到異能者和脆弱的普通人並沒有區別，一般抱著這種心態的人去戰斗，往往都是送死的。」雷炎沉聲道。
「是……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李劍建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那一抹紅上，更添了幾分哀傷。
「只要明白了，你還活著，就不算晚。」雷炎終于看向他，「我能看出來你之後一直在努力，不管是訓練還是戰斗都是如此，這就足夠了，她的苦心沒有白費。」
「嗯，我會努力到最後的！」李劍建也認真地回答道。
他看向雷炎，從來都很難看到這個人臉上猙獰疤痕下隱藏的溫柔，看起來很討厭自己，實則只是另類的關心罷了。
李劍建不由得問道︰「那你……還去參加決戰嗎？」
雷炎沉默著，良久才低聲道︰「曾經的好多同伴都在這里安眠，二分之一界里還有很多普通人，這里需要有人守著。」
「那你就是要留守二分之一界了？」李劍建對于他的選擇既感到有些意外，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我現在這幅身子，去參加決戰也只會成為累贅罷了。」雷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啞聲道︰「我知道那些笨蛋的性子，他們絕對會分心，我可不想成為讓他們分心的混賬。」
李劍建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寬慰。
雷炎卻繼續道︰「不用安慰我，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來打擾這里的安靜……我想守著這里，陪著他們。」
「我明白了。」李劍建也將杯中的酒喝光，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如果……如果我死了的話，能讓我的墓碑挨著戀曦小姐嗎？」
不等雷炎回答，他就好像在自我打趣般道︰「好歹……讓我成個家嘛。」
「不要輕言生死。」雷炎看著他，認真道︰「如果能活下來，當然是活著最好，她肯定也是這麼希望的，但如果真的……到那時你也放心，我答應你。」
「那就好。」李劍建似是舒了一口氣，「多謝了。」
兩人坐在雪中，看著周圍無聲的墓碑，再次陷入了寂靜。
不是輕言生死，而是向死而生，今晚出征的人不管是誰都會有著這樣的覺悟。
……
從落落曾經的私人小山谷中走出，程漠看著漫天大雪。
老頭還在忙著趕制一批武器，這一戰程漠幾人並不想讓他親自上戰場，老頭畢竟是研究人員而不是戰斗人員。
既然已經有會操縱機甲和熱武器的人選，老頭就用不著親身介入危險了。
所以程漠也只和他簡單地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這個時候不能打擾他的工作。
而且和老頭相處了那麼久，有些事情早已不用多說。
現在天色已經有些擦黑，雪也下得越來越大了，滿目所及都是銀白。
程漠朝山頂走去，身後留下一串腳印又很快被白雪掩埋。
就好像上次同樣的場景再現，當走到界峰山頂距離城堡還有一段距離時，他又看到了那公主切長發的白裙少女蹲在如星河流淌的溪水邊。
星月頭飾映著明亮的水光，讓少女的臉頰更添幾分柔美。
「你很喜歡這里的泉水啊。」程漠走了過去。
「嗯，這里的雨和雪都是因界峰山最本源的異能之力所生，是最純淨的，還有著生命的活力。」
墨羽抬手去接雪花，就見那些雪花在她的掌心變成滾圓的水珠，最後滑落到下方的泉水之中。
「不過這些終究不屬于這個世界，當本源的力量消失之後，這里也會變成普通的泉水吧。」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