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痋者難眠

「秧,我以前不是對你說過了嗎,不能總是窩在屋里。」

侯府後院里,聶傷正陪著自己懷孕的老婆散步,邊走邊說道︰「養胎不是這個養法,要出來適當走動走動,多曬曬太陽,對你和孩子才好。」

女秧挺著大肚子,摟著他的胳膊抱怨道︰「我也想多動啊,可是其他貴婦都不讓我動。說貴人不必像平民女人那樣,懷胎了還要勞作,導致流a產甚多。必須靜下來養胎,不然會傷到孩子的。」

「我說這是你囑咐的,她們都不屑一顧,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比女人更懂生孩子的事?都說這是你的第一個孩子,絕對不能出意外,非要我听她們的,硬是不讓我出門。我一動就有一群女人攔著,生怕我出了磕著踫著。」

她無奈嘆氣道︰「她們也是為我好,我不好發火,只能听她們的。唉,整天在屋里悶著,簡直度日如年。」

聶傷不悅道︰「我是男人怎麼了?告訴你,這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懂生孩子!」

「噗!」

女秧一下笑噴了,又怕笑的太劇烈動了胎氣,拼命忍著,嘴唇緊閉不敢說話,只用一個手指指著他,威脅他不要惹自己發笑。

「哈哈哈,我個開玩笑。」

聶傷大笑一聲,輕怕她的後背,說道︰「貴婦們不讓你出門,你還帶兵上陣?」

女秧緩了口氣,正色說道︰「那是國事,非是私事。家國危亡之際,我還管她們願不願意。」

「該動的時候你不動,不該動的時候你非要動。」

聶傷責備一句,又道︰「不要理會那些婆娘,听我的就是了。不止這事,以後有任何疑惑,不要自己亂想,都按我說的做。相信我,你男人從不犯錯!」

「沒見過你這麼自大的人!」

女秧嬌斥一聲,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把頭也靠了上去,靜了一會,又語氣古怪的說道︰「洛望子來看過我好幾次,對我直夸她孩子生的強壯,還嫌棄我肚里孩子長的慢,是凡人之胎,不如她孩子血脈高貴。」

她一臉不爽的說道︰「哼,那女人,就是嫉妒我,故意來氣我的。」

「你和那洛望子怎麼老是糾纏不清呢?」

每次談到孩子的話題,總會出現這個洛望子。

聶傷很是無語,停下腳步,神情嚴肅的說道︰「那個女人是個瘋子,非常危險,你千萬不要再和她來往。」

女秧委屈的說道︰「不是我找的她,是她主動來找我的,每次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房里,非要和我說話。我煩的要死,又不敢趕她,只好讓她嘮嘮叨叨的不停說。」

聶傷想了想,問道︰「她還和你說了些什麼?」

女秧道︰「只是孩子相關的事。那洛望子的確瘋瘋癲癲的,對自己的孩子萬分驕傲,總想在人前夸她的孩子,貶低別人的孩子。可能因為她沒有別的熟人,就不停來煩我。」

「另外,她好像真的很嫉妒我的孩子,說早知道她自己很快就有了孩子,就不把什麼什麼東西給我用了,一定留著給她的孩子用。」

「那瘋女人不會又打什麼惡毒主意吧?」

聶傷心中有些發慌。

听這意思,似乎洛望子當初在給女秧賜子時,把一樣特殊物品用在了女秧的身上,所以才一直惦記著女秧肚子里的孩子。

「難道她又想奪回去?這女人真是個大麻煩啊!」

聶傷一下沒有了閑情逸致,在院子里草草轉了兩圈,便把女秧送回屋里歇著,急忙找來守衛侯府的內衛斥候隊長亢詢問此事。

亢道,內衛斥候密切監視著洛望子,洛望子身邊的人全都是斥候和他們特意安排的眼線,目標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此女這兩個月一直呆在自己的住處,幾乎腳不沾地,吃喝拉撒睡全靠奴僕照料,從沒離開過屋子一步。

聶傷當然知道洛望子不會親自趕來,肯定是使用了幽熒幻影來到女秧房間的,便問侯府里有沒有發現異常動靜。

亢只是肉a身強大,雖然也耳聰目明,但對巫術和異能力量的感知能力非其所長,表示沒有察覺到異常,只說蟲二大半夜出現過幾次瘋癲狀況。

眾人對蟲二發神經已經司空見慣了,沒有過于關注,只是過去問了一下,見他不理人,也就沒有再上心。

聶傷心疑道︰「蟲二那貨感應到幽熒幻影了嗎?為何不出聲示警?」

他還在韋國時,幻影刺客吉光表示要來找蟲二。但回國一問,吉光並未現身,內衛斥候沒有發現過這樣的人,也問過蟲二,蟲二也說沒見到此人。

不管吉光為何直到現在都沒有到斗耆國,既然沒來,應該不是他驚動了蟲二,蟲二發神經一定其他原因。

「這只老蟲子,讓他給我看家,幽熒幻影隨意出入我女人房間,他是真看不見呢,還是裝作看不見?」

聶傷心中大罵蟲二不靠譜,大步來到蟲二所住的柴房。

門口蹲著一個流鼻涕的骯髒老奴,暗中還有一個內衛斥候守著,便喝問道︰「你是哪個?蟲二呢?」

老奴急惶惶的跪在他面前不敢說話,內衛斥候急忙露面,說道︰「侯主,這人是伺候蟲二的奴僕。」

「哦?哈哈。」

聶傷不禁失笑,問道︰「蟲二也需要人伺候了?他那孤僻性子,最煩身邊有人看著,怎麼突然想起使用僕人了?」

那斥候稟道︰「蟲二痋者快要冬眠了,卻又睡不著,整日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十分痛苦。生活也不能自理,弄的污穢不堪,我們只好找奴隸來照顧他。」

「冬眠了?」

聶傷這才想起來,蟲二是個不知一年有四季的三季蟲人,每到入冬前就會埋地冬眠。

「他去年十月中旬就冬眠了,今年怎麼快十一月下旬了,還沒有進入冬眠?不會有事吧?」

聶傷的心提了起來,很是擔心蟲二會出大問題。

蟲二太老了,像他這種老怪物,身體本身的壽命早就耗盡了,全靠異能撐著,一旦異能紊亂失控,往往便是暴卒之時。

聶傷不再多問,一把推開柴門走進柴房,卻見滿屋的干草,根本找不到人,便命那老奴把讓人找出來。老奴在干草里亂拔了半天,總算把從蟲二從草堆里翻了出來。

聶傷過去一看,就見蟲二雙眼緊閉,咬牙切齒,身子不時抽動,嘴里模糊叫罵,好像在做噩夢一樣,和他以往冬眠時的死狗模樣大不相同。

「他還能醒過來嗎?」

聶傷看了一眼,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朽爛之氣,憂心的問道。

內衛斥候瞪了老奴一眼,老奴畏畏縮縮的說道︰「痋者……呃,只要到了中午,天氣暖和了,就會醒來一小會。」

「溫度高就能醒。」

聶傷立刻明白了,命人把蟲二抬到院子里,放在太陽底下曬,又點起火來取暖。

「嗚……啊呀呀!」

蟲二感到了熱量,長長的呻喚了一聲,很快就睜開了眼楮,眼神迷茫的四下里看著。

「額,是你這小子啊!」

他好半天才把視線凝聚起來,認出了聶傷,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好像好久沒見到你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唔,天氣好像暖和了,是不是春天到了?呼,我終于睡過這個難熬休眠期了。」

「主、主人,不是春天,是冬天。」

老奴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什麼,還沒到春天!」

蟲二失望不已,瞅了瞅老奴,忽然又大怒,大罵道︰「你這老東西也敢騙我,秋天過去就是春天,哪有什麼冬天?」

老奴嚇的縮到一邊,幾個侍衛都嘴角直抽,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我把你叫醒的,不要責罵下人。」

聶傷沒心情和他爭辯,看到他綠色的瞳孔變得棕黃,就像草葉枯了一樣毫無神采,越發擔憂,說道︰「听說你不能順利冬眠,這是為何?」

蟲二蜷縮在地上,扭動著身子,痛苦的說道︰「我感覺渾身無力,身體燥熱,困得要死,就是睡不著。睡著了也是半夢半醒,一直在做夢,很真實的夢,一驚一乍的,擾的我神魂困倦,難受的要死。」

聶傷仔細觀察了他一番,見草衣里面隱隱有痋蟲在蠕動,還很活躍的樣子,便又問道︰「你身上的痋蟲怎麼不跟著一起冬眠?是不是它們出了問題?」

「當然是痋蟲的問題,這還用說。」

蟲二齜牙咧嘴,不耐煩的說道︰「我之所以要休眠,就是因為痋蟲要休眠。如今它們中的一些躁動不安,有些想睡覺,有些不想睡,所以才把我搞成這個樣子。」

聶傷彎下腰,凝神細看那些活動的痋蟲,見它們和旁邊停滯不動的蟲子顏色不太一樣,都是鮮艷的紅色,很是可疑。

「難道是我身上長觸手那次,痋蟲吞噬了由玄鳥和真龍血氣形成的觸手,發生了變異,變成了不需要冬眠的蟲子?可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那年冬天怎麼不見發生這種狀況?」

他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蟲二,蟲二翻著白眼,嘲笑道︰「我可是痋者,蟲子也是我身上的,你知道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群痋蟲變異了,比其他痋蟲都能耐寒,去年的時候,我只要一動心念,就能讓它們安睡。但在今年,這幫小崽子竟然不听我的命令了,死活不肯睡覺,快要折騰死我了。」

聶傷神色凝重道︰「這麼大的事,為何不告與其他人知道?這里有很多可以信任的同伴,都可以幫你想辦法的。」

蟲二撇嘴叫道︰「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們能有什麼用?哼哼,天下間還有比我們痋者跟了解痋蟲的嗎?」

「你這廝,休要小看天下人!」

聶傷呵斥一聲,冷笑道︰「論起痋術,也許沒人比得上你,但我斗耆國多的是聰明才智之士和巫師,大伙一起商議,未必肯定比你一個人瞎想有用。況且從旁人眼中看你之疾,或許能發現你疏漏的地方。」

「我才不……」

「不要說啦!」

蟲二還要嘴硬,聶傷已經不耐煩了,大喝一聲,不容置疑道︰「你要立刻到祭所去,接受巫師們的檢查!」

他說完,又好聲勸道︰「我從你身上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死氣,你再不听話,很可能熬不過今年了。」

「啊!我、我要死了嗎?」

蟲二驚的牛眼圓睜,一下坐了起來,抓耳撓腮的自語道︰「沒想到我竟然也有殞命的一天。唔,這段時間我的命蟲的確不太對勁,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看來是真的要死了。」

「死?死是什麼滋味啊?死了好像什麼都沒有了,靈魂會陷入一片黑暗,身邊什麼都沒有。嘶,太嚇人了!」

他打了個寒戰,眼神慌亂至極,忙點頭道︰「好好好,我去祭所。你們一定要救活我,我還沒活夠呢,我不想死!」

「祭所眾巫知識淵博,還有曾經的王室之巫,巫術非常高明,只要你老實配合,應該能活下去。」

聶傷安慰了他一句,對手下一擺手,侍衛趕來馬車,把蟲二抬進車廂。

「哦,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

在馬車要動時,蟲二忽然說道︰「那個瘋婆娘的幻象來過幾次,都被我發現了。我見那幻象不能傷人,你婆娘和瘋婆娘聊的很開心,我自己又乏的緊,就沒有管她。」

「她要是再來,你不要驚到她,叫你那大肚子婆娘也不要緊張,就當看到了月影,該干什麼就干什麼。不會有事的。」

「……你就不會通知其他人一聲嗎?這貨真是靠不住啊!」

聶傷暗暗吐槽,一揮手,馬車便載著蟲二往西山祭所去了。

目送蟲二遠去,聶傷也上了車,準備到東城外的洛望子隱居處探問一番。

戎車行到山間小道上,一顆柳樹折了半截,正好倒在路上。

侍衛們急忙上去搬樹,可是那樹干還有半截連著,斷折處又在一丈多的高處,拽也拽不下來,砍又夠不到,半天沒能移開。

「哈哈哈,要我幫忙嗎?」

一個侍衛正要爬上去砍樹,就听林子有人大笑,然後便見一道青光激a射a出來,像利刃切泥一樣,輕松抹斷樹干,又疾速轉了回去。

侍衛們見那青光鋒利無匹,都大驚失色,急忙拔出武器圍在聶傷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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