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無雙面前的茶已經換好了,這句不用換了,是說不用換另外兩人的了。
看來是認出她了。宮九歌想。
宮九歌依言端著托盤走出去。
不過短短片刻,她便捕捉到了書房的情景,除了赫無雙,書房便只有楚驚凰與朝渺,朝渺氣色好了不少,身上卻帶著些許風塵僕僕,楚驚凰亦是,看來二人從枉城出來到這里,路上還挺趕的,估模著是因為通緝令。
在宮九歌想要收回視線時,朝渺忽地看了過來,沖她揚唇一笑。
二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繼而雙雙收回視線。
宮九歌出去後也沒走多遠,將手里的托盤給了旁邊的人,卸了臉上的偽裝,自己去找了個安靜的房間。
耳邊是瓷器的敲擊聲,接著是楚驚凰的聲音傳來。
「剛剛的決議,你覺得如何?」
赫無雙聲音淡淡︰「不如何,沒興趣。」
這無情的聲音讓宮九歌都有畫面感了。
「呵,」楚驚凰像是笑了一聲,「真不愧是你,被人奪了位,毀了名譽,還要看著那些個宵小流芳百世。怎麼,如今城主還要替那些背叛你的人守著這片大陸嗎?」
赫無雙手指點著桌面,片刻後道了句︰「與其擔心我,你不如擔心下自己。」
楚驚凰面上一沉︰「哦?」
赫無雙︰「封印上的問題很快就出來了,到時候誰是清白的,誰不是,一目了然。倒是楚閣主,可別給人做了替死鬼。」
他話說的中肯,幾乎是瞬間便讓人听明白了。
楚驚凰這個當事人再清楚不過自己的處境,不然也不會冒險來找赫無雙。
「我倒是忘了還有這麼一出,」楚驚凰笑道,「那對我這個替死鬼,赫城主可還滿意?只是一句誤會就翻篇,這幾個古族也真是有意思,他們怕是忘了,將人的魂魄一分為二困在縹緲城是誰的手筆。」
困?
「你難道打算就這樣算了?」
「不然呢?」赫無雙涼涼道,「就算你說的在理,可眼下你要什麼沒什麼,我跟你合作有什麼好處?」
楚驚凰嘴角抽了抽。
「我手里還有一批鬼靈。」
宮九歌手驀的一頓。
楚驚凰亮出底牌︰「而且這一批的實力絕非往日的那些可以比擬,它不僅可以讀取人的記憶,還能在舉止形態方面完美模仿寄生體。」
赫無雙看了他一眼︰「我若是沒記錯,這些普通的鬼靈也做得到。」
楚驚凰晃了晃手指︰「不一樣,相比那些只能拿得下普通人的,它們的級別要更高。」
「什麼意思?」
楚驚凰︰「有個別,它們寄生的人群偏向強者,甚至可以說是更喜歡強者。」
赫無雙來了興趣︰「哦?」
楚驚凰也不隱瞞︰「其中一個,我本來是準備給幕初筵的,不想幕國突然生了這茬子事,也就作罷了。」
宮九歌听著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後背發涼,什麼叫準備給幕初筵的?幕柒實力如何宮九歌看在眼里,不想這樣的實力也能讓鬼靈寄生?
「幕初筵沒了,你意欲如何?」赫無雙道,「用給幕秉之?」
楚驚凰︰「他?還不配。」
「如何?」楚驚凰問,「眼下城主可有興致合作?」
赫無雙眸光微斂,不置可否。
「你既然已經有了依仗,又何必來我這兒求援?容我猜猜,你的目的,是縹緲城的封印吧?」
縹緲城內的封印是大陸上的陣眼,壓制的都是當初最難纏的那批惡鬼。不然七大古族也不用刻意分離出赤厭晨的半魂來此地壓制。
被看穿目的,楚驚凰索性也不瞞了。
「怎麼,莫不是到了這個地步,城主還想為這些人‘鞠躬盡瘁’?」
赫無雙視線在宮九歌換過的茶具上打了個轉兒,沒有開口。
楚驚凰忽然想起來什麼︰「倒是忘了,听說你找了個女人,還是宮族的人?」
「咳咳。」朝渺忽地掩唇輕咳。
她的動作立刻吸引了楚驚凰的注意,楚驚凰臉色瞬間緊張起來。
「怎麼了?」他輕聲道。
朝渺回以一笑︰「別擔心,只是嗆到了。不過,既然已經接納了宮族的女子,看來城主已經放下過去的事了。」
「這就不牢二位費心了,」赫無雙說,「兩位到此的消息我不會傳出去,你們想做什麼,本城主也不會干涉。」
何止是不會干涉,宮九歌眼神晦暗。
他壓根就不需要合作,赫無雙想做什麼,眼下誰能攔得住他?
她一個人在偏殿坐了好一會兒,直到那邊的聲音沒了,又過了不多時,她才想起來要做什麼。找了張空白的紙出來,附上法陣,等擬好內容後,她將紙折起來。剛要放出去,身後伸出來一只手截下小紙鶴。
「又要傳信出去?」
赫無雙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宮九歌心里咯 一聲,索性她習慣把控管理面部表情,臉上不見異樣。她回過頭︰「什麼時候過來的?」
赫無雙︰「在你折好紙鶴後。」
他手里把玩著那只蠢蠢欲動,想要飛出去的小紙鶴。
「這上面寫了什麼?」男人的目光寵溺而深情,蠱惑道,「我能打開看看嗎?」
宮九歌被男人後一句話擊得一個激靈,幾乎是瞬間便從這足以將人溺斃的柔情中清醒了過來。
「想看就看唄,」她站起身,雙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唇角含著笑靠近他,「你哪次打開我不允了?」
溫香軟玉在懷,赫無雙也不去想其他,手一松將紙鶴放走,抱著人便吻了下去。直到被攔腰抱起放到床上,宮九歌撥開他的手。
「白日宣婬?」
赫無雙重新欺身而上︰「有什麼關系?」
宮九歌再度伸手將人推開。
「等晚上。」
赫無雙不肯放走嘴邊的肉︰「不等。」
眼看著人要胡來,宮九歌轉移話題︰「來的那兩人你認識?」
她指的「認識」,當然不只是知道身份。
赫無雙果然停了動作︰「你對他們感興趣?」
「感啊,」宮九歌就著那個姿勢躺在那兒,黑發披散在身下,開出妖嬈的花,「大陸上的通緝犯呢,怎麼不感興趣。」
「不過,那個女的是誰?」宮九歌就是欺負他不記得了。
赫無雙頓了頓,如實道︰「她是朝渺,楚驚凰的心上人。」
「朝渺?怎麼听著這麼耳熟?」宮九歌故作不知,要赫無雙親口解釋。
好在在這一點上,赫無雙不打算隱瞞,還是將幾人的關系說了出來。宮九歌听著滿意,在他話音收尾的時候,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嗯,這個解釋我收了,那就問最後一個問題,」宮九歌神情未變,一字一句道,「神仙丸的解藥,是什麼?」
宮九歌沒有證據能指向是赫無雙的手筆,或者說,每條證據都在指向幕秉之,以及與之合謀的洛國,她問出這個問題,試探意味更多一些,不想話一出口,對方的表情以及肢體反應,給了她肯定的回答,讓她的心瞬間沉底。
「真的是你?」宮九歌此時還抱著半點僥幸,對方能否認。
赫無雙看著她,忽地笑了,額頭抵著她的,笑說︰「怎麼關心起幕國的事了?」
是啊,赫無雙又不知道她和幕初筵等人的關系,或者說就算知道了……
宮九歌不願深想。
「幕初筵,現在在哪?」宮九歌又問了句。
赫無雙揉揉她的頭發,笑的邪肆︰「他現在在哪,寶貝你該最清楚才是。」
他知道!
他知道蘇止棘身邊的人就是幕初筵,知道這一點,怕是不難猜,這人也清楚二人的關系,甚至于,他還知道蘇止棘的多重身份。那這麼想下去,忘書宗遭了劫一事,他,有沒有參與?
肯定是沒有參與的,宮九歌自行便否認了去。
「忘書宗被圍剿一事,幕後有沒有你的手筆?」她也是疏忽了,眼前的人,怎麼可能會留下這麼明顯的手腳!
赫無雙唇角上揚,他手上一用力將人抱起來,二人的姿勢變成宮九歌跨坐在他腰間,二人的距離不過寸許便能貼在一起。
「真是聰明,」男人嗓音低沉,在她耳邊廝磨,「繼續說你還猜到了什麼?」
宮九歌掌心用力拉開二人的間距。
「你給夙壹法陣也不是為了讓他研究,而是為了給忘書宗一個緩沖的時間!」這點是她疏忽了,畢竟對方的行徑表面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加上蘇止棘還不知道赫無雙身上的變化,對對方送來法陣一事未曾生疑。
宮九歌︰「我想想,你是想消磨各大勢力的戰力?眼下忘書宗對你而言已經廢了,洛國到處打壓其余勢力,當前就算是和忘書宗結了梁子,對應的幕國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所以。你的下一步打壓幕國完成後,你是想借‘正義’之名,召集天下人來征討洛國!」
「精彩!」赫無雙眼中透露出贊許神色。果然是個寶貝!
見他不否認,宮九歌臉色更難看了。
赫無雙模模她的臉︰「怎麼猜對了還不高興?」
宮九歌︰……
宮九歌遲疑地問道︰「你,是想討回公道麼?」
「嗤,」男人忽然笑了,頭靠在她頸窩笑的身體都在抖,「公道?什麼是公道?」
「玩陰的也是種實力,上不得台面先不提,」男人說,「只是我護下來的天下,斷然不允許他唯幾個廢物,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