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前夏余孽

守井族人和褻妖打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有結束戰斗。

水里的褻妖不斷涌現出來,在幾只無毛猴子的指揮下,發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沖擊。

牆下牆上黑壓壓全是褻妖,普通褻妖前赴後繼的攀爬高牆,又像下餃子一樣被打落下來。

五六只黑褻妖都擠在牆下的門洞里,用力撼動人腿粗的木柵欄,被後面的守井族勇士刺滿身是洞,倒下一個又上來一個。

幾條大女圭女圭魚也爬到牆壁下,拱起身子為褻妖遮擋上方的攻擊,還甩動尾巴掃斷了低處的竹刺。它們是守衛方的主要攻擊目標,其中兩條很快就被射成了刺蝟,死了之後又成了褻妖的墊腳物。

無毛猴子很聰明,見大魚攻城無用,便召了回來,和一群較小的女圭女圭魚在水里來回運輸褻妖。加快了出兵速度,兵力源源不斷的從水里補充上來。

不過守井族人的壁壘太堅固了,盡管褻妖的表現已經非常好了,但還是攻不上高牆。死尸枕籍,損失十分慘重。

守井族人雖然佔盡優勢,可也無法徹底擊退對方,只要無毛猴子還在,普通褻妖就不會潰逃。

戰事持續時間太長,牆上的勇士體力消耗很大,勿支盤不得不從村里緊急調人手過來支援。

牆上一片混亂,每個人在奮力戰斗,聶傷卻靜靜的站著,神色平淡的觀看雙方戰斗。

「褻妖的攻勢疲軟了,兵力也跟不上了,無毛猴子在遲疑,應該很快就會退走。」

「褻妖的組織性越來越強了,還有一些褻妖正在撿拾武器,嘗試著使用。它們竟然會學習!事態很嚴重,不能再報僥幸心理了。」

他忽然轉身,走到一旁鏖戰的勿支盤身邊,大聲說道︰「盤族長,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勿支盤單手握著一根長棍,埋頭往下方猛搗,將爬上來的褻妖搗的滿臉開花。

他正戳的亢奮時,听到聶傷的聲音,直起身來,擦著額頭的大汗,笑道︰「哈哈,真過癮,聶侯不再看看嗎?」

「過尼瑪的癮!二貨!」

聶傷心中大罵一句,神情冷峻的說道︰「天快亮了,我的軍隊要出發了。你們守不住鹽洞,我會派兵來幫你們。」

「啊?」

勿支盤一愣,收棍退到一邊,皺著濃眉問道︰「我沒听錯吧?聶侯你說,要派兵來幫我們?」

「對。」

聶傷一點頭,鄭重說道︰「褻妖每天都在變強,你們擋不住它們多長時間,我必須派兵下來協助。」

勿支盤不解道︰「地面上的軍隊不怕地底毒瘴了嗎?還是水神答應幫你們避毒?」

聶傷擺手道︰「不關水神的事。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過幾天就會有人過來幫你們。」

勿支盤面色不愉,使勁砸了棍子,不滿的叫道︰「我們守井族人在這里生活了一千年,什麼危險沒見過?我們自己能戰勝褻妖,不需要地面人到我們的領地上來!」

「聶侯,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要派人過來,你會傷到我們守井族人的尊嚴的!」

聶傷用食指在他胸口用力戳了一下,狠狠說道︰「尊嚴比命重要嗎?不要再胡鬧了,守井族需要的援助!」

說著便一把推開勿支盤,對周圍之人高聲說道︰「如果你們堅持不住了,就去告訴水巫,或者直接去地面找我的屬臣,斗耆國軍隊會立刻前來支援你們!不要听你們族長的,他是個莽夫,他會葬送守井族,把你們一族全部害死的!「

聶傷掃視了眾人一遍,在勿支盤和守井族勇士的目瞪口呆中,大步走下了石牆。

「呸!」

勿支盤不忿的看著他的後背,吐了一口,對手下怒吼一聲︰「快殺,殺了這些褻妖!我們是水神的血裔,靠自己就能殺光它們,不需要地面人來幫我們!」

……

天亮了,長長的隊伍開出南山大營,出征的將士揮別家人,迤邐往馬山關行去。

車馬喧囂,煙塵滾滾,士卒亢奮,斥候往來傳信。主帥聶傷卻坐在輕便戎車上閉目養神,將軍務都交給左官滿處理。

昨晚他地上地下來回奔波了一夜,被鹽洞局勢和勿支盤那廝搞的心煩不已,又緊急安排了應對之策,著實有些疲憊。

把地底的煩心事拋到一邊,聶傷專心思考起進軍之事。

世子受讓他約上逢國和鄣國一起出兵,聶傷只好再去勸說逢稟和章堰那兩個家伙。

可是那二人鼠目寸光,堅持要去打箕國。他們準備去偷襲箕國的附屬國向國,已經籌備好了,堅決不響應斗耆國的號召。

聶傷便不再管,統領斗耆軍單獨出發了。

斗耆國的敵人很多,特別是任國和彭國,必須要有足夠的青壯留守,所以這次只征發了兩千人,兵部主官革叔也留在國內坐鎮。

為了保證機動性,隊伍攜帶了足夠的車輛和大量馬匹,所需輜兵也少,只有五百輜兵,其他都是戰兵。

這次戰斗異常凶險,聶傷沒有依照慣例使用奴隸兵和新兵。每個士兵都是戰斗經驗豐富的青壯老兵,輜兵也只是任務不同,其實戰力不遜于戰兵。

另外還有三百精銳宿兵,由黃飛虎親自率領,專門護送輜重。

聶傷本不想讓這個干兒子參戰,可是黃飛虎找了個借口,說這次有可能見到他親爹,非要跟來。

宿國是斗耆國防備南方敵國的最前線,不能沒有國主主持,不論黃飛虎怎麼求,聶傷就是不準。

結果這小子竟然帶著隊伍直奔南山大營而來,賴在營門口不走了。

聶傷又打又罵,就是趕不走這貨,只好帶上他。但也沒有優待他,命宿兵到後面保護輜重,不準上前來擾亂隊形。

黃飛虎清醒的很,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一旦開戰,自己絕對有仗可打,便喜滋滋的跟在最後面。

加上宿兵,聶傷麾下也不過兩千三百人而已,他的對手要強大的多,此行任務十分艱巨。

斗耆軍首先要越過巨野澤,往西到達顧國,和顧軍合兵。然後再次西進,渡過大河,于北岸渡口建立防線,堵截北上的世子啟援軍。

因為北岸渡口屬于韋國,這韋國雖不是世子啟一方,但卻和世子受有怨,肯定不會讓世子受的盟軍駐在己國。

即便韋國人答應,也十分靠不住,很有可能在戰事激烈時在背後給予斗耆、顧軍致命一擊。

所以世子受命聶傷一路借口途經韋國,尋機破其國城,將韋國人趕到西方,再建立穩固陣地。

斗耆軍最擅長防守反擊,聶傷心里有底,一點也不擔心,卻對那個將要和自己合作的顧國沒有信心。

這顧國也是個三四萬人口的小國,還不是商人後裔,而是被商人攻滅的夏人死忠。

在前夏時,顧國乃是當時五霸之一,其與彭國同源,也是彭人一個分支。

顧國忠于夏王室,夏後桀指示顧國和附近幾國一起圍堵商國,卻被商湯用高明的政治軍事手段一一瓦解,並吞滅之。

顧國被擊敗後,絕大部分人口被商國掠走,少量宗室往東北遷移,在黃河以北建立了現在的顧國。

因為他們的前朝余孽身份,一直被商人打壓,日子過的非常艱難,再不復以前之國勢,變成了一個弱小的小國。

顧國的位置處于商人方國的包圍之中,要不是商王室為了安撫夏人後裔,特意保留其國,他們早就被滅了。

時至今日,天下秩序逐漸崩壞,王室無暇關注,周邊商人方國對顧國虎視眈眈,都想要吃了這塊無主之肉。

顧國人知道自己勢單力孤,隨時都會滅亡。他們迫切想要尋找一個大靠山,但卻沒有一個商人勢力願意接受他們。

後來世子受東征萊夷,途經顧國,顧國人嘗試投效。本以為會遭到拒絕,結果沒想到世子受胸懷寬廣,毫不猶豫的接納了他們。

顧國人驚喜交加,當場立誓願為世子受效死,還打算派兵助世子受伐夷,卻被世子受制止了。

世子受和屬臣們的謀劃非常深遠,他們看中了顧國的地理位置,打算先不使用這個盟友,而是將之隱藏起來,在王位爭奪戰的關鍵時刻再使用。

于是顧國人便按照世子受的吩咐,做出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和其他方國一樣,只是送了少許糧食表示了一下,就把征夷大軍禮送出境。外人皆不知他們已經投靠了世子受。

顧國人沒有暴露身份,就有機會偷襲鄰國韋國,支援世子啟的河南方國也不知道此事,不會提前改變路線,從而可以被阻遏在大河以南。

這是顧國的優勢,但是聶傷對對方的戰力深表懷疑。

顧國能存活至今,國力肯定不怎麼樣,否則的話,商人不會讓他們活到現在的。

顧軍可能連鄣軍都不如,聶傷對他們沒有抱太大期待,只希望他們不要做豬隊友,不要給自己添亂就行。

可是就算要求這麼低,估計也很難實現,斗耆軍畢竟是客軍,要讓顧國人听指揮幾乎不可能。

所以,聶傷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應付顧國人身上,深知自己此行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交好顧人,一定要將他們哄住了。

隊伍第二日傍晚抵達大澤城,水軍船只早就準備好了,連夜將主力運到西岸。在對面微國人的接應下,全軍隱在林間營地里過夜。

微國也和世子受關系較近,上次征夷大軍返回時,他們向世子受表了忠心。只是微國人不想押上全部籌碼,沒有派兵參戰,只給了斗耆國提供了一些便利。

迎接聶傷的是個熟人——微國世子屈。

微國和斗耆國來往便宜,這位屈世子經常到斗耆國參加比斗,斗耆國人對他很熟悉,但聶傷卻和他接觸的比較少。

聶傷因為事務繁忙,對比斗也沒了興趣,沒有時間陪他。屈也不在意,每次來比斗也不叨擾聶傷,直接去黃菰邑劍舍找劍父安排比斗,比完就走,都不和聶傷見一面。

雙方經常交流比斗之事,屈在斗耆國學到了不少專業知識,現在他手下的斗奴,水平也非常不錯。

微國曾經和斗耆老侯的關系不錯,自聶傷上位,兩國的關系便趨冷了。微國乃是正統商人血脈,國中貴族一直看不上聶傷,相互間也不怎麼來往了。

雖然屈和斗耆國人交情匪淺,但他只是個不受重視的紈褲而已,在國內沒有多少發言權,所以兩國關系也毫無改善。

斗耆國借糧時,微國人自然不借,聶傷只好動手揍他們。

這微國靠著大河和巨野澤,船運和捕魚業的地位十分重要,比其他河南諸國還要依賴水上力量。

結果,他們在巨野澤里的船只和漁民被斗耆國水軍一網打盡。

沒等斗耆國再開口威脅,微國人就主動認慫了,乖乖把糧食借給斗耆國,這才把一部分漁民和船只贖了回去。斗耆國也以此為借口,不再還糧食給微國。

此事之後,微國和斗耆國就結仇了。此次斗耆軍要經過微國,他們堅決不讓斗耆軍入境,哪怕有世子受命令也不行。

聶傷為了行軍便利,便請來屈,答應交還手中扣押的剩余微國漁民及船只,希望屈能游說微國貴人,放斗耆軍經過。

屈也知道這是表現自己能力的好機會,便回國勸說微國國主和眾貴族,按照聶傷的囑咐,一一道明了厲害關系。最終不但說服微國國主同意讓路,還願意提供一些幫助,可謂大獲成功。

「聶侯,听說你要去顧國。」

野外營地里,屈坐在火堆旁,對聶傷撇嘴說道︰「顧國人你都敢信?」

聶傷一愣,不解道︰「顧國人,怎麼了?」

屈不屑的笑道︰「呵呵,顧國人可是夏人余脈,他們不信天帝,言行怪異,風俗禮節與我商人全然不同,其誓言不可信之。」

「哦。」

聶傷明白了,不過是商人對夏人的偏見而已。

他笑了笑,對屈拱手道︰「多謝屈兄提醒,我一定會注意的。」

屈見他不以為然,再次強調道︰「聶侯,你可千萬要小心,顧國人不只是行為怪異,不可信任這麼簡單。他們和鄰國韋國還信奉一位墮落的神靈,那神靈十分邪異,最是狡詐貪婪。這樣一群人,怎可以輕信?」

「韋國?」

聶傷听到這個名字,心一下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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