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攤牌【下】

作者︰嗷世巔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4900字,二合一

卻說听王熙鳳問起法子。

來旺急忙道︰「一是讓順兒先月兌籍,然後改頭換面悄默聲的襲爵……」

「不妥!」

王熙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搖頭否定道︰「如此行事後患無窮,若日後被東府那邊兒察覺,我便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除了後患無窮之外,來順如果暗中襲爵,就沒法名正言順的幫她奔走效力了。

這一來,她豈不是大大的虧了?

本來下面還有讓來順襲爵後,就去南方投靠王太尉的分支選項,可看王熙鳳這堅決的態度,也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故此來旺立刻提出了第二種辦法︰「再不然就是請女乃女乃出面,與東府那邊兒協調協調——那三千兩銀子,我家願意全數獻上作為補償!」

他只說是‘作為補償’,卻沒說是要補償給東府。

「哼~」

王熙鳳雖然心領神會,卻還是冷哼了一聲︰「你當東府缺你這三千兩銀子?感情你們商量半天,就想出這麼狗屁不通的法子?」

「這……」

來旺訕笑道︰「實在是太過倉促,所以……」

來家真的就只準備了這麼兩個粗疏的方案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經過長達數月的謀劃,來家早把能考量的都考量過了。

可正因想的周詳,才不敢在王熙鳳面前,將深思熟慮的方案拿出來。

蓋因這二女乃女乃最是好強不過了,若讓她覺得來家把什麼都算計好了,只想讓她這個主人當提線木偶。

那百分百只會起到反效果!

甚至很可能把王熙鳳,直接推到寧國府那頭去。

所以來家只敢拿出這麼兩個粗疏的法子,然後靜等著王熙鳳借題發揮。

而這時,王熙鳳果然忍不住再次起身,來回踱步沉吟思索。

按說那爵位是焦大自己的,他又早幾十年就不是奴籍了,這爵位也該由他自己做主才對。

可事情卻不是這麼論的。

焦大在寧國府為僕超過一甲子,那爵位也在寧國府五十幾年了,如今稀里糊涂的便宜了外人,賈珍如何能答應?

尤其東府對于官爵的迫切程度,還遠勝西府這邊兒……

故而雖然有些實惠可賺,但在王熙鳳看來,仍舊是得不償失的買賣。

可要說拒絕來家,甚至勒令他們把爵位還給寧國府,則來家必然會寒心生怨。

若早些時日,王熙鳳惱怒于來家的刻意欺瞞,或許還會生出壯士斷腕的心思。

但現下來旺和徐氏,已經正式接掌了周瑞夫婦的差事,若要與其進行切割,怕就不是斷腕,而是直接斷臂了。

再說這種做法傳揚出去,日後怕是再沒幾個人,敢全心全意的托庇于自己門下了。

如此一來,損失並不比和東府交惡來的少,後續影響甚至猶有過之。

左思右想,這兩個選擇竟都不是什麼好買賣!

王熙鳳惱羞成怒的一跺腳,呵斥道︰「旁人家里都是下人給主人分憂,你們倒好,弄出這樣天大的麻煩讓我來扛!」

說著,又把袖子一甩︰「先退下吧,容我仔細想想!」

見她如此,來家自不敢相逼,只得起身告退。

出了內院之後,留下徐氏在二門鹿頂內當值,父子兩個則是忐忑不安的回到家中,等待著王熙鳳再次傳召,又或是平兒悄悄透露風聲。

因來旺又犯了‘後怕’的老毛病,在屋里熱鍋螞蟻似的亂轉,直惹得焦大好一番冷嘲熱諷。

來順唯恐二爹相爭必有一傷,忙拉著焦大在角落里擺開棋盤,來了幾盤爹先兒後的象棋。

焦大是標準的人菜癮大,兼且棋品極差,慣會輸打贏要。

好在來順也不遑多讓,善使一招悔棋大法,又有各色腔調的損人順口溜。

半盤沒下完,那唾沫星子就噴的到處都是,偏二人還樂在其中。

這等情緒也漸漸感染了來旺。

他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然後坐回正中的圈椅上,吹著熱氣勉強穩住了心神。

恰在此時,忽听院子里栓柱驚慌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來旺手一哆嗦,那茶杯先砸在膝蓋上,然後又在地上磕了個粉身碎骨。

來順也是動作一僵,機械的轉頭望向門外。

難道說……

王熙鳳竟一點都不考慮後果,直接把寧國府的人引了來?!

「好囚囊的!」

焦大則是爆喝一聲,扶著椅子起身,轉頭就鑽進了西屋里。

「來大伯、來順哥!」

這時栓柱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先沖著來旺行了一禮,又指著外面道︰「你們听說了沒?外面出大事了!」

來旺哆哆嗦嗦的,哪還說的出話來?

來順伸手在棋盤上一撐,勉力起身喝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小子倒是說清楚些!」

因他聲音透著沙啞和狠戾,栓柱被嚇了的倒退了半步,這才期期艾艾道︰「我也沒听太明白,外面亂糟糟的,都說是烏西國的兵打來了!」

烏西國的兵打來了?

來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反問︰「這和咱家有什麼干系?」

「沒、沒干系啊。」

栓柱撓頭道︰「我就是听外面都在說這事兒,所以回來告訴你們一聲。」

有那麼一瞬間,來順真想撲上去掐死他!

「順兒,抄家伙!」

這時焦大又從西屋里沖了出來,手里抱著兩根瓖滿了大鐵釘的木棒,腰上還別了一把烏光 亮的匕首。

他上前將其中一根狼牙棒塞給來順,轉頭又要把另一根遞給來旺。

誰知來旺突然跳起來,抱著大腿狠命的搓揉,卻是精神松懈之後,這才發覺腿上被燙傷了。

「不是……」

來順看著手里的狼牙棒,無語道︰「您老這是什麼時候弄得?虧你有力氣釘這多釘子。」

「來順哥!」

栓柱聞言,急忙跳出來表功︰「這是焦爺爺讓我釘的,連那釘子都是我買來的!」

呵呵……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來順拿狼牙棒沖栓柱的腦袋比劃了幾下,沒好氣的呵斥道︰「這都沒打听清楚,你也好意思回來胡喊亂叫——去,到奉公市再好生問一問,要是還打听不清楚,中午就別回來吃飯!」

栓柱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見來順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想法,這才蔫頭耷腦的去了。

…………

返回頭再說榮國府里。

來家父子走後,王熙鳳愈發的焦躁,卻哪還有心思處理家中的瑣事?

于是讓平兒傳話,一應事務先都由林之孝家的代管,若處置不了的就推到明兒再說。

她在廳里來回踱步,一忽兒咬牙切齒,一忽兒秀眉緊促,竟連平兒什麼時候回來的都沒注意到。

不經意間,掃到平兒乖巧的侍立在旁,她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抬腿虛踢了平兒一腳,罵道︰「浪蹄子,這會兒怎麼不賣弄你那舌頭了?!」

蹄子不蹄子的且不說。

這個‘浪’字,平兒在她面前卻是絕沒有資格擔當的。

見平兒沒甚反應。

王熙鳳又氣咻咻坐到了榻上,沒好氣道︰「少給我裝木頭人兒,有什麼贓心爛肺的都掏出來,讓我也瞧瞧你們是怎麼內外勾連的!」

「女乃女乃。」

平兒上前給她斟了杯杏仁茶,小心翼翼的道︰「這來家又不是外人,怎就說到內外勾連上了。」

「哼~」

王熙鳳哼了一聲,卻並未反駁這話。

她又何嘗不知平兒會偏幫來家?

如今點名讓平兒開口,其實心下已然有了傾向,只是仍舊沒法下定決心罷了。

說到底,寧國府那邊兒說是親戚,可也隔著好幾層呢。

而來家卻是她的陪嫁家人,眾所周知的第一心月復。

而王熙鳳又是個最愛護短、佔便宜的性子,兩害相權總還是讓來順襲爵,帶給自己的好處更多一些。

平兒隱約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雖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可想想來家如今破釜沉舟的狀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按道理說,那焦大是被他們亂棍趕出去的,且又沒有奴籍在身,這爵位還不是想給誰就給誰?」

「哼~」

王熙鳳再次冷哼一聲,撇嘴道︰「這世上的事兒,要都能按照道理來,哪還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勾當?」

「可我听說……」

平兒又道︰「早年間因為奪爵的事兒,曾惹的勛貴世家們群情激奮,難道東府那邊兒就一點不顧及?」

「這能一樣?」

王熙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是庶子刁奴想要奪嫡,各家自然都容不得——可眼下卻是從奴才手里搶爵位,他們怕都巴不得能開個先例呢!」

說白了,還是決定腦袋那一套。

勛貴們想要維護的,從來都是階級利益,而不是什麼公平公正。

「再說了,珍大哥要是徹底惱了,就算奪不走焦大的爵位,難道還不能硬攔著不讓繼承,直接讓這爵位作廢?」

「哎~」

王熙鳳說著,又嘆了口氣︰「錯非是怕和東府那邊兒結下死仇,我都有心搶了那爵位,給家里的堂兄堂弟們謀個出身。」

來順雖是王家家生子出身,可如今卻是榮國府的下人。

寧榮二府又素來視為一體,焦大自願把爵位傳給來順,勉強也還能算是內部流通。

如果賈珍最後認可了這事兒,再避重就輕的宣揚一番,說不定還能換些知恩圖報、寬宏大度的名頭。

但若是王熙鳳把這爵位搶回王家,讓家中的子弟承襲,這事兒就從下人們私相授受,上升到了兩個大家族的利益之爭。

屆時寧國府若對此不聞不問,就會被人當做是畏懼王家,在勛貴圈里丟盡顏面。

故此,寧國府就算再不想跟王家敵對,怕也只能硬著頭皮爭上一爭了!

而這也正是來家,敢把事情告知王熙鳳的重要前提。

卻說王熙鳳說了這幾句,雖則全都在否定平兒的話,但心下反倒堅定了念頭。

于是端起那杏仁茶一飲而盡,滿口白濁的吩咐道︰「去傳來家父子進來吧。」

「女乃女乃?」

平兒提心吊膽的問︰「您是要應允……」

王熙鳳橫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等他襲了爵,倒該給你塑個金身供著!」

平兒登時大喜過望,連道︰「塑也要先塑女乃女乃的,我不過就是女乃女乃身邊的捧瓶童女罷了。」

「呵呵……」

王熙鳳探手在平兒心尖上掐了一把,哂笑道︰「捧瓶不捧瓶的另說,你這浪蹄子又怎能說是童女?」

平兒欣喜之余,倒也由著她欺凌了一番,這才到門外遣人去傳召來順父子。

卻說丫鬟領了差事,又在二門傳給了當值的小廝。

等那小廝風風火火趕到來家時,來旺腿上已經綁好了繃帶,且因這些插曲,他倒比先前鎮定了許多。

反是來順坐立難安。

蓋因方才栓柱帶回了更為詳盡的消息,卻是上月二十四的時候,烏西國的艦隊突然出現在羊城外港。

先是以小股部隊假裝海盜襲擾,誘使兩廣水師出動圍剿。

緊接著大批炮艦兩面合圍,激戰不到兩個時辰,就殲滅兩廣水師大部,甚至為了追殺殘余艦船,一度闖入了羊城港內。

後來雖被炮台迫退,卻順勢封鎖了外港,不允許任何船只進出。

當地官員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八百里急報朝廷。

那使者換馬不換人的跑了七天七夜,今兒一早才到了京城,招搖過市引的滿城風雨。

因隔著數千里,來旺乃至焦大對此都沒什麼感覺,只罵了幾句洋夷猖狂,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襲爵上。

可來順卻怎能淡定的下來?

這事兒怎麼听,都覺得有些熟悉。

可我大夏不是天下無敵麼?

怎麼還是搞出這樣的劇本來?!

「這也不稀奇。」

焦大見他惶惶不安的樣子,就順口寬慰道︰「太祖爺在位時,就說這水師是樣子貨,還惦記著要弄個什麼藍海水軍出來。」

「可新水師剛開始籌建沒多久,太祖爺就撒手歸天了,後來備下的料還運到京城,讓世宗皇帝用來修了行宮。」

「你想啊,這五十多年前就是樣子貨了,讓人家給打的大敗虧輸,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要見真章,還得是陸上!」

來順︰「……」

這世宗皇帝莫不是老佛爺轉世?

不過他心下還是暗暗松了口氣,夏國的水軍雖然不行,但後膛槍對上前膛槍,總還是有些優勢的。

即便被封鎖了港口,也不至于讓人打到京城來。

恰在此時,傳喚的小廝找了過來。

來家父子不敢怠慢,忙跟著那小廝風風火火的趕到了府里。

路上忐忑自不必多說。

等見了在門外迎候的平兒,兩人卻是齊齊松了口氣。

雖然平兒沒說什麼,但那眼角眉梢已寫滿了答案。

果不其然。

到了屋里,王熙鳳頭一句話就是︰「為你們這些不省心的,我算是操碎了心、擔飽了責!罷罷罷,念在咱們主僕情分上,這事兒我就應下了!」

來家父子喜出望外,正待大禮謝過,又听她道︰「不過事情還得從長計議,這冷不丁的提起來,珍大哥也未必肯應允。」

來旺小心翼翼問︰「那依女乃女乃的意思是?」

「先前東府的珍大嫂子,就曾探听過咱們那輪胎買賣。」王熙鳳道︰「如今她家因那一場風光大葬,已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等咱們那買賣紅火了,多半還會求上門來。」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道︰「為了你家的私事,怕還要府里讓出些好處才成,我也不指著你們能記下這恩情,但凡消停些少給我找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若真不盼著來家記下恩情,也就不會有這話了。

而且先前這買賣操縱在王熙鳳手上時,她對寧國府的試探一直不假辭色。

現下換成是王夫人主導,她才想著拿來做個交換,也當真是損公肥私、惠而不費的典範!

卻說那輪胎鋪子開張,最早也要八月份。

來家父子雖擔心天長日久,再生出什麼變故來,但見王熙鳳拿定了主意,卻也不好再提出質疑。

于是忙千恩萬謝,又表示回頭就把那三千兩銀子送來。

王熙鳳嘴里說著不急,卻半點沒有要推月兌的意思。

但她也不是白拿這錢,在來旺父子面前鄭重承諾,等襲爵後就托娘家在京營之中,給來順安排個實打實的官職。

雖然最多也就是六品,听起來比賈蓉那一千兩買的龍禁尉,還低了一級——且人家還是最金貴的大內禁衛。

可即便不算人脈出身的差距,賈蓉買的是候補的虛職,王熙鳳承諾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差事!

來家父子自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這才告辭出來。

但等出了榮國府,來旺頭一句話卻是︰「二女乃女乃雖說的篤定,可執意要推到幾個月後,卻怕是沒有十成的把握——咱們還是得做好硬來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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