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歆打開電腦開始找文件，緩緩道︰「唉，沒事兒，你之前蘇喜丸的事不也幫我了嗎？大家禮尚往來嘛，好啦，傳到你微信上了。」
「謝謝，對了，你過來了你爸爸那邊怎麼辦？」
「我找了一個代駕司機把他送到醫院了，我得先走了，他一個人還在醫院。」
「你範媽媽不在身邊？」
溫歆笑道︰「不是我親爸，是翟季初的爸爸，是他發燒了。」
薛宇神色了然︰「哦，那你趕快過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溫歆笑著招了招手，慢慢邊走邊看手機，翟爸在半小時前給自己打了個電話，但自己當時在出租車上睡著了沒接到。
半小時前就到醫院了？這麼快？
溫歆剛準備回個電話，突然手機開始振動，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還是一個座機。
這時候誰啊？
溫歆接道︰「喂，你好。」
「喂，請問是溫歆小姐嗎？」
「是，你是？」
「這里是中心醫院，剛剛尾號2135車主發生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請問您是他們的家屬嗎？」
「什麼？！」溫歆腦袋一蒙，感覺自己心被什麼東西猛得抽了一下，狂跳不止。
「現車禍已致一名人員死亡，還有一名人員正在搶救室搶救，情況不太會好，我們正在陸續聯系傷者家屬。」
電話里突然沒了聲響。
「喂喂？溫小姐？溫小姐你還在嗎？」
溫歆咽下一口氣，顫聲問︰「誰死了？」
「听警方說是開車到司機當場死亡。」
那就是在搶救的是翟爸。
溫歆顫聲道︰「我是傷者家屬，我馬上來。」
「怎麼了，溫歆？」薛宇走了過來，看到溫歆扶著牆全身都在顫抖，「發生什麼事了？」
溫歆一抬頭就是一雙赤紅的的雙眼，聲音嘶啞︰「翟爸爸出車禍了。」
「什麼？！」薛宇感到一驚，「不是找了代駕嗎？怎麼會出車禍？」
溫歆呼出一口沉重的氣息︰「不知道……」
「沒事的溫歆，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溫歆渾身都在顫抖，她在不住的調整呼吸，她在調整雜亂不堪的心緒及一顆恐懼的心。
如果出了事，我該怎麼照顧翟季初交代？
我該怎麼向翟家所有人交代？
這一點，溫歆完全不敢想。
成為千古罪人，她都賠不起。
「溫歆，你沒事吧？」薛宇感覺溫歆渾身在顫抖。
溫歆吸了一口氣，鎮定道︰「沒事，我馬上去醫院。」
薛宇皺眉︰「你這個樣子行嗎？還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還有事你先忙。」溫歆拒絕。
「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陪你吧。」
「真的不用了，薛宇，你去的話……不合適……」溫歆抿著嘴，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就不要牽扯到更多無關的人。
而且翟媽媽他們都要過來，一切都會很復雜。
「我打的車到了，你好好改方案。」
薛宇來不及說一句話，溫歆就已經跑了下去。
薛宇心里也隱約感到不安，溫歆她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的確，溫歆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冷靜。
路上，溫歆有點呼吸不暢，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上了，讓她沒辦法呼吸，只能小口小口的喘著氣。她現在腦子很亂，肚子也跟著抽痛，像一根根密針時不時地刺穿著腸子，什麼東西在肚子里攪動，然後一陣陣地墜痛。
但身體上的疼痛卻抵不過心理上的恐懼。
她是真的害怕，不管翟爸爸受了什麼傷，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和翟媽媽解釋。
他們都對自己這麼好，而自己卻……
幾條新聞從手機里彈出。
「本地新聞︰前新路發生一起嚴重交通事故，已致一死一傷，現場道路已封鎖。」
「前新路一轎車直闖紅燈撞上油罐車，現場視頻曝光。」
「前新路發生嚴重交通事故，現場血跡視頻曝出。」
溫歆倒吸一口涼氣關了視頻，一閉眼就是血跡斑斑的現場，額頭上已不知何時冒出陣陣涼汗，不知道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是被視頻中的場景嚇得。
如果一開始還有半點期許，希望電話里醫生和自己說的只是夸大其詞，事情沒有想象中這麼嚴重，最起碼沒有生命危險。但看了視頻後，那半點期許已被事實捏得粉碎。
那就是翟爸爸的車。
她看到翟爸爸的車在搶著最後一秒黃燈橫沖直撞地沖了出去，正巧與對面那輛油罐車撞上，隨後一陣硝煙彌漫，火光沖天。
翟爸爸的車瞬間被撞的四分五裂。
在這麼強大的撞擊之下，人活著就是奇跡。
溫歆腦子更亂了，以至于出租車司機喊了好幾聲她都沒緩過來。
「小姐，到了，小姐？你沒事吧？」
「嗯？」
「中心醫院到了。」
溫歆抬頭一看，真的到了……
再不敢面對，也要去面對，況且是自己犯下的錯……
溫歆咬咬牙，匆匆下了車，跑到了急救室。
一進去那醒目的「搶救中」三個大字讓溫歆瞬間紅了雙眼。
翟爸爸就在里面急救。
這是自己第幾次來搶救室，溫歆已經不記得了，上一次是翟爺爺去世那天。
但這一次卻與翟爺爺去世那天完全不同。
耳邊傳來一陣的哭聲，溫歆抬眼便看到翟媽媽抱著翟季寧在座位上不住地哭泣，這種哭泣不是翟爺爺去世那天無聲的哭泣，而是撕心裂肺的抽泣，是尖厲而嘶啞的呼喊。
翟媽媽從未在自己面前表露出這樣的情緒。
什麼東西變了……
溫歆站在一邊不敢靠近，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以怎樣的姿態走過去。
是安慰，是抱歉，是哭泣，還是後悔……
內心的譴責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該怎麼面對在悲痛中的他們？
「大嫂……」是翟季寧先看到了自己，隨後翟媽媽抬起了頭。
哭聲停了下來。
只見翟媽媽從翟季寧懷里掙月兌出來，滿臉淚痕，一雙哭紅的淚眼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溫歆。
「媽……」溫歆發出嘶啞的顫聲，慢慢走了過去。
「你去哪兒了？」
沒有多余的寒暄，翟媽媽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清冷，而她的眼神里透露著溫歆從未見過的恨……
在她的眼神中消失了慈愛與溫柔，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與恨，她在恨自己……
「我……」溫歆嘴唇顫抖，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啪」一聲脆響，翟媽媽毫無預兆地一巴掌重重地扇了過來，在安靜的夜里听得清清清楚楚。
「我問你去哪兒了！」
翟季寧連忙緊緊地抱住了翟媽媽的雙臂︰「媽，您別激動，爸爸還在搶救中，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疼，溫歆閉了閉雙眼，她知道，這一巴掌，打碎了所有。
一切都變了，無法挽回。
翟媽媽哭喊道︰「沒事？你看到你爸爸推進搶救室是什麼樣子嗎？渾身是血！滿地都是血！胳膊和腿都斷了！全都斷了！還剩一口氣！就算僥幸活下來也是植物人！你知不知道！」
「媽……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翟季寧抽泣起來。
翟媽媽渾身顫抖，一雙血絲滿布的雙眼緊緊盯著溫歆發狠道︰「你為什麼要丟下他？我問你為什麼要丟下他自己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溫歆眼淚止不住滑落。
現在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能說什麼。
翟季寧一雙赤紅的雙眼看著溫歆，眼神中透著薄涼︰「大嫂，我也想問，你為什麼丟下生病的爸爸走了？黃阿姨不是說是你開車送爸爸去醫院的嗎？為什麼會變成另一個陌生人？」
「我……我當時有事……我接到電話，然後……」溫歆開始語無倫次。
「是什麼天大的事讓你把爸爸的命交給另外一個人？」
「我……」
翟季寧唇角抽動︰「大嫂，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時，搶救室的突然熄滅。
「醫生，我先生怎麼樣？他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有救？是不是？！」翟媽媽哭喊著一把抓住醫生的手。
幾個醫生互相看了一眼，面露難色，緩緩道︰「抱歉，我們盡力了，請您節哀……」
翟媽媽發出一陣慘叫，捂著胸口瞬間跌倒在地。
「媽！」
大家紛紛涌了上去，把她扶了起來，但這個打擊對她而言實在太大了，翟媽媽的神智瞬間崩潰了。
「不會的，這一定是在做夢，不會的，季寧你告訴媽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會就這麼離開我們的，不會的，不會的……」
翟季寧一把抱住了她哭道︰「媽……你不要這樣……媽……」
溫歆站在一邊，默默地流淚，她不敢靠近。
此刻自己已經萬劫不復了。
翟媽媽眼神迷離，朝溫歆那里看了一眼，眼神突然凶狠，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揪住溫歆的衣服尖叫起來︰「都是你！一切都是你！你為什麼丟下他一個人走了！為什麼！」
溫歆淚流滿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溫歆在翟媽媽眼中看到了濃烈的恨意，只見她一把掐住了溫歆的脖子，發瘋似的尖叫道︰「對不起有什麼用？！對不起他就能活過來嗎？為什麼死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