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氣涼快的時候,陸菱帶著陸衡出了門。
她循著徐氏給她指的路,出了村,一直往南邊走去,在與鄰村接壤不遠處的地方,瞧見了一座嶄新的四月書齋。
門口圍著不少人,大人小孩站成一團。
見此,陸衡眼底氤氳著淺光,目光十分向往。
他乖乖的牽著阿姐的手,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她的腳步,來到了書齋前。
堂前有一個書童,擺著一張案台,正在寫寫畫畫。
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青衣,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應當三四十歲,唇上續著短短的胡子,笑起來如沐春風。
有人從他身旁經過,都會笑呵呵的喊上一句。
「夫子好。」
陸菱跟著眾人身後,在書童處領了一個簽子,又做好了登記,這才去到了那位夫子跟前。
「咱們四月書齋剛剛修葺完畢,現在是招生階段,諸位若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先去書童處做下登記,然後隨我一道進書齋參觀一下。」
夫子話音落下,旁邊有人禁不住插過來一句。
「夫子,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一問。」
「請講,韓某一定知無不言。」
「那個……請問要來這里念書的話,一個月需要多少銀兩?」
韓亦朝著婦人看過去,臉上帶著笑意,「書齋之後會分為基礎班和進階班,兩個班所需要的銀兩自然也是不同的。」
話音落下,人群中議論紛紛。
「他的意思是,學生們還要分開上課嗎?」
「應該是吧,可惠群書屋一直都是一個班呀,學生們在一起上課才有意思呢。」
「對呀對呀,他為什麼要給學生們分開?難不成要按照給錢多少分班嗎?」
「哎呦,可真夠黑心的!」
說著說著,就有不少人帶著自家孩子離開了。
留下來的人,臉上的神色也十分精彩,看向韓夫子的時候,也沒了一開始的禮貌和敬畏。
這時候,有人便問了。
「夫子,學生們不能都在一起上課嗎?為什麼還得分開。」
韓亦笑笑,緩緩道︰「學生們的天資,能力各不相同,若只是分一個班,怎麼能讓學生們進步呢?當然得按照進度了。」
「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呸!你懂什麼,我看他就是故意這麼說的,你想想,若是日後他說你家孩子進度不行,不能再留在這個班里,咱們是不是還得想辦法送點錢去平息這件事?」
「我看他們打的就是這個注意,想要訛咱們一筆錢!到時候女圭女圭們也學不好,咱們圖啥?」
「哪有你說的這麼黑心,我覺得按照進度分班挺好的。」
「嘖嘖嘖,說你們傻,你們還應下來,到時候被坑錢了,可別哭天喊地的找人要說法,我看還不如去惠群書齋。」
「對對,可不能冒險,雖然惠群書齋現在沒了名額,但是還有明年呀,女圭女圭們晚一年念書也不打緊,可不能讓人給忽悠了。」
到此為止,又走了大半的人。
現場還剩下一小部分的人,不過也是猶猶豫豫的,看起來有點拿不定主意。
陸菱站在人後,朝著這位韓夫子瞧了眼。
他靜靜的站在書齋門口,任由他人隨意猜測,也沒有多做解釋。
仿佛來去都是自由人,他並不在乎。
而且這位韓夫子,自帶一股沉穩之氣,舉手投足間,都是一副很有涵養的模樣。
陸菱來的時候,听人說過。
這位夫子原先是城里的教書師傅,就職于有名的碧落書院,桃李滿天下。
但不知為何,忽然離開了小有名氣的碧落書院,反而來到了窮鄉僻壤里任教。
周圍一片亂哄哄的,說話聲,討論聲不絕于耳。
那位韓夫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陸菱勾勾唇,拉著陸衡上前,朝著韓亦問道︰「夫子,請問在哪里報名?」
話音落下,韓亦垂下眼眸,看向了陸菱。
他微微挑眉,淡聲問道︰「姑娘就沒什麼要問的?」
陸菱答︰「什麼時候開學?」
韓亦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然笑了,「春節過後。」
「好。」
陸菱點點頭,拉著陸衡上前,繼續道︰「我是帶著我弟弟來報名的,想要提前佔一個入學名額,是需要交押金,還是登記名字?」
說完,旁邊有人撞了撞她的手肘。
「噯?這是陸家姑娘嗎?」
「是。」
陸菱的話被打斷,她看向湊過來的婦人,詢問道︰「怎麼了?」
那婦人擋住了韓亦的身影,背對著他,朝著陸菱低聲道︰「小姑娘,你也不打听清楚情況,就要讓你弟弟入學,到時候被坑了怎麼辦?」
陸菱眨眨眼,還未開口,就听見婦人繼續道︰「這家書齋年後才能入學,這個夫子看起來不靠譜,到時候若沒有其他學生入齋一起念書,你真能放心把弟弟交給他?」
婦人臉上堆著笑,態度殷切,眼底流露出一抹精光。
陸菱看著她,對她倒也沒什麼印象。
不過她既然知道自己姓陸,大概也是西白村的村民吧。
陸菱莞爾一笑,朝著婦人道︰「大嬸,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
「妹子,一看你就是個聰明人!」
婦人眼楮轉了轉,給陸菱戴了個高帽,繼續道︰「我跟你說,我家男人跟惠群書齋的夫子是老交情了,你若是想讓你弟弟入學的話,我可以幫忙。」
「哦?大嬸這麼好心?」
「自然了,咱們同村的村民,肯定要相互幫襯。」
「那我應當如何感謝大嬸呢?」
誒?
這個丫頭還挺上道!
听到這里,婦人樂得眉開眼笑。
「妹子,你們也都知道,惠群書齋的名額已滿,又特別難進,若不是嬸子家和夫子有交情,旁人求都求不來一個入學名額。」
說完,婦人朝著陸菱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十兩,我保證讓你弟弟入學!」
「二十兩?」
陸菱夸張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水靈靈的眼楮里充斥著驚訝。
演技滿分。
那婦人安撫般的笑笑,又道︰「陸家姑娘,我可是看在同村的情誼上,才收你三十兩,這要換在鄰村,沒有五十兩銀子,我可輕易不給傳話的。」
還五十兩?
你咋不直接說一百兩呢!
陸菱演不下去了,好整以暇的指了指自己的臉,朝著婦人問道︰「大嬸,你看我臉上是不是寫著三個大字?」
那婦人一愣,謹慎道︰「啊?沒有呀?」
「哦,是嗎?」
陸菱勾起唇角,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那你們憑什麼覺得,我是個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