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陸琬真一到家就看到溫歆整個人癱在沙發，一邊啃著水果，一邊在看電視，全身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
「今天和同事跑新聞，采訪一個見義勇為的老人，沒想到老人不怎麼會表達，跑起路來那真是大寫的服字，特有勁，我們跟著他來來回回走了三萬多步，現在腿已廢。」
「啊呦，難怪看微信朋友圈你排在第一呢，我就在想你今天干嘛去了，居然走了這麼多步，真是不容易。」
「對啊，感覺這一年沒走的路都在今天走完了。」溫歆吞了一口水果，正巧一滴汁水從嘴角滴落，滴到胸前的衣服上。
陸琬真瞥見頓時爆了。
「溫歆！你又穿我睡衣！這可是我新買的真絲款，我自己還沒舍得穿呢！」
「哎呦，我淨身出戶什麼衣服都沒戴嘛！怎麼這麼小氣！」
「不是小氣的問題，你這幾天里里外外哪一件不是我的，搞得我都沒衣服穿了！」
「我親愛的陸琬真同志，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才三天，才三天你就容不下了你落難的好姐妹了嗎？」
「你給我打住，不是不給你住，你自己也自覺一點，回家拿點衣服吧，我的衣服你穿的不顯得大嗎？」
「不啊！寬松很舒服。」
陸琬真翻了翻白眼︰「大姐，你都住了三天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反正他不找我，我也不想找他。」
「你不怕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他真去找趙韻詩？」
「這也就最壞的結果了，唉，無所謂了，大不了……」話說一半，溫歆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溫歆定楮一看，頓時激動地跳了起來︰「翟季初！」
他終于按耐不住打電話來了！
陸琬真︰「別激動，想好怎麼回了嗎？」
「我可想了三天了！」
溫歆清了清嗓子，冷漠接道︰「喂，你有什麼事嗎？」
「什麼？！」溫歆突然眼楮睜大。
「哦，好，我馬上來。」
陸琬真疑惑︰「怎麼了？」
溫歆看向陸琬真，皺眉道︰「爺爺病危了，在第一人民醫院重癥病房。」
「啊？怎麼這麼突然？」
「對啊，剛剛我在電話里好像還听到有哭聲。」
「唉，老年人就是這樣，往往一瞬間說沒就沒了。」
「我得趕緊去醫院了。」溫歆趕緊開始換衣服收拾東西。
「那你快去吧，對了，你別和翟季初在醫院里吵起來了。」
「當然不會了，都出事了還吵什麼吵，我走了。」溫歆背起包跑了出去。
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看見大家都聚在病房外。翟爸爸低著頭，翟媽媽坐在他身邊小聲啜泣，連一向活躍的翟季寧也安靜地坐在凳子上。
翟季初靠在窗邊背對著自己，看不清什麼表情。
整個走廊里的氣氛顯得很壓抑。
爺爺的病情似乎很不好。
溫歆小聲道︰「爸，媽，我來了。」
翟媽擦了擦眼角的淚，扯著沙啞的聲音道︰「小溫來了。」
翟季初回頭看了溫歆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站在窗口，但溫歆發現他手機握著一只煙。
醫院有禁止吸煙的標識，所以就翟季初沒有抽。但他把煙拿了，說明他現在很想抽。
一般一個人在壓力很大的時候，才會想到抽煙來疏解壓力。
溫歆默默地坐在翟季寧旁邊，小聲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爺爺身體不是挺好的嗎？」
翟季寧眼楮紅紅的，輕聲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爺爺腦中長了一顆腦瘤。」
溫歆一驚︰「腦瘤？」
「嗯，已經晚期了，一直在服藥抑制，醫生說考慮到爺爺的年紀太大不適合開顱手術，所以一直在保守治療，哪知道今天爺爺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突然摔了一跤，腦出血的位置正好是那個腦瘤的位置……」
「那……那現在怎麼樣了？」
「剛剛進行了搶救，但依然很不樂觀，醫生說爺爺現在高燒不退，神智不清，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晚。」
「怎麼會這樣……」
「我今天應該就呆在家里的，這樣爺爺就算跌倒了我也能第一時間把他送到醫院，也不會等我晚上回來才發現他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溫歆輕輕握著翟季寧的手安慰說︰「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的，這怎麼能怪你？那這麼說大家都有責任，因為我們都不在爺爺的身邊。」
「大嫂……你說爺爺會不會……」
溫歆堅定道︰「一定不會有事，爺爺平時身體這麼好，還在軍隊里度過最艱苦的生活，怎麼可能就這麼倒下，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時，醫生從病房里走了出來，神色凝重。
「病人家屬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听了這話，大家神情一怔，渾身一僵。
翟爸︰「醫生，您的意思是……」
醫生用安慰的神情看著大家，輕輕點了點頭。
「怎麼會這樣……」翟媽忍不住紅了眼。
「病人現在處于一種半清醒狀態，家屬快進去看看吧，或許是最後一面……」
溫歆忍不住捂上了嘴。
前幾天聚會的時候，爺爺還好好的，和大家有說有笑的，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
原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翟爸翟媽和翟季寧先進入病房之中。外面只剩下翟季初和溫歆兩個人。
翟季初低著頭靠在牆上，依然把弄著手中的香煙。
溫歆看的出來，他很緊張，他也會害怕。
其實在疾病面前，什麼情情愛愛都不值一提，都可以放下。
溫歆看著翟季初的側顏，一把抓住了他一直轉動香煙的右手。
翟季初抬眼看著溫歆，溫歆也抬眼看著翟季初。
「你……不要緊張，一定不會有事的。」
翟季初看著溫歆的眼楮，薄唇輕啟，最後發出一聲輕哼︰「嗯。」
「爺爺的病情，之前我們也都不知道，不然肯定會注意老年人的身體的……」
「我知道……」
溫歆一驚︰「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爺爺和我說的。」
「什麼時候？」
翟季初抬眼看向窗外︰「就是以前我醉酒後你送我回來那天。」
溫歆突然明白了。
那天翟季初誓死不願意與溫歆結婚，但是被翟爺爺叫到書房聊了一會兒後，突然180度轉變，居然同意和溫歆結婚了。
有很多次溫歆都在猜想，翟爺爺到底在書房里和他說了什麼，他突然就同意了這個人生大事的決定。
原來是用病情來壓迫翟季初同意。
「那你怎麼不和我說呢？」
「保密，我答應過爺爺要保密，他的病情只有我和爸爸知道。」
翟季初走到床邊，他的的背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孤傲而獨立。其實在很多時候，知道這件事而無能為力要比不知道這件事要難過很多。
所謂不知者無罪，而翟季初的難過，就是建立在明明知道這件事，卻依然讓它發生了。
「翟季初……」溫歆剛想走上前去安慰，這時，病房門開了。
翟爸翟媽和翟季寧擦著眼淚走了出來。
「你們去看看爺爺，趁他還有神智之前……」
翟季初輕輕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病房里很安靜，只听見機器跳動的聲音，才能證明躺在床上的人還活著。翟爺爺的頭部被紗布蒙住，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眼楮微微睜開，眼神卻有些呆滯。
短短幾天不見，一個神采奕奕的老人居然變成這個樣子。
溫歆低著頭在爺爺耳邊輕聲喚道︰「爺爺，我們來了，您看的見我們嗎？」
翟季初伸手握住爺爺的手，輕聲道︰「爺爺，我們來了。」
「爺爺，听得見我們說話嗎？爺爺？」溫歆又喚了幾聲，依然沒什麼反應。
他大概永遠都听不見我們的聲音了。
他可能要永遠地離開我們了……
「爺爺……」溫歆有些繃不住了，眼楮止不住被淚水掩蓋。
耳邊傳來一陣沉重的呼吸，是翟季初嘴角的呼吸聲，溫歆轉頭一看，翟季初鼻梁發紅，眼角一滴淚水終是沒忍住，慢慢地沿著側顏滑落。
原來翟季初也會難過地哭。
「啊……啊……」爺爺突然叫了起來，像是突然來了神志，翟季初一驚，趕緊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爺爺？爺爺你怎麼了？」
但他的左手卻微微抬了起來。
溫歆趕緊握了過去。
溫歆感覺翟爺爺把她的手往右邊拉扯，立馬知道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的手和翟季初的手握在一起。
溫歆把手伸了過去，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翟爺爺口中低喃著什麼。
溫歆︰「爺爺好像在說什麼，爺爺，听得見我們說話嗎？爺爺？您要說什麼，我們在听，您說，我們都能听得見。」
「好……好好的……」
很清晰，爺爺一直以來是最希望自己和翟季初好好的在一起的人。
溫歆用力地握住翟季初和爺爺的手，堅定道︰「爺爺，您放心，我和翟季初一定會好好的在一起，我向您保證，只要翟季初不放手，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放開他的手，就像現在這樣。」
像是一句赤果果的表白，但溫歆明白，這是讓老人最安心的一句話語，不是謊話，卻是內心最真誠的回答。
只要你不放手，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放手的。
翟季初轉眼看著溫歆，溫歆也轉眼看著翟季初，翟季初的眼楮因淚水的充盈而格外明亮起來。
只見他薄唇輕啟︰「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