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共與不共天下(五更第一更)

作者︰布袋外的麥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不管是怎樣的心情,船只依然把趙曦帶到了汴梁。

都說近鄉情怯,趙曦沒有,一點也沒有。

這一路走來,填充他心的,只有憂慮。

不能埋汰祖宗,可趙曦的心里是真有些非議。听聞當初太祖曾有意遷都,因長安城被廢了,便考慮過洛陽……

只可惜,太宗,也就是自己的正宗老祖,一句「在德不在險」便擱置了。

留于一堆邋遢事兒讓子孫犯愁。

汴梁城號稱四水貫都,但現在除了汴河,其他的三條水路都梗塞了。

金水河已經淪落為專門運送木材的航線,廣濟何所運之糧多為雜色粟豆,那是群牧司的馬料,而惠民河所運漕糧,除了耗損,尚不足沿途州府的軍糧。

百萬軍民,就靠著這一條汴河!

趙曦這一路憂慮著,而朝堂卻已經因他的職司吵翻天了。

趙曦走水路,按說是應該比張方平的奏折早到汴梁。擱不住他有意拖延……他是真有心看看國朝賴以生存的漕運。

結果,為他職司的事兒,朝堂又展開了辯論。

軍器監沒問題,鑄幣也沒問題。正如張方平所料,有護衛營南征的表現,以及為國朝劃拉到銅礦,這兩樣,任誰都不好意思辯駁。

就是這漕運和榷場,還有鐵監。朝堂諸公誰也想刷一下存在感,從太子殿下應該負有的職能,到朝廷現行體制運行,以及祖宗法度等等,各有各的立場。

其實根本上還是權利和利益的問題。

這些年,應該說好些年了,國朝進士錄取者,南方人偏多。

而國朝在漕運上的衙門設置,包括官員任命,也偏重于南方人。

本來漕運就是自江淮開始的,荊楚、江浙甚至兩廣,是整個漕運的基本盤。

而堤岸司的設置又是在沿途的渡口碼頭,就是整個漕運,也多是南方人主事。

也應該是這樣。所謂南船北馬,天生的,環境造成的。

這也注定了國朝的漕運,和朝堂的南方官員月兌不開,扯不清。

至于銅礦……還沒見著呢,漕運那是很久的了。

說道榷場,那就更亂了。不止是泉州、明州、廣州這些大碼頭的市舶司,就是漕運沿路堤岸司,包括所有的邊境城池,都有榷場。

這里面的貓膩,可不是一兩家,三五家或者守邊的才摻和,整個朝堂幾乎全有份。

這些要是讓太子殿下模清了,幾乎相當于斷了所有的財路,哪那成呀!

而鐵監,國朝最大的產鐵基地就在徐州,毫無例外的又跟漕運扯上了……

所以,趙曦在回朝後的第一個消息便是……關于他職司的事,弄不成。

「殿下,發運使衙門統管漕運,儲備錢糧巨額,從未做過清底之為,此為一。漕運所用之官吏,皆為銓選不中者,魚目混珠混亂不堪,此為二。」

「歷年漕運,官員吏卒,上下共為,侵吞漕綱,甚者以舟船沉沒以滅跡,此為三。漕運衙門,自發運使以降,均出自沿途世家大族,本家于朝堂者甚多,此為四。」

「至于榷場與鐵監,自漕運延伸,沿途榷場,除買賣糧食為,首位交易貨物,便是鐵礦生鐵諸物……」

呂公著也是南方人,只是自其父為官,生長皆在汴梁。雖然宗親中有涉足漕運勾當者,算是遠親了。

回汴梁後,呂公著針對太子殿下職司之事,與其兄長有了交流,也就有了這番話。

還好,呂公著終于還是推心置月復的跟他說了,否則趙曦都得考慮護衛營總教導換人了。

韓縝是河北人,進士及第後,地方轉任不多,並未接觸過漕運以及沿途州府的治理。

他不懂,但他有個已經對國朝相對熟悉的大哥……韓絳。

當他到家後,他大哥已經遣人在等著了。在听聞了他大哥所說的這些貓膩後,連夜托曹家往東宮遞了書信,詳細陳述了其中要害。

唉,這就是太子殿下,這就是皇家……恐怕處于深宮的老爹,根本不知道這些吧?

趙曦沒準備去動誰的女乃酪,斷誰的財路,掀誰家的祖宗牌位,最起碼現在還沒這個想法。

因為在他的觀念里,天下從來都不是一家一姓的,即便是這個時代,號稱趙宋,也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天下,從來就屬于全天下人共有的。

只不過在治理和共享天下時,有了階層,有了社會賦予的身份,或者說不同的人在同一世界里所承擔的責任不同,享受的權益也不同。

所以,從還是孩童時,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另闢蹊徑,另尋出路,還盡可能的團結大多數。

本以為有了兒時那個吃食的擴張,有了廣南日用品的地墊,再有東川這塊無法估量的蛋糕,他應該有了一定的底氣。

更何況還有這次南征護衛營所展示的實力,以及他本身所具有的大統繼承人身份。

這所有的要素集中起來,他以為他可以參與其中了,參與到國朝的利益游戲中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

也是,皇家從來只是個利益游戲的局外人,說是裁判可能更合適一點。

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的說辭,或許士大夫和皇家都認同,但這是在需要的時候用。

就比如銅礦,大伙就接受了共的事實,那怕趙曦再有什麼營生,大伙還能接受共的事實。

可若是皇家想去共他們已經固有,並長期享受的利益……不好意思,那不行。

這里面關鍵一點是︰在某種程度上,在特定場合下,天下還是趙家天下,是皇家天下,未來是他趙曦的天下。

所以,就有了這樣的結果。

也罷,趙曦知道不可能翻了牌,別說是太子,就是他現在做了帝王,基于現在國朝的體制,也不可能翻了牌,改了天。

漕運,以及因漕運延伸出來的一切……

趙曦現在可以容忍這類事的存在,或許以後也能容忍。

既然大家都看護著自己的利益,那好,我也得看護好自己的。

銅礦,絕不容許出現類似漕糧那樣的損耗!

可繼續利用現行的路線,不說一年只有二百多天的正常運輸時間,就是真耗損了,跟太多的官員對著干,趙曦也沒勝的把握,還有可能導致將來自己執掌天下了,皇令出不了汴梁城。

還是得另尋出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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