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羈絆 第五十一章︰治罪

「娘娘,御花園里頭開了好些花,不若出去走走罷?您都好久沒出過錦秀宮了。」白茶奉茶的時候,忍不住提了一嘴。

晚歌自從病過以後便消瘦了好多,成天悶在屋里也不好,還不如出個門走一走。

晚歌沒有答應,是邊上陪她談天的莫楠發話了︰「已是春日,娘娘還要悶在屋里發霉麼?」

晚歌微微張口,想說什麼,莫楠已經把她拉起來坐到梳妝鏡前,麻利的給她梳妝打扮,換上了一身月白的錦衣。晚歌太久沒出去,又大病初愈,皮膚白的透光,毫無血色,穿著這一身顯得更白了,有些許嬌柔的病態,卻不乏美感。

只是這美顯得有些脆弱。

晚歌宮里原先有十幾個婢子,不過後來皆是請辭離開,留下的只有莫楠、白茶、小順子和小福子。晚歌覺得夠了,也不需要再多些旁人,這樣挺好。

莫楠和白茶陪著晚歌走,到御花園里。白茶說的沒有錯,回暖後的時節,有些花到了季節都開了些骨朵,別有一番風味。

今晨日光正好,不曬人,把晚歌渾身照得暖乎乎的,她感到愜意。

走到蓮池邊的小亭,晚歌走進去坐下,讓莫楠和白茶先去別處,留她獨自坐一會兒。白茶想推辭,莫楠攔了,讓晚歌一個人呆著,拉著白茶到不遠處去候命。

晚歌看向蓮池,現下是春日,芙蓉尚未生出,滿池的綠葉在水光粼粼中生機勃勃,讓人瞧著一片綠意盎然,心里也舒坦。

她想起從前,她誣陷南宮紹雲的時候,蕭逸笙毫不猶豫就相信了她。

什麼時候開始不同了呢。蕭逸笙若是願意相信她,能夠去調查芍藥,至少能知道芍藥就是銀鈴。可蕭逸笙不信。

現如今芍藥已死,死無對證,晚歌又有什麼辦法呢。

晚歌忽地覺得,這蓮池的水光也有些晃眼了。

是因為什麼,蕭逸笙不再相信她了呢?可能是因為她一直瞞著蕭逸笙,關于她接近他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兄長?可能是因為她寧願和蕭逸笙了斷也要迫害姜絳卿?可能因為她弄丟了他與她的孩子?

是蕭逸笙更愛她,還是她更愛蕭逸笙呢此時已經沒有定論了。如果她更愛蕭逸笙,為何不能為了他容忍一個姜絳卿?如果蕭逸笙更愛她,為何不能在這一回相信她一次?

晚歌想︰可能我上輩子欠他的罷。

晚歌正盯著水面出神,身後卻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啊喲,這是哪位妹妹,瞧著面生,在這坐著發呆啊?想等看看皇上會不會過來?」

晚歌回過頭,看到一張畫著濃妝的臉,長相嫵媚,一身紅衣,輕搖著團扇睨著晚歌。

晚歌一時之間未能想起來這是新妃子中的哪一個,而眼前人已然發了怒︰「怎麼,這位妹妹當真是好大的面子,見到本宮不用行禮?」

看來是把晚歌當作位份更低的妃子了。晚歌想了想,位份高一些的晚歌輕聲道︰「原來是才人?當真百聞不如一見。」

見晚歌依舊坐著,沒有要起身行禮的意思,陸婠儀更生氣了︰「知道本宮是誰你還不起來,好大的膽子!你是誰宮里的?是不是昭美人宮里的?還是陳貴人?」

新妃子們均分住所,能夠擔待一宮之主的也就這幾人了,只不過她們還沒有能耐像晚歌這樣獨居一處,只能把偏殿分給別的妃子。

晚歌覺得有些好笑,她輕輕咳了幾聲︰「有一事要提醒才人,紅衣似乎只有正妃能穿罷?才人區區五品,恐怕達不到正妃的權力。」

話音剛落,一個狠戾的巴掌揮到了晚歌臉上,格外清脆響亮,晚歌白皙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陸婠儀罵道︰「本宮堂堂一宮之主,正五品才人,怎麼就穿不得,還輪得到你來教訓本宮?」

晚歌愣住了,捂著自己的臉頰,感到有些發懵。自她成了皇後以來,何時受過此等欺侮,上一次被人扇了耳光,還是她封後之前,被姜絳卿打的。

只不過她現在還當真有些忘記了,皇後的架子怎麼端。

這個才人晚歌還沒打算放在眼里。就算她是個失了寵的皇後,那也是皇後,在被廢黜之前她都有權力收拾這個狂妄的女人。

大不了蕭逸笙到時候要為了他的愛妃找我算賬,我也不虧,至少能讓我見他一面不是?就算他嫌我惡心不來找我,是把我弄進冷宮還是把我弄死,好像和我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麼差別了。

晚歌只是好奇,想看這個才人還能干出些什麼事情來,好讓她開開眼,所以她並未表明身份。

陸婠儀見晚歌不說話了,得意地笑了︰「起來,你還沒有資格和本宮坐在一塊!」

晚歌沒起來,只是笑了一下。莫楠听到動靜已經跑過來了,正好目睹了晚歌被掌摑的一幕,她急忙拉著白茶跑過來,一邊道︰「娘娘!」

陸婠儀听到了,更加嗤之以鼻︰「你還好意思說我穿紅衣?好歹本宮的婢子只會喊本宮為小主,你的婢子還稱你為娘娘呢,你豈不是更加大逆不道?」

莫楠听到這句話,瞬間明白了陸婠儀把晚歌當成了什麼。莫楠堂堂一品女官,這麼久以來為了晚歌也受了不少氣,此時正好一並發揮了︰「大膽宮妃!見到皇後娘娘還不下跪!」

陸婠儀一驚,難以置信地看向晚歌︰「皇後?」她有些不相信,對莫楠道︰「賤婢,你當真什麼謊都敢撒!以下犯上,不知道宮里的規矩嗎!逞一時口舌之快也不至于——」

陸婠儀近日的引教嬤嬤也找過來了,本來今日要教陸婠儀宮規儀態,誰知她跑來御花園賞花。嬤嬤過來時看到亭子里有旁人,便在灌木叢邊上等了一會兒,誰知後來見到了莫楠,她才察覺不對,猶豫一陣走出來了。

引教嬤嬤是宮里頭的老人,雖然晚歌是有些被流傳的風言風語,不過在嬤嬤眼中依舊是皇後,是要尊敬的,于是她匆匆上前跪下了︰「老奴參見皇後娘娘!才人有眼不識泰山,是老奴沒教好,還請皇後娘娘息怒,要怪就怪老奴罷!」

陸婠儀被從身後竄出來的嬤嬤嚇了一跳,听到她口中說的什麼更是大驚失色︰「什麼?她」嬤嬤很生氣,拉著陸婠儀跪下︰「快給皇後娘娘磕頭認罪,求娘娘保你不死!」

陸婠儀帶著的四個婢子也急忙跪下,齊刷刷地求晚歌息怒。

晚歌沒說話,輕輕笑著看著陸婠儀,似乎在等她開口。陸婠儀艱難地俯首︰「參見皇後娘娘臣妾有眼無珠沒認出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恕罪」

白茶被莫楠指使去太醫院拿消腫膏去了,莫楠站在邊上輕嗤一聲︰「方才才人不是還理直氣壯地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麼?這會兒怎麼就忘了,簡簡單單說一句‘沒認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娘娘心性狹隘,因為這點小事砍你頭呢!才人這麼能說會道,怎麼不把剛才打娘娘的事情一並說出口啊?!」

陸婠儀被莫楠說的砍頭嚇得不輕,伏在地上哪敢再多嘴。晚歌淡聲道︰「本宮也不喜拿人性命這種凶殘的行徑,看在嬤嬤的份上,不至于處死才人。」

陸婠儀的「謝」字剛出口,晚歌又道︰「不過,一個才人以下犯上穿正紅色的衣裙,又逾矩到扇了本宮一耳光,這個該怎麼辦?」

引教嬤嬤皺起眉來︰「這」

晚歌笑了笑,道︰「嬤嬤年紀大了,本宮就不為難嬤嬤動手了,莫楠,」她轉過頭看莫楠,「掌嘴。」

「喏!」莫楠很樂意撒氣,上前去,捏起了陸婠儀那張美艷的臉,狠狠掌摑下去,一下接一下,直到晚歌說停了她才住手,陸婠儀的臉也早就腫了起來。

晚歌道︰「日頭高了,本宮先回去用午膳了。才人看著有精神得很,想必還不餓,在這兒跪個一個時辰再走罷?」

引教嬤嬤很機靈,知道晚歌罰的算輕的了,急忙伏地謝恩︰「謝皇後娘娘,娘娘仁德!」

晚歌看向陸婠儀︰「本宮要的可不是嬤嬤的回答。」

陸婠儀嘴角淌血,顫著抬首,再俯首︰「謝娘娘責罰」

晚歌站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首道︰「才人,本宮這回責罰你,是為了告訴你,你在後宮的時候還長,位份還沒有到你可以放肆的地步,別為了逞一時威風,到時候栽了,就可惜了這張臉。何況啊,」晚歌輕輕咧開嘴笑了一下,但眼底毫無笑意,「陛下不喜歡囂張跋扈的女人。」

因為他當初一直縱容著的,最囂張跋扈的紀晚歌,已經失寵了。

晚歌走了,留下了滿臉不甘罰跪的陸婠儀和邊上訓斥的嬤嬤。

晚歌邊走,莫楠邊在邊上罵︰「這個才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過是一個低位份的才人,她究竟有什麼好得意的?」

晚歌淡淡地說了一句︰「可能仗著陛下寵她罷。」

莫楠怔了一下,道︰「娘娘你誤會了罷,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陛下對誰都一個樣。」晚歌聳了聳肩︰「但是你也說過他去昭美人和才人宮里的次數比較多。」

晚歌嘆了口氣︰「莫楠啊」莫楠道︰「嗯?」

晚歌道︰「若陛下真要為了這個才人,要來治我的罪呢?你就去投靠莫塵罷,反正你本就是女官,在御書房當個差也沒什麼的」

莫楠道︰「娘娘胡說些什麼呢?娘娘本就無罪,錯的是她,陛下不會不明事理。」何況陛下怎麼會這麼輕易放下你呢,我才不信後半句莫楠沒說出口。

晚歌抿了抿嘴,走回了錦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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