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狂歡將煉獄之地碾碎,瘋狂的歡笑取代了恐懼的尖叫。
如此病態扭曲的場面,穿透黑淵角斗場的屏幕,深深刻印在觀眾的腦海之中。難以言喻的心悸和恐慌在內心生芽,那是一場可怕的精神瘟疫。
每一個擁有靈魂的注視著都感受到了從頭到腳的冰冷,那比死亡更加淒涼的陰寒,幾乎要凍結他們的血液。痴狂在心中蘇生,新的知識在心中展現。
其本身為不可讀之物。
這股擠進腦海的恐懼學識只存在了一個瞬間。
隨著黑色觸須爬上屏幕,傳輸墮落影像的水晶和魔蝠,也成為了這場瘋狂的一部分。
影像從皮革上消失,地獄位面六號的一切聯系徹底斷絕。
冷汗,開始在毛孔中產生,在僵硬的肌膚上留下水痕。
騷亂,開始發生。每一雙驚恐眼楮的擁有者都在竊竊私語。
那可是一個地獄位面啊,從上一個時代就留存下來的遠古之地,在自己面前,像飯後甜點中的餅干一樣破碎了。粗重的呼吸聲夾雜著心跳,一雙雙眼楮隱晦地注視安德瑞的看台。
安德瑞巫妖,其實也沒反應過來。
「……」
「……」
「……」
「那個……疫醫先生,是不是把魔族老家給炸了?」
「地獄位面可不止一個,也就相當于拆了一個房間吧。」
「……那個,拆別人房間……犯法嗎?」
「死刑往上。」
「那個,安德瑞能不能夠支付足夠的保釋金啊。」
「可以的,只要安德瑞發動族群戰爭把魔族殺光,那麼疫醫先生就無罪釋放了。」
安德瑞巫妖的心情非常微妙,甚至還有淡淡的理虧。
萊爾要是打輸了,安德瑞還能惱羞成怒給魔族點教訓,順便展現一下最終之惡的凶殘。
可現在,萊爾把魔族年輕一代都變成了實驗材料,還把別人家炸了。現在還想去找茬,合適嗎?死人都沒臉這麼做,哪怕巫妖本來就沒臉。
「神之力,復蘇了。」學者先生攥緊拳頭,他的腦海中還記憶著那個不詳的噩兆巨人。早有預料,從妮婭第一次誕生的時候,正是學者抑制了祂的成長。
涌動的黑泥,瘋狂的邪性,藍龍祭司默許了這一切,而現在,自己培育的惡之果實成熟了。被人性和天性制衡的邪性。
「我做對了嗎,摩羅克伊。」
學者離開了看台,走向了那道通往角斗場中心的陰暗過道。
在那里,有個人正在等待。
伊拉宋恩冷著臉,再沒有面對兄長的天真。
「摩羅克伊,你走在一條危險的路上。你也經歷過的,那個被神靈荼毒的時代,你在重造世界之敵。特里同的神域里,還有我們的同類死不瞑目。」
「放手吧,兄長。不要辜負大家的犧牲。」
藍色古老面具縫隙里涌出黑色火焰,那是在龍祭司心中寄生的恐懼之力,那狂歡之景也在龍祭司心中留下了印記。
「我放手,才會辜負他們。他們想要的,絕對不是這個未來。」
「我不是在重塑歷史。」
「特里同,是舊日之神。」
「而祂,是我塑造的新神。」
伊拉宋恩嘆了口氣,跟在學者身後。
「祂會比特里同更加危險。我們也許會墮入深淵永無寧日。」
「我們需要神跡,這就夠了。」
「我們現在要去做什麼。」
「從憤怒的魔族手中保下萊爾。」
「我不覺得我們能做什麼,失去王子的黑淵魔族可不是那麼好說服的。」
「誰說他們失去了?」
黑淵角斗場中,一個身著禮服的魔族女性站了出來,她焦急地走到中央,帶著一隊攜帶各種儀器的魔族,還有一根根地獄之釘。完全沒有關注周圍的目光,女性魔族立刻喝令所有人布置惡魔法陣,企圖從余下的錨點痕跡中定位那個遺失位面的信息。
「龐弗雷‧黑淵。」黑淵角斗場的真正主人,靠著武力和勝于武力的手段統治黑淵魔族的女強人。封鎖地獄之門的不只有那些探測位面的魔族技工。
雷蒙站在看台上,和那些全副武裝的地獄領主彼此對視。
地獄之門,曾經是地獄位面的錨點,那里也是最容易再次打開的地方。
雷蒙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萊爾。」在黑色污泥從萊爾的軀體之上蔓延的時候,雷蒙並沒有動作。聖光告訴他,那是屬于萊爾的力量,隱藏的力量。
「深淵之力。」比黑暗更加黑暗,比不潔更加不潔。在雷蒙漫長的征戰生涯中,並不是沒有接觸過這種力量。但這種力量,那時感覺很孱弱,就如同被拔出了根系的瀕死之樹,對于聖光的威懾力,遠弱于灼熱的龍火。那屬于扭曲的生命之力,是超越極致存在的肉泥。
「如果沒記錯,深淵之力當時是由加拉隆的淨化者軍團清算的。」
如果是生前,雷蒙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消滅這種邪惡的力量。但在死亡之後,十字軍領袖的審判已經寬松了不少,並且,雷蒙堅信著純潔者的純粹,正如同他相信自己的武力。
聖光的力量再度熾烈,如同一輪升起的烈陽。
「我可是答應過要看護他的。擋我者死,魔族。」
「吼!」「吼!」「吼!」
面對熾熱光輝的,是地獄領主的怒吼和惡魔化的猙獰面孔。
就在這樣的對峙中,一個清冷的聲音回蕩在所有人耳邊。
「母親,地獄位面六號,消失了……」費瑪‧黑淵的清秀的臉上帶著悲戚。「沒有一點地獄之力的反饋……一塊岩石都沒有剩下……」
魔族,失去了重開地獄之門的能力。
可就在下一時刻,那黑底紅環的傳送門就像在宣告惡魔的咒術是多麼垃圾一樣,重新出現。地獄之門顫抖著,吐出了一個單薄的身影。
「殺了他!!!!」
「你們找死!!!」
地獄之火和聖光之槍在瞬間踫撞在一起,爆炸的余波掀飛了倒伏在地的少年的兜帽。
那是萊爾,他緊閉著雙眼,如同在安眠。
「費瑪!抓住那個男孩!」龐弗雷在經過喪子之痛的瘋狂時期之後,已經恢復了冷靜。她失去了下一代,但還不能失去整個黑淵魔族。
這是統治者的理智,她的感性已經讓她付出了代價。現在,魔族需要挾持萊爾作為人質,以面對雷蒙托斯大人被挑起的怒火。
雷蒙瞬間擊碎了地獄領主構築的防線,攜雷霆之勢追擊那個正在狂奔的魔族少女。
很近了,在費瑪的魔爪觸踫萊爾的那一刻,雷蒙的光劍就能砍下她的腦袋。
可是,費瑪被擋住了。
傳送門之後,一只帶著魔紋和晶體碎片的手抓住了她伸向萊爾的手。
那只手和她的手是如此相似,仿若同出一源。
費瑪呆呆地看著那個從傳送門之後走出的高大身影。
「哥……哥哥?」
高加蘭‧黑淵,從傳送門之後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笑容,顯然非常高興妹妹的迎接。
「不好意思呢,讓你看到了哥哥失敗的丑態。但是啊,惱羞成怒傷害萊爾大人,這可不是魔族的禮儀啊。」
荒謬,出現在了每個人腦海里。
「可是,哥哥,你不是被他殺死了嗎?和整個地獄位面一起……」
高加蘭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態,朝著雷蒙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們誤會了,我的確輸了,被疫醫先生嚇壞了。」
「那個法術,那個撕裂了整個地獄位面的法術,其實只是一個逼真的幻象而已。雖然我也是在之後才發現的啦,不愧是疫醫先生,我完完全全被玩弄在恐懼之中啊。」
「大家都被騙了呢。」
「我們好好的,地獄位面六號也是好好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哦。」
那崩裂的末日景象,只是一個……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