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粥棚前已經快沒人時,夕陽已經出來了,她環顧四周,沒看到杏兒和皇兄的身影,想來他們已經離開。
手中還握著未來得及放進鍋里的粥勺,看著眼前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每人的手里都捧著一只盛滿了白色大米粥的茶色瓷碗,各個的臉上都洋溢著滿足幸福的笑容,這讓她也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女子衣衫破爛不堪,面色蠟黃無比,身形瘦的沒個人樣,再瞧著她拉著的兩個孩子,頭發毛糙不堪,也同樣面如菜色,看起來是一位母親,而她拉著的兩個孩子,倒是看起來圓潤一些。
那女子拉著兩個孩子走近了些,四周看了看,又猶豫了片刻,這才上前。
那女子剛要開口,李檸溪用袖口擦擦眼角,連忙開口說道︰「我這就盛三碗粥來!」
說罷,李檸溪便轉身要去拿一些茶色瓷碗,卻看見三只瓷碗已經被疊放著遞了過來。
李檸溪抬眼一瞧,那手白皙,手指細長,無需多看,她便知道只是元夜遞過來的。
她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小聲說了句︰「多謝了。」
接過茶碗的那一剎那,李檸溪的指尖無意之中劃過了元夜的手背。
元夜沒有回答,他垂著眼楮,長長的眼睫蓋住了眼中的一絲溫情。
心中的某一處似乎是被觸踫了一下,有些輕輕的癢。
很快,鍋里的白粥便見了底。
一些還未趕到喝到白粥,便無粥可吃的百姓滿臉失落,卻也無法,只得離去。
這一幕被元夜看在眼里,他定定的站在原地,雙手握成了拳頭。
李檸溪注意到了元夜眼中的一絲無奈。
「已經盡力了,下回再多備一些便是。」李檸溪走到元夜的身邊,拍拍他的後背,道。
元夜身上一僵,似乎是不習慣被人忽然觸踫。
見他一直都不肯開口說話,李檸溪覺得奇怪,卻也只當元夜是在懊惱。
半晌,只听得元夜說道︰「世道如此,再多的粥也救不完那些苦命的人。」
李檸溪哪里會不曉得這個道理呢?只是,正如元夜說的那般,世道就是這樣,就算是有再多像元夜這樣的人肯站出來好心施粥,卻也只能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他們一輩子。
更何況,都城之中的窮苦之人尚有那麼多,那就更別說是偏遠地帶的了,那是千千萬萬的人命,憑著一己之力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顧全的。
只是元夜……
李檸溪皺著眉看向身旁這個挺拔英俊的男人。
元夜意識到李檸溪在盯著自己,他疑惑的轉過頭,問︰「你怎麼了?」
李檸溪回過神來,連忙說︰「收拾收拾粥桌,陪我去逛逛街可好?」
元夜聞言擰住了眉,有些為難︰「粥桌自有家僕收拾,只是陪公主你……」
話說了一半,便又被他吞了回去。
李檸溪知道他的顧慮,男未娶女未嫁,更何況她是公主,與身份與名聲,這都不太好。
可李檸溪才不想去理會外頭的碎嘴謠言。
「我穿著常服,別人才不知道我是不是公主,更何況我陪了你這麼久,現在,也該換你來陪陪我了。」
「這不合適。」元夜還想拒絕,卻被李檸溪堵住了話。
「怎麼,元公子連這點待客之道也不懂嗎?」
知道是李檸溪的玩笑話,但卻還是被她堵的無話可說,元夜無奈一笑,只好點頭表示同意。
街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在攤前吆喝的小商小販。
宮里規矩多,比不上外頭自在,李檸溪一上了街,便左顧右盼的瞧了起來,興致頗高。
不一會兒,李檸溪眼尖的發現不遠處的小商販正舉著自家做的糕點宣傳。
「元夜,有好吃的糕點!咱們快過去看看!」李檸溪興奮的拽起元夜胳膊,朝著攤位跑過去。
元夜愣愣的跟著跑了起來,眼楮看向了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右手,眼神復雜,只覺得心里那一處地方又開始癢了起來。
李檸溪被眼前各式各樣的糕點吸引住了目光,並未注意到元夜的異樣。
元夜回過神來,見李檸溪正拿著一塊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著,腮幫子鼓起小小的一個包,看起來十分可愛。
正盯著她發呆,元夜也听不到李檸溪在喚他的名字。
「元夜,我買下了店主剩下的桃花糕,比剛才嘗過的桂花糕要好吃的多。雖不及宮里的好吃,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呢!」
說著,李檸溪便將手中的桃花糕掰成了兩半,舉起來遞向元夜的手邊。
元夜盯著那桃花糕,有些遲疑。
看見元夜的遲疑,李檸溪有些尷尬,也不知他是嫌棄自己,還是嫌這桃花糕呢?
這樣想著,她仔細看了看手中的桃花糕,模樣確實不算精致,卻也不至于讓人看著就難以下咽。
她忽然想起元夜給她算過的那一褂,李檸溪的心情突然開始不高興起來。
放在往常,她不高興也就算了,可現在罪魁禍首就在自己身旁,她眼珠一轉。
趁著元夜將視線挪到了別處,一個讓人不注意,李檸溪眼疾手快的開始了動作,直接把桃花糕塞進了元夜嘴里。
許是帶著一些報復心里吧,李檸溪故意用自己的手指踫了踫元夜那淡粉色的薄唇,心里暗自竊喜。
被一個女子如此對待,這是元夜生平第一次遇到,不知道對策,元夜只能當做不知,實則害羞不已,耳垂漸漸泛紅。
「天色已晚,我讓小廝送公主回宮吧。」元夜咽下嘴里的桃花糕,說道。
還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他這麼平靜,李檸溪眸中閃過一絲失望,看了一眼天色,確實如此,夕陽已經西下,是時候要離開了,只是她心中卻有些不舍。
說實話,和元夜在一起,是真的有趣,但天色確實已晚。
「那你送送我可好?」
燭火升起在她那明媚的笑容之上,元夜喉嚨微癢,點點頭,同意了。
朱紅的宮門外,元夜將還未吃完的桃花糕交給了她。
誰知李檸溪絲毫不避諱,當著元夜的面一口咬下桃花糕。
元夜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由得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