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里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蘇海棠輕聲的讀到,言語中充滿著復雜的意味。
「公子這首詩真乃即興所作?」
明非笑著答道︰「非也,這詩本是上元節所作,我見與乞巧節頗為契合,便寫于天燈之上。」
蘇海棠眼中滑過一絲落寞,上元節之時,她與明非還未認識,這首詩肯定不是寫給她的。
她緩緩說道︰「此詩甚好,卻不知公子是寫與哪位姑娘的。」
明非見她又出現了先前吃醋的那般模樣,有些哭笑不得,女人真是感性的,解釋道︰「當時作這首詩只是隨性所作,並無姑娘,可如今卻是有了。」
蘇海棠听到這話,玉臉一怔,如今卻是有了…是何人?
「公子說的是武姑娘?」她問道。
明非搖了搖頭。
初夏見二人氣氛不同尋常,連忙拿著自己的天燈,識趣的走遠了。
明非接著答道︰「武姑娘雖好,可也是帝王家室,我等豈可有染。」
「那是何人?」見明非否認,蘇海棠心中倒是松了口氣。
明非笑道︰「你看不出來嗎?這首詩是我送給你的。」
什麼?
蘇海棠呆愣在原地,紅暈涌上耳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明非繼續說道︰「那日我將你于靈犀閣中贖出,並無它意,只是想解救于你,你長得如此之美,見到你的男人皆會心動之,時間久了,我也不例外,但我不願以恩人之身份強求于你。
你若是對我無意,今日之話當我沒說,若是對我有意,日後我便常伴于你。」
蘇海棠一時間情緒迅速波動,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好像來的太突然了。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說的竟是自己。
感受著明非如此炙熱的眼光,她背過身去,柔聲道︰「公子不用再多說了,自從我出了靈犀閣,公子待我甚好,吾心悅卿,卻並非是因為卿有恩于我,公子才貌皆備,哪個女子見到公子不會心動呢……」
「那你是何時對我心動的?」明非故意問道。
蘇海棠慌忙站起身,由于背對著他,看不清是何樣表情,只丟下一句「我先去休息了」便匆匆離開。
在這個時代,就連詩經里的詞都會被認為是露骨,很少有人面對面談情說愛,都是委婉含蓄的表達。所以蘇海棠早已含羞。
明非倒是無所謂,臉皮厚。
蘇海棠的確是個佳人,倒是能夠陪伴長久的。
角落里睜大眼楮偷看的初夏此時已春心萌動,她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見此情形,早已羨慕不已。
當日夜里,蘇海棠在房中徹夜未眠,明非的話在耳邊一遍遍的回響,只是她略有些傷感。明非乃官人,如此才華日後定會升官進爵,而她只是一青樓女子而已。
在這個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她沒有任何信心能擁有自己的感情。
明非睡的很香,閉門不出無人打擾的日子確實愜意。
只是天剛蒙蒙亮,便傳來吳叟的敲門聲,將他從夢境中叫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好奇,通常都是初夏來叫起床,今日為何是吳叟?而且時辰如此之早。
「少爺!皇上傳來旨意,令你即刻入宮,眾官員在早朝之上正在等你。」吳叟在門外焦急道。
早朝?
明非清醒了過來,讓我去早朝作甚?難道是因為閻立德的事?
他快速起身,簡單洗漱一番來到門口,王公公早已等在府外。
「大人盡快動身吧,皇上及文武百官要等著急了。」王公公說道。
明非坐上馬車便朝皇宮奔去。
他對王公公問道︰「公公可知為何如此急著召我入宮?」
王公公搖了搖頭,並未回答。
明非已經習慣了,這王公公的嘴是真的嚴,從來問不出什麼東西。
進宮之後幾乎是小跑的,早朝在太極殿,太極殿前有著很長的階梯,他還未上到一半就已氣喘吁吁。
還未到大殿,便能听到殿內李治的怒吼聲。
王公公快速金殿稟報︰「啟稟皇上,五官平章正明非已到。」
李治沉聲道︰「讓他進來。」
明非平復了一下氣息,朝殿內走去。
殿內很氣派,金碧輝煌,可是他卻無心欣賞,面對如此多的文武大臣,只能低著頭往前走。
閻立德此時正站在大殿中間,彎腰曲背。看來他猜的是對的,果然是因為閻立德的事。
「下臣拜見陛下。」他朝龍椅上的李治行了一禮。
李治還未說話,隊伍最前列的張行成倒是滿滿的驚訝。
因為明非出現的一瞬,他便注意到,眼前的五官平章正和才子花無缺長得一模一樣。
「你是花無缺?」張行成問道。
明非見到張行成,便知道暴露了,恭敬的答道︰「回張大人,我的確叫明非,還有一別名叫花無缺,先前並非有意隱瞞,還望大人恕罪。」
「你真是花無缺!」張行成震驚道。
李治也是滿臉震驚,詢問道︰「二位愛卿說甚?」
張行成連忙激動的解釋道︰「回陛下,五官平章正乃是當初詩會頭名花無缺。」
「什麼?!」
李治難以置信,百官嘩然。
「雲想衣裳花想容,此詩真是你所作?」李治問道。
明非恭敬道︰「正是微臣所作,先前有所隱瞞,還望陛下恕罪。」
眾官員互相竊竊私語,他們可都是知道詩會頭名花無缺的,皇上還特地將寫給皇後的那首詩在早朝上品析過。
「他與花無缺是同一人啊!」
「花無缺如此才華,竟是這五官平章正。」
……
李治倒有些惱怒︰「原來是同一人,你為何要隱瞞?」
當初李治因為召花無缺進宮被拒絕,懷疑自己德行有虧,沒想到原來與這明非是同一個人。
明非緩緩答道︰「陛下息怒,微臣本不願意為官,便用化名,免去許多麻煩,還望陛下見諒。」
「見諒?」李治冷哼一聲,「朕倒是讓你唬的團團轉。」
張行成見況,連忙出走了出來,拱了拱雙手︰「陛下,此乃可喜可賀啊!如今他不正入朝為官嗎,臣恭喜陛下喜得良臣。」
「恭喜陛下喜得良臣。」
百官齊齊喝道。
唯有在殿中站立的閻立德心中一涼。
「罷了。」李治擺了擺手,「說正事吧,明愛卿,昨日是你狀告工部尚書閻大人?」
明非應是。
李治接著問道︰「你將昨日事情一一道來。」
明非見李治作為幕後黑手,卻裝作什麼不知道一樣,有些想笑。但無奈,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講了一遍,從送黃金、立字據,到去大理寺。
他剛說完,身旁的閻立德便狡辯道︰「你一小小的五官平章正,哪里有如此多金錠?分明是在說謊!」
明非呵呵一笑道︰「回閻大人,我自然是沒有那麼多金錠的,所以我特地派人去到國舅府上,向國舅借了這麼多黃金。」
「什麼?找國舅借的?」閻立德詫異道。
長孫無忌見他提到自己,臉瞬間黑了下來。
明非早有打算,他可不打算把這個鍋自己背,得找長孫無忌一起分擔一下。
李治問道長孫無忌︰「國舅可有此事?」
長孫無忌黑著臉答道︰「回陛下,確有此事。」
百官瞬間都明白了,一個七品五官平章正怎敢告工部尚書?原來是國舅在後面推波助瀾,另一層意思就是,明非是長孫無忌一派的人。
閻立德意識到事情不妙,接著狡辯道︰「陛下,臣並未收過五官平章正的黃金,先前臣早已與他不和,又怎會收他賄賂?」
明非冷哼一聲︰「閻大人若是未收黃金,為何要立字據呢?」
「那字據並非我所作,我先前在朝上奏你,你懷恨在心,便模仿老夫手跡,想要栽髒!」閻立德義憤填膺。
明非笑道︰「閻大人放心,我在每塊金錠下都做了記號,不知閻大人有沒有發現?」
他接著對李治稟報道︰「陛下,臣在每塊金錠之下都做有記號,只需派人前去搜查,若是查到有此黃金便水落石出了。」
李治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閻立德對李治恭敬道︰「陛下,若是在老臣府中未查到有此黃金,便是五官平章正污蔑,臣建議砍了他。」
李治與眾官員唏噓,閻立德語氣如此肯定,他們倒看不出事情真相了。
明非笑道︰「若是未查到此黃金,我便把人頭奉上,不過在搜查之時,可得注意了,閻大人屋中定然暗室眾多,床下、櫃後、牌匾處、畫卷處,甚至園中假山底下,可都得好好查查,若是有暗室未查到,我的人頭可不會拿下來。」
閻立德一臉不悅,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李治沉聲下令道︰「唐愛卿,你作為大理寺卿,即刻帶人前往閻府搜查,莫要放過每一個角落,任何人不得阻攔,朕給你一個半時辰。」
「臣接旨。」唐臨躬身應道。
李治轉而對百官說道︰「各位卿家與朕在此等著吧,你們之中難免有其朋黨,在此呆著,難免有人通風報信。」
李治此話落下,一些閻立德派系的人都站立不安起來,他們幾乎都參與過行賄,甚至有些人的官位就是買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