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燃悚然瞪大眼楮看去,不遠處的密林中只響起一陣枝葉落地的簌簌聲。
看到海燃的反應,祺導游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笑得花枝亂顫︰
「放心,我就是試試∣槍而已。這種密林里,能被一槍點射打中的話,那姓白的運氣也就太衰了!」
話音剛落,祺導游抬手又是兩槍。
背對著祺導游的海燃閉了閉眼,把幾乎要實體化的火氣摁了回去。
這是個心思縝密但心理變態的瘋子。
即便她看上去耐性又理智,也掩飾不了她扭曲的性格。
然而從剛才召喚無人機的甩炮,到剛剛這一槍,祺導游又非常準確而刻意地尋找著定點,試圖制造意外驚嚇。
這種驚嚇也的確產生了一定效果。
至少海燃就能明顯感到心底一直沉睡著的角緒仿佛被喚醒的野獸,開始蠢蠢欲動了。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已經逐漸不好壓制的怒火,以及自己握著槍的手開始出現不听使喚的麻木感。
這種突如其來的麻痹感太不正常了!
就在這時,海燃感到一只柔軟的手臂摟上自己的肩頭。
再度靠過來的祺導游輕聲說道︰「事到如今 ,就別死守著劇情不放了吧!比起堪破這破游戲,搞清自己的人生發生了什麼難道不是更重要嗎?」
海燃眼光定定地看著前方硝煙逐漸散開的林子,整個人僵硬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樣。
是白明朗。
他來了!
樹叢間,白明朗連配槍都沒往起抬,只是垂手握著慢慢走出樹林,順著羊腸小道走到了兩人對面不遠處的空地上。
海燃的瞳孔驟然一縮。
白明朗的站位離懸崖邊緣實在太近了!
他自己都沒發現嗎?
還有配槍,配槍……你是當玩具嗎大哥!
這麼久才出現,一出現就一副「千里送人頭」的架勢是鬧哪樣啊!
白明朗遠遠地看著海燃,雖然那張臉看上去依舊波瀾不驚,但在白明朗看來這種平靜才更可怕。
可問題是,就算海燃把自己盯出一個窟窿來,他也沒法動啊!
就像剛剛听到一長兩短三聲槍響,自己就四肢不受控地往林子外面走一樣,這根本就是被下了套了好嗎!
緊貼著海燃的祺導游也看到了這一幕,蠱惑人心的笑意更加肆意起來︰「喏,獵物都就位了,海老板還客氣什麼呢?」
說完,祺導游伸手輕輕拍了拍海燃的左肩︰「用這只手吧!畢竟準頭更好一些,獵物也少受些罪,你說呢?」
海燃聞言「噌——」一下轉頭盯著笑顏如花的祺導游。
如果說海燃之前只是對祺導游這個人感到驚疑的話,那麼現在已經可以用驚悚來形容了——
自己是天生的左撇子這件事,知道的人一只手就能數清楚,其中一個還死了。
「你到底是誰?」
海燃咬牙切齒地問。
祺導游滿不在乎地抬手指了一下白明朗︰「殺了他,我就告訴你。」
海燃一愣,額角微微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仿佛暫停鍵被突然打開似的,海燃的耳邊再度響起在轉場的黑暗虛空中听到的那個聲音。
只不過這一次,淒厲的呼喊變成山呼海嘯撲面涌來︰「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你就能回去!」
淒厲的呼喊聲中夾雜著一個縴細卻清晰的聲音,極具蠱惑力地在海燃耳邊催促道︰「殺了他你就能想起來一切了!」
那是祺導游的聲音。
微顫的指尖慢慢松開槍柄,海燃將M1911換到了左手,緩緩抬起來。
心底一直被迫蟄伏的暴躁感像是受到了鼓舞,加劇沖撞起冷靜的禁錮。
海燃額角的汗珠終于匯聚在一起,順著臉側滑落下來。
祺導游笑著用自己手里的勃朗寧抬了抬海燃的手腕︰「別抖啊!不然的話……」
「啪!」
一聲槍響,海燃瞪大眼楮看著對面的白明朗心口瞬間炸出一團血花。
白明朗被穿過身體的沖擊力帶得一個踉蹌,不由得後退了兩步,抬眼望向海燃時滿臉的驚訝。
祺導游笑著貼在海燃耳邊說到︰「看!這就是手抖的下場——會、打、偏!」
像是沒看到海燃眼中的殺意,祺導游俏皮地沖她抬了抬下巴︰「海老板來補一槍吧!」
海燃悚然側目看向祺導游。
這惡魔是故意的!
她知道白明朗的心髒位置異于常人,不在左胸口,而在右胸!
祺導游就像是懂事的勸酒人似的,只說了一次就不再催促了,但海燃的手指卻開始不受控地試圖扣動板機。
不止手指,就連喉嚨都像是被烙鐵熨過一樣,火燒火燎,無法出聲。
眼看扳機要被扣響,海燃的瞳孔驀地張大。
子彈出膛的那一秒在海燃眼中,仿佛慢動作一般漫長。
而當彈尾離開槍口的剎那,所有畫面都瞬間高速運動起來——
「啪!」
白明朗的右胸前再度綻開一朵血花的瞬間,整個世界突然都變得安靜了。
海燃感到自己的呼吸就凝固在口鼻間,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松動。
當白明朗後仰著栽下懸崖的那一刻,風聲爆發了似的在海燃耳邊肆虐地呼嘯起來,就好像墜崖的人是她一樣。
頓時,海燃的腦海里各種嘈雜齊齊作響︰
「不對勁啊!海燃提供的嫌疑人畫像是個女的?運∣毒小隊里沒有女人啊!」
「什麼都要講證據!說得好听心理側寫是輔助,說白了那玩意兒能信嗎?」
「報告!掖雲市局的同仁已經追上運∣毒小隊了,白隊……白隊追著俱樂部老板進山了!」
「靠!不是吧?他們讓白隊一個人進山了?這種時候不支援,光想著搶功?就說應該再把我們的人派過去一些……」
「報告——白隊出事了!」
嘶聲力竭的粗糲喊聲攔腰劃破了白日夢魘。
呼吸和聲音再度恢復自由地海燃不顧一切地撲到山崖邊,慌恐地向下張望︰「白明朗!」
「朗」字才出口,海燃就驚愕地看到,胸口一片血紅的白明朗正吊在半空中虛弱地沖她露出笑臉。
一條登山繩正借助兩塊突出的尖石牢牢拽著白明朗的後腰。
白明朗一只手依然緊緊握著配槍,只騰出另一只手死死攥著繩子努力減少自己晃動的幅度,一邊還不忘用唇形無聲地安撫海燃︰沒事。
海燃驚慌之余有點生氣又有點好笑,正打算下手把人拽回來,一聲戲謔的問話從背後突兀響起︰
「怎麼樣,想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