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來使

王宵獵治下,不許官員與商人等相互宴請。偶爾一次兩次沒有什麼,次數稍微一多,就必須要說清楚,而且會受到懲罰。但是衙門有公使錢,由官員使用,相當寬松。

宜春園宴請張棣,便是用的公使錢,並不需要莫員外跟來付帳。

上了二樓,剛剛坐下,知縣曹玉萍和主簿楊凱就到了。張棣與眾人見禮,分賓主落座。

楊凱點了過茶,幾個人坐著閑聊。無非是問張棣采風院是干什麼的,他們這些官員出來待遇如何,諸般種種。

不一會酒菜上來,曹玉萍舉起酒杯來道︰「張官人到鄙縣許多日子了,一直未給你接風洗塵,甚是慚愧。來,滿飲了這一杯,我們陪個不是。」

眾人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吃菜。

過了一會,曹玉萍舉起杯子,剛要說話,就听見樓梯響。

一個吏人急急跑來,對曹玉萍道︰「知縣相公,洛陽城里來人了!听說是宣撫司干辦,帶了不少人到新安縣,有事公干!如今已在十里之外,知縣快快相迎。」

曹玉萍放下酒杯,面帶不悅。不過宣撫司來人了,他也不敢怠慢。對張棣拱手︰「宣撫司來人,我們幾個要出城迎接,不能陪官人了。過些日子,有時間了再請官人。」

張棣道︰「既是宣撫司來人,我是不是也去?」

曹玉萍一擺手︰「不必了。你是在我們縣采風,又不是在縣衙做事,何必理這些俗事!」

說完,帶著主簿和縣尉兩人離去。

張棣怔怔看著幾人的背影,怔了一會。酒菜已經點了,又不能退掉,干脆坐下繼續享用。

回縣衙換了公服,曹玉萍與縣尉主簿出了城門。

王宵獵規定了官員迎接的規矩,不管來的官員官大官小,都在城門迎接,不再迎出十里長亭。就是王宵獵自己出巡也是一樣,沒有例外。

曹玉萍幾人站在城門外的大柳樹下,眼巴巴地望著洛陽來的路。不多時,就見人喧馬嘶,使者已經到了。

幾人急忙迎上前。見到兩人行在馬隊前面,急忙上前行禮。

賀絪翻身下馬,看了看幾個人。道︰「在下宣撫司干辦公事賀絪,曹知縣應該認識。這一位是河南府簽判陳郁,平日里打交道的。我二人奉宣撫之命來新安縣,理些雜事。」

曹玉萍道︰「不知什麼雜事?」

賀絪道︰「前些日子采風官員張棣,寫了一個故事,據說是是新安縣的事情為本。說是有一個莫員外,與官府相勾結,在縣里只手遮天。宣撫看了之後極為震怒,命我們來查清楚。」

曹玉萍笑道︰「新安縣里,除了在下之外,還有誰敢說只手遮天!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說這話。」

賀絪道︰「不是最好。從今日起,宣撫限十五日內查清。十五日之後,不管結果如何,知縣、主簿、縣尉均須全部調走。你們三人,從今日起做好準備。」

「調走?」曹玉萍一頭霧水。「為什麼要調走?」

賀絪道︰「不調走,縣里的人怎麼敢說實話?如果事實屬實,知縣和眾官員當然要受處罰。如果不屬實,你們調到與新安差多的縣。只看事情到底如何,決定你們的前程。」

听到這里,曹玉萍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莫員外被官府多所倚重,當然是真的。不過莫員外在民間如何,是不是能夠在新安縣里一手遮天,曹玉萍並不知道。作為知縣,他知道那些干什麼?

賀絪道︰「這些日子,你們三人在一起,不要分開。處理公事,最好是當著我們的面,不要私下處理。更加不允許私下接見縣里人員,不管什麼事情,一定有人在場。諸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千萬不要耍小聰明。只要被查出來私下里有什麼動作,立即革職論罪,不需要上報了。」

曹玉萍听了,不由怒道︰「這樣豈不是把我們看成犯人了?真是豈有此理!」

賀絪道︰「你們當官的時候,宣撫再三叮囑,當官不能有私心。你們當了這個官,就是接受了這個條件。說把你們當成犯人,也可以這樣說。查你們的時候,必須要配合。如果你們沒有問題,當然會受獎勵,就當是你們接受調查的補償吧。如果有問題,按問題大小,會有不同處罰。你們應該明白,我們來不是跟你們商量的,而是調查你們的。」

說完,賀絪不再理曹玉萍,向城里走去。

曹玉萍氣呼呼的,帶著縣尉和主簿兩人跟上。

宋朝的官場與後世不一樣,知縣並不是州官員的下屬,地位要高一些。一般來說,以朝官、京官做縣令,則稱知縣事,選人則稱縣令。選人四階,稱為判司簿尉,知縣要比州一級的判官和各種參軍地位高得多。除非是州級的判官和推官、各種參軍也是京朝官,如簽判、知錄事參軍事等。

賀絪是宣撫司干辦,地位就比知縣高得多了。如果只是河南府簽判來,就有些不合適。

到了縣衙,賀絪自去休息,其他官員在縣衙里交待工作。

看著自己帶來的官員與主簿和縣尉商量著縣里日常事務,河南府簽判陳郁對曹玉萍道︰「知縣,你大可不必如此生氣,這是官員經常遇到的事情。宣撫的脾性,你們接觸得少,可能了解不深。我們經常在他身邊的人都知道,講究一是一,二是二,按照規章制度來。賀干辦話說得不好听,不是因為他對知縣有什麼成見,而是下來調查,就必須要如此罷了。如果不這要做,賀干辦就不合格,不合格就要讓你到合適的地方去。」

曹玉萍道︰「什麼意思?」

陳郁道︰「宣撫所關心的,是官員在任上合不合格,而不是其他的事情。合格就晉升或者平調,不合格就降職,直到你到合適的崗位上。賀干辦說的規矩,都是為這一點,沒其他的意思。」

曹玉萍想了想,道︰「這些與我何干?」

陳郁道︰「是告訴知縣,不是賀干辦對你有什麼意見,甚至要找你的麻煩。而是這件事情,賀干辦需要這麼辦,與知縣無關。這些日子,知縣只要照常處理政務,等到新的知縣到任就好。如果知縣不能夠照常處理政務,甚至本來做錯了,想著用這些日子補救,那神仙也救不了你。」

曹玉萍不說話,在那里閉目思索。

陳郁話說的好听,可如果莫員外真像故事里說的那樣,自己豈不面臨處罰?現在難辦的是,自己並不知道莫員外到底什麼樣子,在縣里風評如何。而莫員外的風評,決定了自是受獎賞還是受懲罰。

真是豈有此理!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自己一個知縣,政績自該是由縣里的錢糧決定,怎麼能夠由一個百姓來決定?這樣一來,官員還怎麼在地方當政?

曹玉萍靖康之前就做知縣,這幾年兜兜轉轉,又回來做知縣。正想在新安縣做出些成績來,憑政績升上去,突然就來了這麼件事情。莫員外的事情與以前的處理風格完全不同,讓自己有些手足無措。

賀絪換了便服,出來之後,讓人去找張棣來。

張棣在宜園春吃得酒足飯飽,搖搖晃晃回到同福客棧。一到客棧,就見個吏人等在外面,讓其到縣衙去。

張棣轉頭看看,見旁邊的院子圍了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到小廝過來,急忙拉住問道︰「今日這里怎麼這麼多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廝道︰「這院里住的是韓娘子,今日臨盆。哪里知道她的命不好,孩子生下來,自己卻難產死了。唉,可憐!對了,前些日子官人與她還發生了點不愉快,切莫住心里去。人已經死了,世間的恩怨一了百了。」

張棣道︰「我又不是小氣的人,一點小事,怎麼還放在心上?就這樣死了,著實可惜。」

一邊說著,一邊進了自己的小院,換了一件衣服,狠狠洗了把臉。對來的吏人道︰「我中午飲了些酒,只怕味道有些難聞。干辦那里,不會怪我吧?」

吏人道︰「干辦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怪官人?」

張棣又對著鏡子收拾了一番,張嘴使勁呼了一口氣,聞著也沒有大的味道。才隨著吏人,向縣衙去了。

到了縣衙,到官廳參見了賀絪,在下面听命。

賀絪道︰「前些日子你寫了一篇話本,被宣撫看到,大為震怒。宣撫治下,官員該一切為百姓著想,怎麼會發生莫員外這種,一手遮天的事情?特意命我來,查實到底怎麼回事。我問你,你寫的是否實情?」

張棣怔了一下,道︰「大致是真的,只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干辦,宣撫說世情里的故事是可以添油加醋的啊!再者說了,那是子虛國烏有鄉的事,並沒有新安縣名。」

賀絪點了點頭︰「不錯,你說的沒錯。但是,你在民情里說的呢?是不是事實?」

張棣轉頭看了看一邊的曹玉萍,有些為難。硬著頭皮道︰「自然是事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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