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羈絆 第五十二章︰請安

「陛下,才人求見。」李弘安上前稟報。

蕭逸笙皺了皺眉︰「朕不是說嬪妃不要到御書房來找朕嗎?她又有什麼事情?」

李弘安猶豫一陣,道︰「才人說,她被皇後娘娘責罰了,覺得皇後娘娘罰得重,求陛下為她討回公道。」

蕭逸笙愣住了,面色陰沉,許久不曾說話。

而後,蕭逸笙道︰「讓才人回去,就說朕之後再去看她。你順便去打听打听,究竟是什麼事情,什麼責罰。」

李弘安「喏」了一聲,退出去。蕭逸笙拿著奏折,心中煩躁得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李弘安不多時又進來了︰「回稟皇上,才人說她在御花園時沒認出皇後娘娘,沒有行禮,因而被娘娘掌了嘴、罰跪了一個時辰。」

蕭逸笙凝眉︰「就因為這個?」他嗤笑一聲,「看來是不願舍棄皇後這個名頭,揪著點什麼事情就要大肆鼓吹。」

李弘安作揖回話︰「陛下,這只是才人的一面之詞,怕不是」

蕭逸笙道︰「難道還要去問皇後不成?她能說真話才怪!」蕭逸笙把奏折一甩,「朕寧可信別人,也不會再信她的鬼話!」

李弘安不敢再多言,只能應是。

待到李弘安退下,蕭逸笙坐在椅榻,又無可避免地想起許多事情來。

他怎麼就和晚歌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他甚至開始懷疑,會不會晚歌真的沒說謊,母後並非她所為。

但,那樣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他怎麼說服自己。他煩躁地晃了一下頭,又強迫自己接著看奏折。這位大臣的小錯小誤又一次被他批了個狗血淋頭。

他近來似乎愈加暴躁了,周圍的人,無論大臣、嬪妃、還是奴僕,都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惹惱了他。

楊獻華代表群臣上諫,道「陛下若是寬厚仁慈,必當」廣開言路君舟民水此類雲雲。但蕭逸笙似乎忘了怎麼才能夠讓自己心情好起來。

他去各個宮妃住所,希望能找到像曾經的晚歌那樣能夠讓他感到輕松自在的妃子,但大多都是些庸脂俗粉,讓蕭逸笙看不入眼。也就楊婍玥沒把蕭逸笙當回事,他待在那處反倒覺得舒心些。

楊婍玥同別的妃子都不同。她每日就彈彈琴,下下棋,高興的時候就出門去逛逛,不高興的時候連蕭逸笙去了她那兒,她都會三言兩語好聲好氣地送客。

她倒不是冷漠,她的笑容大方自然,並不刻意,只是顯得很客氣。

而才人陸婠儀,徒有容貌,在蕭逸笙眼中簡直俗不可耐。蕭逸笙之所以去到陸婠儀那處,也只是因為營造出「他有寵妃,還不止一個」的假象。

他為什麼要營造這種無聊的假象,給誰看的啊。

蕭逸笙感到有些惱,惱到自己頭上來。

他並未按照約定去看陸婠儀,而是折到了楊婍玥那處。楊婍玥正巧在彈琵琶,見到蕭逸笙來並沒有立即行禮,而是先將曲兒彈畢,才放下琵琶,緩緩道了聲安。

蕭逸笙問道︰「愛妃好興致,為何看到朕來沒有先行禮?不怕失了規矩?」

楊婍玥笑了笑︰「曲終收撥當心畫’,曲未終了何以收尾?何況,陛下是重禮的人嗎?臣妾看陛下似乎沒那麼喜歡喊平身吶。」

蕭逸笙淡淡的點點頭︰「你倒是很會揣測朕的心思?」

但他的確沒有怪罪楊婍玥,只是坐了下來,要在她這處用膳。

楊婍玥看著奴才們上菜,隨口問了一句︰「陛下為何不愛吃魚?每回陛下來了,臣妾就沒有魚吃了。」

蕭逸笙一怔,這才想起之前在哪個妃子宮里用膳時對著一條魚無端起怒,之後宮里的奴才們都不敢再將魚端到陛下眼前。

這楊婍玥倒是膽大,真敢問他。蕭逸笙隨便答道︰「不喜魚肉。」

楊婍玥似乎看出蕭逸笙敷衍的答話,不過她也習慣了,反正陛下對誰不敷衍?

她又道︰「陛下為何不去找皇後娘娘?」

蕭逸笙停下了銀箸,看向楊婍玥,目光中有幾分危險︰「昭美人今日的話未免多了些。」

楊婍玥沒在怕的,只是隨和地笑笑︰「臣妾今天下午听婢子說,許久不曾露面的皇後娘娘今日不僅出現了,甚至還責罰了才人,那便是說,之前宮中流傳皇後被禁足被打入冷宮的事情都是虛無的。」

蕭逸笙看著楊婍玥,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楊婍玥一手撐著下巴,道︰「封後大典前的某一日,爹爹忽地回來告訴臣妾,說陛下娶了個不明來路的姑娘。既然如此,想必這個姑娘必當是個沒什麼權勢的人,那陛下娶她豈非力排眾議?娶她為後如此不易,又怎會就這般恩斷義絕?」

蕭逸笙重新動了筷子,道︰「昭美人想得未免多了些。」楊婍玥看著他手中的銀箸,忽地冒出一句︰「如若臣妾沒猜錯,皇後娘娘喜歡吃魚罷。」

蕭逸笙愣住了,口中的菜肴味如嚼蠟。

楊婍玥笑了︰「臣妾猜對了?陛下,越會因為一點小事情與她有關聯便斤斤計較,越顯得在乎。」

蕭逸笙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楊婍玥,等她繼續講。楊婍玥道︰「臣妾實話實說罷,臣妾本就對入宮為妃不感興趣,只是爹爹一廂情願。陛下既然也對臣妾毫無興趣,不若便為好友,臣妾不用再裝著對陛下一往情深,陛下也不必再成日說些噓寒問暖的話來敷衍臣妾。」

蕭逸笙靜默良久,忽地冷哼一聲︰「你何時裝過對朕一往情深了?」

這一回是楊婍玥愣住了。她迷茫的說道︰「臣妾演得這麼不像嗎?」

蕭逸笙沒有回答,只是看楊婍玥的眼神沒先前那麼戒備和刻意。

楊婍玥扒了一口飯,道︰「臣妾提醒陛下一點,既然臣妾能听說這件事,那麼別的妃子肯定也听說了,從明日起便會陸陸續續有妃子到皇後娘娘那處去湊個熱鬧。這女人一旦扎堆了,萬一出了什麼事,難保不是那些妃子們自己創造的,陛下是明君,可不要隨便就信了。」

蕭逸笙道︰「你也會去?」楊婍玥笑得燦爛︰「此等熱鬧,臣妾自然不會錯過。」

蕭逸笙道︰「很好。既然如此,通知下去,皇後病愈,所有人明日到皇後宮里請安去。」

楊婍玥一愣︰「哈?」

蕭逸笙眸子一深︰「你不是說,越斤斤計較,越顯得在乎?朕倒要看看,她這個鳳椅還坐不坐得住。」

楊婍玥看著蕭逸笙,眨了眨眼楮,硬生生把「陛下你這不就是在斤斤計較麼」這句話活活咽了下去。

次日一早,晚歌便被莫楠拉了起來。晚歌還未睡醒,迷茫中梳妝整齊。她睜大眼楮照著鏡子,才發現莫楠今日給她穿的竟然是織金龍鳳袍,頭上還戴上了那頂久違的鳳冠。

晚歌嚇了一跳,道︰「莫楠?」

莫楠注意到晚歌嚇得清醒了,道︰「娘娘,正殿里來了很多人,等著給娘娘請安。」

晚歌道︰「怎麼回事?」

莫楠道︰「陛下吩咐說你病好了,眾嬪妃趕緊來把請安補上。」

晚歌听到陛下二字,愣了一下,道︰「他怎麼突然」

莫楠道︰「是福不是禍,娘娘,先出去再說。」

晚歌自從滑了胎、生了病後,身子便虛弱至今,她被莫楠扶著,走得還是很慢,走到屏風後輕輕咳了兩聲,正殿里嘰嘰喳喳的宮妃們瞬間鴉雀無聲。

她緩緩走出來,金步搖上的流蘇晃了晃。

昭美人帶頭先行跪地,余下宮妃紛紛照做,二十幾人齊刷刷請安︰「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晚歌被這陣仗驚得不輕,片刻緩神後道︰「免禮平身,都坐下罷。」

她想起了蕭逸笙曾經說過的︰「讓晚歌每日都坐在鳳椅上等別人來請安,品品後位的威風。」

他相信她了麼,還是說

晚歌不明白。

底下人整整齊齊謝恩,然後起身各自尋了座位。楊婍玥拿著羽扇擋著自己的臉,悄悄瞥向這位久聞未見的皇後娘娘。看起來好柔弱啊,似是大病初愈,皮膚皓白似雪

楊婍玥嘀咕道︰原來陛下好這口?

陸婠儀陰陽怪氣的︰「皇後姐姐起得這般晚,妹妹們還以為姐姐又病了,咱們就白跑一趟了。」

楊婍玥一向討厭陸婠儀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不等晚歌回話便先行懟了回去︰「才人可別帶上姐妹幾個,皇後姐姐好不容易病好了,我們能過來參拜請安本就榮幸之至,也就只有妹妹會擔心白跑一趟罷。」

大家都是初次見皇後,哪敢和不知脾性的皇後不對付,此時都沒有附和陸婠儀,默許了楊婍玥的話。

陸婠儀惱羞成怒︰「楊姐姐非要跟妹妹過不去嗎?」

晚歌輕輕咳嗽一下,道︰「才人,當眾沒把本宮放在眼里,只顧著和昭美人拌嘴,想必是昨日本宮教導得不夠深切?」

一說起昨日的事,陸婠儀便臉紅,似乎還能听到後排嬪妃低聲嘲弄,她不甘不願道︰「是臣妾不好,姐姐恕罪。」

楊婍玥心道︰哎?娘娘知道我是誰啊。

陳貴人陳雪惠,位份比前頭二位低些,故而沒有自己的封號,此時見風使舵︰「皇後姐姐寬宏大量,才人能夠得到皇後姐姐的教導是福氣,妹妹可羨慕了。」

晚歌還是分得出誰是真的幫她說話,誰是在獻媚,此時也是但笑不語。

說白了,在場除了她以外,每一個都是蕭逸笙的愛妃,晚歌當真是一個都喜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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