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從劉斗家出來,徐凝陪著陸菱經過村口,遠處有幾道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正朝著村內緩緩走來。
康氏也身在其中。
徐凝見此便低聲朝著陸菱道︰「听說原樂景離家出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已經好些天沒找到人了。」
陸菱眸光閃了閃,而後問︰「她們是幫著找人呢?」
「不是。」
徐凝解釋道︰「縣里有個賣燈籠的商人,每到年前都會招工,去縣里幫忙糊燈籠,工錢現結,還管接管送,她們估計是剛從縣里回來。」
陸菱點了點頭。
康氏母女本就不富裕,少了原樂景之後,康氏就得自己照顧自己。
之前因為丑聞,鬧得不願出門,如今也不得不養家糊口。
陸菱忽然想起了汪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原樂景拐走了。
當然這些猜測,陸菱也不會輕易告訴旁人。
正出神,徐凝忽然撞了撞陸菱的手肘。
「菱兒,含微也在,咱們要不要過去直接問問她?」
去過陸菱那里做工的,除了徐凝、劉斗娘和李蘭夫婦之外,就剩這個原含微了。
陸菱看了眼天色。
雖然天快黑了,不過好在遇上了,簡單問兩句,也算了事。
陸菱點了點頭,和徐凝一道走上前。
康氏遠遠的瞧見他們,便躲在了人後,一副不願面對的模樣。
倒是原含微很熱情的跟她們打招呼。
「天這麼晚了,你們這是要出門去嗎?」
「隨便走走,正好遇見你,有沒有時間跟我們聊兩句?」陸菱道。
原含微愣了下,手揣在衣袖里,茫茫然的點頭道︰「行,有啥事啊?」
說完,原含微眼楮一亮,又急匆匆補充了句︰「陸妹子,是不是又有活要做了?」
陸菱將她拉到一旁,笑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有件事想問問你。」
有事問她?
語氣還這麼鄭重。
原含微眉頭微蹙,心里暗含一絲緊張,淡聲道︰「你說吧,什麼事?」
陸菱家自己鮮果用完了之後,後院還沒有開過火。
因此原含微也已經好些日子沒去過陸菱家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各處做短工。
柴米油鹽雖然瑣碎,但處處都需要花錢,尤其馬上就要過年了,家里什麼也都需要添置。
原含微需要錢,所以這陣子幾乎沒有休息過。
陸菱只是問了問有關于白糖的事情,原含微有沒有跟別人提過。
話音落下,原含微立即搖頭。
「沒有,我又不是嘴碎之人,哪里會逢人就說什麼白糖的事情?再說了,這些事我也不懂,說來干嘛呀。」
原含微否認的太快,陸菱還忍不住愣了下。
她稍稍點了下頭,笑道︰「行,那就這樣吧。」
原含微支吾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陸妹子你……該不會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吧?」
「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沒什麼,我就是隨口說說,胡亂問的。」
原含微垂眸,用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別開了陸菱的眼神。
陸菱注視著她,微微點頭,「好吧,天色不早了,咱們都早點回家吧。」
「行,那我先走啦。」
原含微急匆匆的離開了。
背影顯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連旁邊沉默著的徐凝都看出了不對勁。
「她怎麼這麼慌?」
「先回去吧。」
陸菱淡聲補充道︰「這件事估計跟她有關,不過或許有什麼隱情。」
「我記得原含微最近一直在到處做短工,搞不好就是閑聊的時候多說了幾句,被有心人听見了。」
陸菱卻有些不以為然。
她搖了搖頭,淡聲道︰「這得多巧,才能讓那些話剛好飄進曹盼兒的耳朵里?」
徐凝問︰「那你的意思是,原含微是故意的?」
「也不一定。」
陸菱也說不好兩者之間的聯系,索性便挽住徐凝的胳膊,岔開了話題。
「算了,先回家吧,肚子都餓了。」
「行。」
走進巷子里,隔壁的動靜依舊很熱鬧。
今早樓縣令已經離開了,然而隔壁的氛圍依舊,還能听見熟悉的鬧嚷聲。
陸菱笑著搖了搖頭。
估計宋令衍又去禍害隔壁了。
昨晚也不知道寒澈是如何得到的消息,知道宋令衍來了她家。
後來見時辰晚了,宋令衍卻還沒有走。
寒澈直接讓阿寬和林山過來,一左一右架著宋令衍,強行把他帶走了。
所以,昨晚宋令衍就宿在了隔壁。
陸菱回到家,屋內都是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無奈,她也去了隔壁。
小巧而精致的庭院內,樹下架著火把搭成的烤架。
空氣中有隱約的木頭燃燒時的焦糊味,倒也沒有那麼難聞。
幾個人熱火朝天的倒騰著,旁邊還擺著不少食材。
陸菱踏進門,被眼前的陣仗的驚到。
「你們這是要露天燒烤嗎?」
聞言,火架前的人們抬起頭來,朝著陸菱招呼道︰「陸姑娘!你回來啦!屋里坐吧,待會兒一起吃晚飯。」
陸菱笑了笑,而後經過眾人,徑直走到了住屋。
門簾剛掀開,屋內某人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便低低緩緩的傳入了陸菱的耳內。
「野雲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
「這首詩開篇講的是緊張迫切的從軍生活,將士們白天要登到高處,看看有沒有狼煙烽火,以備戰士,等到日落西山,又因為馬兒要喝水,所以不得不走到河邊,夜晚霧蒙蒙一片,炊具用來打更,人們听見悲涼的打更聲,伴隨著琵琶幽怨低鳴……」
寒澈的聲音,再這樣的夜晚顯得如水一般清冷。
可他似乎耐心極佳,字句之間,悠悠停頓,透著一股不易讓人察覺的溫潤。
整個人仿佛與夜色融為了一體,聲音淡淡的,卻描繪出一片蒼茫又緊迫的從軍畫面。
陸菱手挑開門簾,卻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她曾無意間听阿寬提起過。
寒澈曾經是掌管數十萬大軍的少年將軍,披銀袍,拿長槍,意氣風發,在沙場之上呼嘯往來。
陸菱也曾經見過他的身手。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之後,陸菱見到的大多都是寒澈安靜沉穩的一面。
他說話總是喜歡拖著調子,渾身上下懶洋洋的,透著股漫不經心。
長袍加身,面相俊美,活月兌月兌就是個溫潤無語的俊俏書生。
陸菱很難想象,寒澈身披戰甲,在沙場之上征戰往來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