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入耳，沐鋒便才發現現在眾人所處的這片荒地上的靈氣濃度低得嚇人，事實上若不是听到這句話，他幾乎沒反應過來這片荒地上還有靈氣。
太稀薄了，稀薄到連江星明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里的靈氣濃度，別說和天瑯劍莊相比了，就是拿先前那片密林來比，密林都可以算得上洞天福地了。
而為了那片密林的靈氣，綠影散人死在了沐鋒劍下。
一時間，沐鋒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不是因為面前這群底層修士越靠越近，而是因為那件更嚴重的事。
那件……在天瑯劍莊根本感覺不到的事。
……
如此稀薄的靈氣濃度自然無法供養這片土地上上百個小門派，于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修士在這里重新跌落塵埃，記起了自己仍然是人類，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爭斗、廝殺。
區別只在于，凡人爭五谷，修士奪靈氣。
在這片在俗世里被叫做「黃土壩」的土地上，這些底層修士動輒便會因為一絲靈氣、一塊靈石以命相搏，門派與門派之間拼殺更是從未斷絕，每一天都有門派就此消失，湮沒黃土。
太久了，他們太久沒看到過像眼前三人這麼氣血飽滿的修士了。
就像是餓極了的野狼群看到三只肥美的獵物。
晚一步，可就沒肉吃了。
瞬間壓制理智。
地上被沐鋒砸落的低階飛劍被人一手拔出，那人渾身皮膚干癟、披頭散發，破爛的道袍敞著胸膛，沐鋒看到他的胸膛，瞳孔微微一縮。
寬大的道袍下，竟是一具形似干尸的身體。月復部深深凹陷，前後肚皮貼在一處，肋骨根根分明，更駭人的是他隱隱露出來的左胸處，一塊樹干一樣的皮膚高高隆起，還在跳動——那是他的心髒。
此人身上，竟似乎只剩一張人皮。
取了劍，他惡吼咆哮一聲，目露凶光，嘴角甚至流淌出涎水，持劍狠狠向沐鋒刺來！
而就在他飛奔的瞬間，風吹動他的道袍，道袍下露出的雙腿卻是像兩棵樹枝一樣，連鞋都沒穿。
此人一動，四面八方的人群也都動了，各個或赤手空拳狂奔而來，或召出光華黯淡的法寶兵器朝四人砸去。
一時間，天空仿佛都被各種低階法寶遮蓋，面前更是一群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人的修士。
王啟成早就嚇得雙腿發抖臉色蒼白無色，「噗通」一聲跌坐在地，打著顫的上下牙齒幾乎要單人奏出一只交響樂。
即使是狂秋現在臉色也有些發白，其實以她的實力就算這些人一擁而上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不過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哪見過這種陣仗，一時慌了心神，竟忘了出手反擊。
至于江星明，這女人現在是個不出手的冰山小姐，往那一杵跟個電線桿子有啥區別？扈從沒死別指望她出手！
「這是逼老子露底牌啊！奧特，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了！」
雖然這些人也是修士，甚至原本並不是壞人，但形勢緊急，他又能怎麼辦？
沐鋒一咬牙，取下脖子上的儲物項鏈，二話不說就對著人群砸了出去！
回頭大喊。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江星明剛抬頭，就看到自己贊借給沐鋒的儲物項鏈在空中「砰」的一聲炸開，升起一蓬雲霧。
然後在她微微錯愕的目光中，就見無數柄飛刀暗器從薄霧中射出，如刀林劍雨！
「啊！」
「啊啊！」
人群中頓時慘叫連連，人如韭菜般一撮撮倒地。
沖在最前面的那名持劍修士，揮劍格擋住幾柄暗器後，只覺胸口忽然一涼，身子微僵，低頭望去，一柄飛彈正插在高高鼓起的心髒上，暗黑色的血一絲絲滲了出來。
「噗通」
他張著嘴倒下，手臂無力向前伸展，就此氣絕。
那至死未閉的雙眸和張大的嘴巴，配上那張只剩臉皮的可怖臉龐，端的是令人心頭陣陣發寒。
……
飛刀暗器持續了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四人頭頂仿佛撐開了一把由無盡刀劍作為傘面的大傘，愣是將四人護得周全，沖過來的前幾波底層修士全部倒在地上，全都是煉氣一二層境界。
剩余的修士隔著安全距離，依舊把四人圍在中間，目光中貪婪並未減弱，只是多了一分警惕和忌憚。
場中三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落在沐鋒身上。
「恩公，我們守住了！加油啊！」王啟成激動地聲音都在發顫。
「這樣看這家伙怎麼好像有點帥……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狂秋捧著發燙的臉，不知從哪掏出來一面鏡子，指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我的小秋秋千萬要忍住，說好要找到絕世美男才能把自己這幾十斤交代出去的，一定要忍住！」
「你到底拿了庫里多少東西……」江星明剛淡淡開口，又听到狂秋的發言，豁然回頭，美目里閃過一道極深極寒的光。
「怎麼突然有點冷……」狂秋打了哆嗦，低聲嘀咕著，「想找個相公抱一抱……」
空中，飛刀激射的聲音終于緩緩稀疏下來，最後全部消失。
四人周圍，已經躺著少說上百人，死了的、重傷的、輕傷的都有，一時間哀嚎遍野，宛若人間地獄。
沐鋒重又退到三人身邊，王啟成連忙抓住他的胳膊，滿臉緊張。
「解決了一部分，但後面那群人更難纏。」他有意無意瞥了一眼江星明，「小姐，要不再讓我用一下……」
「不給。」江星明淡淡道，「那是我的。」
媽的，女人！
沐鋒心頭真是氣，明明這些人你江大莊主動動手指就能解決，卻偏偏不！
那好歹把雲中劍借我用一下啊，一劍就能逼退這些人，也不！
氣死我了！
算了，不如找另一個女人吧，雖然沒江星明那麼勇，但對付眼前這些人應該是夠用了……
誰知沐鋒剛把目光朝狂秋投去，就見狂秋捂著臉扭過身子，整個人不知道在發什麼瘋扭腰跺腳的。
沐鋒︰「……」
累了，毀滅吧。
忽然，一直觀望著的人群動了，這些人的修為比起之前的要稍微高一些，大多達到了四氣境的水平，行動起來的速度遠超一二氣的修士。
就在沐鋒如臨大敵的時候，令他面色劇變的一幕發生了。
這些人的目標並不是他們四人。
他們撲向了那些受傷倒地卻還沒死的傷者身上，不管對方傷勢如何，全部一掌按在對方頭頂，貪婪地吸取對方的靈氣。
更有甚者，張開嘴對著傷者狠狠咬了下去……
血肉模糊。
哀嚎四起。
人不像人。
鬼不像鬼。
仿佛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