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心有桎梏

作者︰筆名陌上少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金玉滿堂拍案而起︰「對啊!」蘇千金頗為自得笑看著金玉滿堂。金玉滿堂反應過來攬住蘇千金道︰「蘇老板真是金某的知己啊!快看看後面的。」

蘇千金輕咳兩聲,端起架子來,捋著並不存在的胡子,把詩看了一遍又一遍。

過了好半晌,莫鳶憋不住問道︰「蘇千金,你可看出什麼?」

蘇千金一個激靈,猶豫著道︰「金老板才思敏捷,非我等可以妄自揣測,只是這最後一句蘇某有些不同的見解……」兩人心中明了。

前兩句講的正是漠北,至少可以確定是北邊沒錯,後面蘇千金也不甚熟悉可能就看不出來了。

「請講。」金玉滿堂還是耐心的等他說說最後一句的不同見解。

「我覺得這無情客不對,攬盡千金卻無情,說得好像眼里只有錢似的。依我看,有情這千金賺來才花的有意義。對吧,花在對的地方,花給對的人,讓這日子過得更好,千金才有用,否則不是跟石頭沒區別。」蘇千金總算不端架子,可見這番話說的坦蕩有感而發。

莫鳶也忍不住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調侃道︰「蘇千金,你這該不會是金屋藏嬌了吧?」蘇千金連連否認︰「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金玉滿堂若有所思道︰「真是各有所感。」

莫鳶靈光一閃道︰「如果多找幾個人看看說不定線索更多!正好我認識一位文壇大家,才學淵博定有所感悟!」

思及這詩的背景,莫鳶平靜下來征求金玉滿堂的意見︰「只是不知滿堂哥是否介意……」

金玉滿堂猶豫片刻,神色堅定道︰「單憑我一人之力微乎其微,若能集思廣益不失為一件好事。」

「好。」莫鳶應下,出門去悄悄傳飛鶴給他們。

莫鳶出門,蘇千金靠近金玉滿堂悄聲問道︰「這詩有何玄機嗎?」

「額……只是想多找些人品鑒。」蘇千金滿臉肯定與贊賞,感慨道︰「金老板忙于商道,還不忘飽讀詩書,蘇某慚愧。等做完這一單,我也去尋幾本書讀讀。」

「額……那個……蘇老板,有一件事我還是告訴你吧。」蘇千金此刻看著金玉滿堂的眼中都多了幾分贊許︰「但說無妨。」

「其實,我並非什麼商賈大戶,來此也是為了解這首詩,這一單恐怕與你做不成……」

「什麼?!」蘇千金一下跳起,像是被踩到尾巴暴跳如雷的貓。

「我為了這單冒險去取銀河水,還差點被抓九死一生,你居然說做不成?!」

莫鳶進門就見這一幕,蘇千金拎著金玉滿堂的領子咬牙切齒。

「這是做什麼?不是剛才還好好的嗎?」莫鳶忙把蘇千金拉到一邊。蘇千金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收了莫鳶的錢,不覺得氣勢短了一截,小聲嘟囔道︰「不講信譽!沒有商德!我蘇千金再與你交易就不姓蘇!」

蘇千金挪著步子到莫鳶身邊悄聲問︰「我那批貨你要不要?」

莫鳶答道︰「不要,你也快把銀河水還回去。」

「當真不要?」蘇千金眼冒金光。

「那尾款可是不能不付的哦。付了錢你就什麼都不要嗎?」

莫鳶看了看金玉滿堂,又瞧了瞧滿目精光的蘇千金。「你陪著滿堂哥護他周全,直到離開漠北。」

「花錢買我做護衛?」蘇千金很是不滿。

「這可比煉丹容易多了。」

「那批貨你們不要自有人要,我師父還煉著呢,我只負責賣。」

莫鳶感慨︰「你還真是無利不圖。」

蘇千金談起了條件︰「我答應你,不過你也答應我不追究銀河水的事。」

「這事我可答應不了……」

「若他們問起你就說都灑了又沒人知道!互相幫助嘛。」

莫鳶權衡之下,銀河水少上一點應該也無妨︰「行吧,那你可要保金玉滿堂安全離開漠北。」

「放心吧,拿錢辦事,妥妥的。」

莫鳶發出飛鶴過了三日哪知沒等到他們來,莫鳶倒是先被叫走了。

祁堇衾已與他們在啟明山匯合,帶回來的消息是,闔天珠被盜,莫彥與青丘女帝雲若去查盜珠一事,而祁堇衾領命尋去滄海珠替代闔天珠。兵分兩路以加快補天的進度。

只是這滄海珠唯有尋到深海鮫人才可得,鮫人一族早已覆滅難尋其蹤,而祁堇衾請命來尋滄海珠,是因為他知道有一位鮫人便是——棠離。

莫鳶囑咐了蘇千金照顧好金玉滿堂,便動身與祁堇衾元袁匯合,他們都將要離開啟明山去尋趙弗。

先前元袁與方曈兒本同趙弗一齊去往乾鎮,在宥京幾人順利救出了被軟禁的趙家妻小,恰逢明潭傳書讓元袁速歸,趙弗一家已經團聚,元袁與方曈兒便先行一步回了明潭,後來便再無消息,如今人間已過了許久。

眾人先傳書問了章先生,果然章先生回信給出了趙弗的地址,卻不是乾鎮而是虞州。于是祁堇衾,莫鳶連同元袁,方曈兒同去了虞州。

與章先生闊別許久又再相見,她卻是一身縞素,頭簪白花。

眾人訝然迷惑,祁堇衾問道︰「這是何故?」

章先生解釋道︰「信我收到了,知道你們是來找棠離的,不過……這身素衣也是為他而穿的。」

眾人大驚,元袁道︰「我們與棠離分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

章先生苦笑︰「那日營救趙弗一家,我已隱隱覺得有事,但最終平安無虞,許是沾了元袁質鱗的好運。但該來的終究逃不過。我早說過何苦插手人事,最終兜兜轉轉結果還是一般無二。」

「那趙將軍?」莫鳶問,想必棠離一去,趙弗的情況肯定也不容樂觀。

「纏綿病榻已久,恐怕大限將至。」章先生語氣平淡。

闔天珠被盜,滄海珠的線索又斷掉,祁堇衾不免心中憂慮。「何以至此?」

「說來話長。」章先生為眾人一一沏茶。

「趙弗終日被病痛折磨我瞧著也難受,只是他心中有桎梏難以放下,這才吊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我知道你們來找棠離,沒告訴你們他已逝的消息也是想讓你們來此幫幫趙弗解這心病。」

「只因棠離此前給他留了一封信,可他無論如何不願意打開,說是已無顏再面對棠離。」

默不作聲的方曈兒又一語中的︰「想必這便是他心中的桎梏。」

「正是如此,若他心中桎梏能解,興許能得到有關棠離的消息。」章先生道。

「我等必定傾力相助。」元袁神色義不容辭。

「如何解?」祁堇衾問。

「我有一計。」莫鳶看向眾人。

形容枯槁的趙弗躺在床上,相別不過一年半載,趙弗平白像老了十歲一般,臉上的溝壑紋路深深淺淺,好似殘軀一具已然到了風燭殘年的境地。

他眼皮動了動,隱隱約約似听見了當年那陣如鳳凰泣鳴般的仙音,淒涼婉轉的吟哦,低低地嗚咽……

傍晚夜幕下海風吹拂的沙灘上,他望著那個發出淒厲歌聲的背影,竟已淚盈于睫,喃喃開口道︰「子規啼血鳳哀鳴,泣訴故國淚沾襟……」他才一開口,礁石上的人影恍然像受到了驚嚇,一下落進了海里。

他連忙跟著跳進海里救人,卻被海里的人拖上了岸,而後宛如鬼魅一樣竄到了礁石後面。但趙弗還是看見了那海面上一閃而過的魚尾,他愣在原地。

想起了鮫人一族傳聞早已絕跡,古籍記載︰「東海有鮫人,可活千年,泣淚成珠,價值連城;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所織鮫綃,輕若鴻羽;其鱗,可治百病,延年益壽。其死後,化為雲雨,升騰于天,落降于海。」由于渾身是寶又生性溫和純良,幾乎被人族捕殺殆盡。

如今竟在北海沿海看見了存活的鮫人,趙弗冷靜下來,小心翼翼開口︰「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方才听你泣訴,不禁感同身受。都是生不逢時亂世苟活,國破家亡妻離子散……我想我們應該是同一種人。」

鮫人似有所動,輕聲道︰「你能听懂我的歌聲?」鮫人嗓音極溫潤。趙弗點點頭,一想鮫人背對他也看不到,又說道︰「我沒理解錯吧?」

「確實如此,我族已幾乎覆滅,一到海邊我便悲愴難抑……」鮫人逐漸放下戒心,從礁石後露出半張臉。

那臉極美,看不出性別的美,在月光下微微泛白。

趙弗看著,忽然一聲戲腔如驚鴻游龍竄入,泛白的面龐忽的濃妝艷抹起來,眼尾的紅妝風情萬種,漆紅的雙唇張張合合……場景變換成梨園戲台,鑼鼓喧鬧,琵琶二胡伴著婉轉的戲腔,他一抬手一踱步都流露出風華絕代的姿態。

眾人鼓掌喝彩,趙弗坐在席間,只有他知道一個全族覆滅無家可歸的鮫人,披著自己最憎恨的人族外表在人間苟活著是怎樣的痛苦。

棠離美名遠揚不免遭人覬覦,趙弗利用權勢一直護著棠離。

趙弗與棠離的經歷是那麼相似,他是亡國之徒,被敵國以家人威脅迫降,帶著國仇家恨的煎熬做著敵國殺人的刀。兩個人在對方看來像一面鏡子,折射出彼此充滿苦難的一生。

歲月漸長,兩人生出了生死患難之交的情誼。得知己如此,此生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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